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伽南听得张延龙的话语,心里一直吊着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在两帮交战之前,当着青龙帮所有兄弟的面前,他先是说张延龙武艺高强,安丰城中,无出其右者,在张延龙颇有些得意之际,猛然之间,以其不能人道羞辱对方,饶是张延龙再是冷静,也不禁的怒火攻心起来,而且在这青龙帮五万兄弟面前,就算张延龙养气功夫到家,此刻若是不做些什么,以后在青龙帮子弟心中,地位无疑将会一落千丈,何况以张延龙十年未曾一败来说,也自认为此时和叶伽南动手,并无多大的不妥。
“叶伽南,是男人的话,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单对单,哼,我倒是要看看,能生撕言天星的,是何等人物!”张延龙显然已是怒极,从马背上翻身而下,走向前去。
叶伽南同样翻身下马,走向前去,在离张延龙数丈之远处站定,“张帮主十年未曾一败,今日若是我胜了,我也不杀你,只是却要在青龙猛虎十万兄弟面前,来看看张帮主是不是个男人!”他冷笑着,戏谑的声音继续想起,“想必就算是青龙帮的五万兄弟,也应该很想知道答案吧。”
听得叶伽南的这番话语,犹如在张延龙熊熊的怒火上又加了一桶油,他铁青着脸,咬牙切齿的桀桀笑道,“你若想胜我,是永远不可能的事,这个世上,似你们这等卑微的虫蚁,有些事你是永远不可能了解的,今日,在这长安门,也让你尝尝被生撕的滋味吧!”张延龙狂笑着,大步向前,一拳击出!
叶伽南见张延龙这一拳,隐隐挟风雷之声,他兀自冷哼一声,也是一步向前,右手紧握成拳,一拳相迎!“砰!”重重的两拳相击,两人均感一震巨力传来,各自被震退了几步,叶伽南心里大感惊奇,自己的事自己清楚,自身力量强横的程度,已非常人所能及,而且有心在阵前折煞张延龙,因此这一拳,已经是尽八分力道,里面包含的力道,都可以碎石裂砖,寻常人等,自己这一拳过去,恐怕早已是跌出数丈之远了,而张延龙竟也能以一拳之力,能和自己对抗而不分上下,叶伽南狐疑的向张延龙看去,哪料到张延龙也是一脸疑惑的看向自己。
“怪不得如此狂妄,这一拳,还有点力道。”叶伽南冷笑着,“再来!”他小跑几步,一个侧踢,直直的踢向张延龙的头,张延龙一个伏身,右腿扫出,试图绊倒叶伽南,叶伽南见如此,一脚落地,借势一腿踢出,张延龙冷哼一声,一拳击出,两人一腿一拳相交,又各自退了几步。
两人才交手了几招,都讨不了好去,便各自知道,对面那人,乃是自己生平之大敌。叶伽南心里一沉,原本在玄清教中,他修道有成,对敌之时,往往在数丈开外,就已经一个道法发过去,双方对战,也都是站在数丈外,道法往来,或是御空而起,在空中你来我往的以道法应战,修仙之际,不是打坐苦练真元便是各种的熟谂道法口诀,从来未曾有过练习武艺招数的这些外门粗俗功夫。而在安丰城猛虎帮里,虽然也学习了一些外门招数,可毕竟练习时日短暂,对敌之际,对方也往往接不住自己的一招而落败,从未有人能在身体力量上胜过自己,自己也以一贯的一力破十会,大巧不工来应对。而此刻,很明显张延龙在肉体力量上,并不在自己之下,论招数的上下圆转,承接如意,显然也不是强项。叶伽南胡乱的想着,不防张延龙一脚踢来,叶伽南急忙伸手应对,已是慢了一步,“砰!”一声,正中胸口,一阵大力传来,叶伽南收不住,一连退了七八步,方才站稳。
一阵血腥味涌上喉咙,在叶伽南白皙的嘴角,一缕殷红流了出来。叶伽南一抹嘴角,踏步腾空,连环脚踢出,张延龙闪身避过,又是一拳打来,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打的个天昏地暗,谁也不曾想到,两人这一仗,竟直直的打了四、五个时辰。
马小六见两人势均力敌,不分输赢,看着两人拳脚相交,低头转身之间,一拳一脚更是冷不防的打了过来,两人的动作,即使过了五六个时辰之后,依然是快若闪电,令人目不暇接,稍不注意,便是一个重拳或者一击踢腿。马小六不禁叹道,“这也亏得是叶统领,才能和张延龙相争这么久,若是换了我们帮里的哪一个,怕不是几个回合的事。”
叶伽南心里估算时辰,越发的焦虑起来,已经五个时辰过去了,不说三个时辰早就过去了,就是半天,也都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而王虎当时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说,顶多半天,便可一举歼灭青龙帮的所有堂口,并包围张延龙,而到了此刻,还是不见王虎等人的踪影,莫不是中途出了什么事。他心里焦急,手脚却不停,幽幽然之间,他心里,不禁浮现了早晨白行达不留痕迹的塞给他一个纸团。
