“农者,当兴!”
最直接的话语具备着最强烈的冲击力。
当姜榆罔在灵戒之中喝出这道神农氏的族语,他便仿佛不再只是残缺的一魂一魄,虽然仍自不能与拥有肉身的本尊相提并论,但至少他此时此刻真的已具备了几分炎帝之威!
“燃我神农血,附我神农魂!”
如道歌般高亢的呼唤接踵而至,赫然是被地下柳逼得险象环生的秦苍对姜榆罔所发。
若说先前姜榆罔对于移魂借位之事还有着诸多顾虑,担心这之后的种种负面影响,而今炎帝之威复发,神农氏族语涤荡魂魄之间,他所有的优柔寡断都仿佛在一瞬间被利刃斩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可阻挡的果决之意。
嗤!
一剑破空,却引发连环剑气,气气凌厉,犹如天外陨石降临,不知疼痛地狠狠撞击着那些狂猛霸道的地下柳。
好似天花乱坠的缭乱一幕中,沧澜剑突然自秦苍手中脱离,急速下坠,却非被弓箭名中的飞禽一般失去重心,反是带着极为强烈的目的性朝着正被众多阴阳生死轮围攻的柳乘风刺杀而去。
四周弥漫着火星。
那是剑气与空气急速摩擦后所产生的效果。
剑上同样有火星,却是沾染秦苍血液后产生的异变。
既是神农血,自然离不开火性,未曾被大风第一时间熄灭的火焰,非但不会知难而退,反而会在接下来的时间中连番暴涨,直至演变至燎原之势。
怎样的火最易燎原?
怒火!
秦苍尚未达到神魔之境,施展不出神火天怒,但他拥有自己多方面结合后创造的怒剑神通。
因为修为的原因,神通二字还有待商榷,多半是形有余而意不足,可他那式怒剑中的“怒”却一定是形意俱在。
蓑衣客的体内至今还埋藏着他的怒剑神通,没有被解开,也没有爆发。
作为怒剑的创造者,秦苍其实也很是期待怒剑真正爆发将会产生何种程度的威力。
柳乘风的实力值得如今的他动用一式怒剑。
此刻他这从天而降的一剑也的确与怒剑相仿。
但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即将与他魂魄借位的姜榆罔,都很清楚这一剑空有怒剑的形意,没有怒剑应当具备的强横力量。
对于已在战斗中渐入佳境的柳乘风而言,他若想要破去这一剑,不管周围有多少阴阳生死轮的缠绕,他都不会耗费多少气力,只是会因此耽搁一些时间而已。
迄今为止已有不知多少时间自柳乘风的身侧流过,清醒着也麻木着的他当然不会过多在意弹指即过的短暂时光。
但秦苍在意。
姜榆罔也在意。
先前姜榆罔之所以会不解,会向秦苍提出疑问为何要亲自前来,是因为他还没有设身处地,站在秦苍的角度,借助秦苍的视野来思考这一系列的问题。
而今秦苍魂魄移位,在三魂七魄之中空出两个席位,供姜榆罔的一魂一魄来填充,两人魂魄相合,思维共通,意识交汇,过往横亘在两人间的谜团自然再难构成什么阻碍。
“你不惜以身犯险,精心安排,便是为了让我变得更有以前的气魄,不至于以残魂残魄的状态虚度光阴?”
“别误会。得到八荒魔珠才是我的首要目的,至于你么,算是我突发奇想,顺便为之吧。”
“呵呵,秦道友,我差点就信了你说的话。”
“信不信由你,总之现在,我让你的一魂一魄融入了我的身体,分担了我的部分意识,便是在最大程度地信任你,作为曾经的炎帝,与人皇争雄的强大存在,千万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秦道友有重托于我,我自然不会让你失望,不过我已有许久不曾借别人的身体来战斗,难免有些生疏......”
“好,那我就先让你热热身!”
轰!
两人魂魄交流之际,虚空中那座巨大山谷突然急速缩小,最终被柳乘风的肉身所吸纳,其骨骼肌肉倒是没有因此出现多少明显的增长,可他的力量却是因此暴涨了数倍不止,本已趁此机会靠近他身躯的数十道阴阳生死轮骤然失去平衡,被他周身凝聚的气浪震碎。
一朝霸气显露,半刻不曾收敛。
柳乘风数步变为一步,残影移动速度快过疾风,踩过半边流水,倏然踏空而起,右掌横握风刀,目光一凝,朝斜向而下刺杀而来的沧澜剑中心偏上寸许斩去!
未听刀剑碰撞之声,沧澜剑便倒飞出去,终斜插入原先秦苍站立的半边流水之中,被命中的那一处剑身上果真也出现了明显的凹陷痕迹,宛若刀口。若非沧澜剑乃伏羲氏月奇部族人周岐山所铸,虽被封印神剑威能,剑身耐久程度却依旧能与神剑媲美的话,单是这一刀,便相当于断去秦苍一臂!
