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十月十四日凌晨四点二十分。
在陈观水射出四十发12.6MM狙击子弹以后,连串轰鸣的巨大射击声,还有紧接着的如同雷吼般的武直机炮的扫射,两发空地红箭导弹的爆炸,声浪如同潮水,惊醒了不远处轿车里面的两个女人。
韩玲、盛瑾瑜。
韩玲的头有点晕,还没有从被电击的后遗症里面醒过来,迷迷糊糊,晕晕转转,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为什么在这里,到这里做什么,刚才发生了什么,我看见了谁,谁打了我,那个人要做什么。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从心头上掠过,一点一点的清醒过来。
主要是韩玲看到了身边同样缓缓苏醒过来的盛瑾瑜。四目相对,很多的信息电流一般的触动,全部都想了起来。
原来如此。
刚刚的一点钟,是身边的这个女人敲开了自己的门,带来了一个让自己恶心的消息。那个东海著名的花花公子,杜如梅,竟然埋伏下了一个那么恶毒的计划。收买了陆老身边的警卫员做卧底,然后要绑架强奸杀害自己,甚至要绑架强奸杀害自己身边的盛瑾瑜。这要多大的胆量,多么凶险的内心,才能想出这么恶毒的计划。
然后好像是自己叫了一个姐妹来帮自己看住乐乐,然后就和身边的盛瑾瑜一起出发,根据盛瑾瑜提供的信息,追着杜如梅的脚步,到了这个地方。只要自己进了旁边选好的一栋楼,找好狙击的位置,然后只需要一发子弹,自己就可以把那个人渣撕碎成肉沫。
结果,自己好像是在最后的关头,看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人。
那个人,是谁?
“登登······”
有人在敲车窗玻璃。
韩玲猛的一惊。不过还好,自己停车的位置很巧妙,是在马路边上的人行道上,并没有停在路边。现在的这个停车位置,除了离那边暴乱的位置有点近以外,好像没有什么不妥。至于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个时间不在家里睡觉反而要跑到路边车里来睡觉,这个的理由就太多了。
我乐意;我去酒吧玩疯了出来太迟了;我看上旁边的女人想和她搞拉拉;我在这里等我男人;我在家里无聊睡不着我就是在路边车上能睡觉,你能怎么着?
东海这个城市奇葩的人多了去,你警察还能都管的着吗?
“登登······”
外面的警察很执着。
韩玲不得不降下了玻璃。
外面的警察没有给韩玲任何开口的机会,直接伸手就把韩玲大腿上的那把电-击枪抢了过来。
“这个是什么?东风BRL-009式电-击枪,福建建瓯厂的。你们两个,这个警方专用的警械,是怎么来的?”
可是下一秒,话锋突然就转了。
外面的警察原本一直把头藏在车门的侧面,现在已经看清了车里两个女人的不对。他“呵呵”的一声轻笑。
“韩玲小姐,你身上放着这把电-击枪,不会是刚才遇到陈观水先生,被他收拾了吧?会不会陈先生手里的枪,也是你们带过来的啊?”
一句话,也只需要一句话。
韩玲瞬间就听出了不对劲,连旁边的盛瑾瑜也察觉到了。
外面的警察是谁?怎么一句话就戳穿了那么多层的迷雾,一下子就把自己两个人逼死在最后一堵墙上?
鲁红河!
“韩玲小姐,我找你很久了,我一直有一些问题要问你的。”
鲁红河笑的很憔悴,很勉强。但下的手却很狠,直接扣动了手里电-击枪的扳机,一道带着火花的线弹射出去,干脆的电晕了韩玲。再是一发,在盛瑾瑜挣扎起来之间让她抽搐成了一条死鱼。
很不错。
把我领进一个特别世界的女人,有着太多秘密隐瞒着自己的女人,有着很多个面具的女人,破碎了自己所有梦想的女人,我终于是找到你了。
鲁红河把韩玲送到了后座,钻进了驾驶室,点火,倒车,缓缓的消失在黑暗的小巷里。在警方和军方的包围圈合拢起来之前,开进了附近的一个汽修店。厚厚的卷帘门拉下,隔断了内外。
两个女人,被绑着送到了二楼的卧室。
这是一家已经准备转让的汽修店,除了门上贴了一张纸,里面能收拾的东西已经全部收拾掉了。二楼的卧室,同样的很糟糕,但总还是有些东西剩了下来。
比如说很多的绳子,很结实的用来做室内健身的两根顶部吊杠。所以鲁红河把韩玲吊了上去,只留下脚尖踮起才能支撑的空隙。至于盛瑾瑜,对于鲁红河来说没有任何的作用,但是为了防止她醒过来听到什么不好的东西,鲁红河对她做了一点特别的措施。
很简单,扒光了衣服,捆住手脚,丢进一个只有一床被子、一台空凋的空房间里。反锁上门,不信这个女人还能披着被子跑出来!