“咦?”
一刀命中,却不见沧澜剑从中断裂,柳乘风口中惊呼一声,显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莫非他这把剑还是青云剑阁中的宝物不成?可若真是青云剑阁的宝剑,我不至于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啊......”
柳乘风皱眉沉思之时,尚还在他身边不远处旋转的最后二十几道阴阳生死轮忽而变得如杀红了眼的魔头一般,不再依据什么游击战法,直接以最狂暴凶猛的姿态朝他周身要害暴冲而来。
他眉头不禁再锁一分,横刀回挡,以旋风成气墙,刀气乱舞,在阴阳生死之中游刃有余,但他眉宇间的紧张姿态却是丝毫不减,哪怕是随着刀气的切割,二十几道阴阳生死轮相继被破,他也依旧不曾恢复镇定平静。
仿佛冥冥之中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非但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还在他的下步动作之前,就已经埋藏好了针对他的手段。
这有些像幻觉。
可凭着与那些受了八荒魔珠魔气滋养的地下柳之间的联系,他很清楚自己目前还没有陷入幻术之中。
如此一来,就只有一种可能。
那便是失去了手中剑,被地下柳连连刺穿肉身的秦苍不仅有再战之力,还有足以逆转局势的强大手段!
那双眼睛,让他不安。
这个男人,更让他意乱!
如何破之?
凭快?
凭奇?
皆否。
既已由儒转霸,身具霸主之威,我柳乘风凭的自然也是霸道!
涵盖八荒的霸道!
......
自漆黑刀柄之后,如风一般虚无的刀身终于也有了形状与颜色。
弧长的刀。
漆黑的刀。
入魔的刀。
却也是可斩魔的刀!
今日,不斩心魔,只斩琴魔!
嘭!
空间处处崩塌。
花瓣片片凋谢。
他一刀划破天际,他一刀斩破云霄,刀光亮起的那一刹那,无数狂猛霸道的地下柳纷纷缩回,撤至一旁,甘愿作为陪衬,任由他的刀光沿着虚无与现实交汇的轨迹,斩向那已无剑也无琴的琴魔。
这一刀,赫然是道。
将“霸”之一字展现得淋淋尽致的道!
即便是已步入悟道境相当一段时间的他,在斩出这一刀后,呼吸也出现了明显的不顺畅,起伏极大,体内灵力所剩不过半。
他的确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秦苍对柳静之的恩在他提前吐露地下柳的那一刻,就已还清。
接下来的“怨”也不属于他们两人,只属于两人站立的立场。
泾渭分明的立场。
毫不留情的一刀。
在柳乘风一声“可敢接刀”中便已道尽。
接下来只需看秦苍的回答和举动。
出乎意料地,秦苍没有立即做出肯定的回应,进而增长自身气势,
他也没有以自身灵力化剑,临时施展剑招抵挡。
在耀眼刀光扑面而来的生死一刻中,他缓缓抬起双臂,两掌靠拢,中间却留了一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缝隙。
恰巧与柳乘风这一刀的厚度相符。
“难道......”
柳乘风脑中轰鸣,心中大受震撼,事情的发展也着实没有与他的猜想背道而驰。
但见秦苍双掌虚托,左掌佛,右掌魔,赤金暗黑交炽,掌心缝隙正好对准了那极速斩来的一刀,肉掌与刀光接触的那一瞬间,此处的时空都仿佛陷入了沉寂。
佛魔一体,只为扛下这一刀。
他扛住了。
但周身佛魔气息却是在刀光的侵蚀下层层瓦解。
掌中在滴血,骨骼在破碎,他仍不退。
神农血脉在体内流转,炎帝魂魄在体内扩张。
他有卸不掉的责任与承担。
此情此景,柳乘风的刀好似一劫。
扛过去了是生。
扛不过去是死。
愿生还是愿死?
对于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执念的人而言,这实在不能算是一个正常的选择。
古来三尺剑配七尺人。
合一丈。
丈通仗。
要仗何物?
能仗何物?
无非仗那不屈魂魄,仗那血肉之躯,死中求生!
“柳门主,刀我接下了,包括八荒魔珠,我也一并收入囊中了!”
秦苍双掌淌血,浑身气机紧绷,有散乱崩溃之象,竟是仰天大笑,发出此等豪言。
柳乘风很想再出一刀,趁机将他的锐气一举挫灭,但随着秦苍下一句话的出口,他便知道此时自己再无进攻的机会。
但见秦苍淌血双掌硬生生撑爆那霸道一刀,如九霄神灵般朗声而道:“千劫锁天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