忙完了这一切,鲁红河才真正的松下一口气。
鲁红河很小心的摆弄着手里的仪器,切入东海市警方广播频率里面的收音机,正在播报着中山公园枪击案的各种后续。这是一个非常特别的频道,由各带队的高级警员掌握,只有警方最上层的一些人才能听到全部。但是现在,这个频道被鲁红河找了出来,而且绕过了技术障碍切了进去。
这个频道同时也是东海市特级重大案件的通报平台。重大交通死亡事故、重大灭门案件、涉枪案件、涉-毒案件、涉及政治和外交的特别案件,都会在这个频道里面第一时间上报上去。所以鲁红河很意外的听到了一个信息。
在中山公园西南放三点七公里之外,一条被街的小巷里,有一个老人被枪击身亡。
姓名,费玉伦。身份,惠华国际投资公司独立董事,香港风水大师。
死亡原因:一颗7.62MM特制狙击步枪子弹射中心脏,瞬间死亡。
鲁红河很意外。
真的很意外的一件事情。
自己过去五年里的人生就像是一个被四五只大手抓住的纸筒,硬生生拧成了麻花和碎片。
如果能够再来一遍,鲁红河真的非常希望自己在五年前的2012年7月13日没有遇到眼前这个被自己吊起来的女人。真的,如果没有这个女人,自己的生活现在一点是非常的圆满。自己会在宝山区警察局里面一直安安静静的做下去,就算是没有背景,但是靠着自己父亲在北疆牺牲的烈士身份,靠着自己的做人、做事、破案,自己也照样可以升上去。自己有爱着自己的韩雪,自己也深爱着韩雪,自己和韩雪有一个美丽的女儿,现在二胎放开,也可以再生一个聪明的儿子。就这样,一点一点走过自己的人生。
但是那一天的下午,自己开车去医院看望待产的韩雪,在东海信息科技大学偏僻的北门外,遇到了眼前这个女人。可能这也是一种命运。她临产,倒在人行道上,有两个女大学生在看护着她,却手足无措。然后自己从她的身上看到了韩雪的影子,又秉承人民警察的天职,有点心软,有点爱心,有点本能,就停下了车,抱起她,把她送去了医院。
可能,就是在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吧,自己现在妻离子散的悲剧,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绝望。
真他马的可笑。
就因为韩玲的身上有一份华东军区军事情报研究院见习研究员的证件,就因为她说孩子的父亲是一个潜伏在国外的红色特工,就因为自己想要和那个远走北疆战死天山的父亲一样的伟大,所以自己就心软了下来,答应替她遮掩,答应去做她明面上的“男人”,为她的孩子签下自己作为“父亲”的名字。
然后,自己被魏局误解,被魏局压制,被同事取笑,被韩雪埋怨,自己都当是无所谓。反正自己还是在做警察,韩雪也知道自己是在做一个好人,自己也见到了韩玲的那个藏起来的男人,自己也被那个男人轻易的折服,为他所做过的那些事情喝彩。
是自己动了心,才想去做更多一点的事情,去做和那个男人差不多的事情,去做一个可以和自己的父亲一样伟大的人。是自己,提出了要求,提出了要加入那个原来叫陆卿相、现在叫罗民是的男人的小组。也是自己,想要去做特工,想要去做卧底,想要去做更惊险刺激的事情。
所以,三年前,韩玲加入汉风俱乐部,成为玫瑰社的一员,第一个任务找上了自己,让自己帮她,自己没有拒绝,反而当时是非常的乐意。
然后,一系列特别的动作出来,东海市警察局政治部的部长黄瑞国在2014年的4月12日找到了自己,宣布了征召自己去参加一个特别的卧底的工作。
自己欣然从命。
然后就是那波动诡谲的十个月的时间。自己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原本很简单的一个对文物跨国走私集团的卧底行动,竟然能勾连出来那么多的特别存在。
“嘤······”
韩玲醒了过来。
很痛,身体被拉直了,全身的重量只能用两只脚掌的前端那一点点来承受。很冷,自己的外衣被脱掉了,只有一件秋衣,房间里面也没有空凋。很黑,房间里面没有亮灯,只有一扇很小的贴着报纸的窗户透了点光亮进来。
剩下的唯一的光线,就是眼前不远的一个煤气炉幽蓝的火光,煮着一锅泡面。
一种很俗的香气,也代表一种低下的生活状态。
韩玲感觉到了危险。
鲁红河已经山穷水尽,鲁红河也终于是不再忍耐,真的是走到了这一步。
看清了坐在自己面前的那个聚精会神摆弄监听广播的年轻男人现在刻意修整出来但是仍然很憔悴,已经真的已经崩溃。他很烦躁,总是不停的扭动旋钮;他很痛苦,每写下一个字都要抽动手指;他很伤心,韩玲看着他玩着韩雪的照片,泪流满面。
我本来是要去找你,我本来是有很多话要和你说的,我本来是有很多补偿要给你的。
现在全部都不需要了。
鲁红河,就让我们坦白开来彻底的说个清楚吧!
然后,你就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