那个皱皱巴巴的纸团,此刻正静静的躺在自己的怀里。上面只有潦草的写着四个字,“坐山观卜”,字迹极为潦乱,最后一个字,已经是寥寥几笔,只写了上半部分,下面留白着,以白行达一向沉稳的个性来说,当时已经是多么的匆促了,甚至只是在路过之际,偷偷的塞到叶伽南手心中,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去,叶伽南当然也不至于当场拆破,只是一路之上,也一直在想白行达这么仓促之间以这种隐秘的手段来告诉他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他胡乱的想着,对敌的张延龙却是发现叶伽南神色突地有些恍惚,精神一振之下,攻势更是如狂风暴雨一般的袭来。
叶伽南想来想去也想不通白行达想要告诉他什么,这边张延龙攻势一急,顿时挨了几下冷子,他吃痛之下,也知道张延龙不是一个他可以胡乱应对的对手,于是摒除心思,一味的和张延龙缠斗起来。两人这一交手,你来我往,各不相让,竟又过了一个时辰,叶伽南看着天色,约莫再两个时辰,太阳便下山了,王虎说的半天早过去了,却是到了此刻,仍然不见王虎的踪影,就是其它六虎,除了失踪的宋平良,也是全无踪影,他心里越发的焦急起来,招式之间,也更加的急促起来。
叶伽南心里一急,招式之间也随着急促起来,在圆转承接上,自然出现了一些微小的破绽,张延龙何等人物,十年之间,安丰城中,未曾有一败,对敌经验何等丰富,马上便察觉了这些原本不是破绽的破绽,他桀桀一笑,看准一个破绽,一脚踢出,“砰!”一声,叶伽南被踢中心口,身体不由自主的跌了出去。张延龙也不追击,站直着身子,目光中不无赞许,略带着一丝气喘的声音传来,“十年风雨,安丰城中,能单人和我对上六个时辰的,你是第一人!怪不得王虎如此看重于你,你的确不是普通人。”
叶伽南被踢中胸口,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挣扎着站起来,“张延龙,别以为赢个一招半式,就算是打赢我了。”叶伽南心里暗道不好,行动之间,胸腹部已隐隐作疼,显然刚才张延龙的一脚,已经伤及内腑了。他咬咬牙,正待上前,突然一声急促的声音传来,“小哥!”叶伽南心里一松,向着声音来源望去,正是牛力!
待牛力来到叶伽南身旁,一见叶伽南受伤吐血,当即回转身子,跨步向前,朝着张延龙一拳打去,“你竟敢伤俺小哥!”叶伽南刚发现,急忙出口说“不要!”却已是晚了,张延龙也是一拳挥出,两人各自打中对方胸口,所不同的是,牛力一拳打去,如中败革,张延龙并未怎样,而张延龙一拳打中牛力,牛力却感一阵大力传来,“砰!”的一声,他比来时更快的跌飞至叶伽南身旁。
张延龙盯着叶伽南,“你今天让我打的过瘾,也许这之后,再没有人能让我像今天这般过瘾了,在你死之前,承你的情,我放过了他,你应当知道,刚才这一拳,我只用了五分力都不到。”
牛力挣扎着爬起,“放屁,俺需要你放水,你尽管来,看能不能一拳打死俺。”张延龙眉头一皱,正待说话,却见叶伽南拉了一把牛力,牛力顿时不作声了。叶伽南抱着牛力,低声道,“怎么就你一人,其它人呢,帮主不是说半天时间内,一定能赶来?是不是你们在围剿青龙帮的时候,出了什么乱子。”声音低沉,低到只有他和牛力才能听见。
牛力闻言,低声回道,“不是啊,没出什么乱子,这次行动,在大哥的指挥下,都挺顺利的。俺们不到三个时辰,便已经扫清了青龙帮势力范围内的所有据点,张延龙派了水易中和冷惊雷两人,镇守青龙堂,只不过他们只有几千人,我们足足有两万五千人之多,更何况,还有大哥和其它几位哥哥一起,不到半个时辰,青龙堂便被俺们拿下了。”他挠了挠头,似不解的说道,“只是大哥在进了青龙堂之后,便自己带了几个人,进了青龙帮的内室,进去之前,还跟白行达说了,所有人驻守原地,任何人没他的命令,不准离开青龙堂一步。老白好像紧跟着进去说了几句,俺离的远,听的不清楚,只是老白出来的时候,脸色难看的像个死人一般。”
一股凉意,从叶伽南心底升起,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似被这莫名来的凉意,冷了几分。他急促的问道,“帮主那时不是说青龙堂汇合之后,便火速来支援我,包围张延龙,一举歼灭青龙帮吗?”牛力闻言挠了挠头,继续说道,“俺也是这么和老白说的,可老白说是帮主命令,硬是要等着帮主出来,才能行动,俺气不过,打了他几拳,可老白也不还手,任凭俺打,就是拦着俺,愣是不让俺离开青龙堂。”
“坐山观虎斗!”一句久被叶伽南遗忘的话,在此刻突兀的出现在叶伽南的脑海中,与白行达给他的纸团上的字,渐渐的重合了起来。像是当头一盆冷水,把叶伽南的整颗心,浇了一个透心凉。原来白行达是要提醒自己,王虎有意让自己消耗张延龙的实力,等到两败俱伤之际,便可以坐收渔人之利。只是这话,却不能当面说,以王虎的精明,当然能猜出白行达所说的话中的意思,因此白行达也只有在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刹那之间,传递一张仓促之间还尚未写完的纸团给自己。
此时的叶伽南,尽管已不再是当时在心莲峰上任性顽劣的玄清教弟子了,再遭逢剧变,被废修为,沦落凡间,一度以抢劫行人而度日,所劫之财物,整日的挥霍无度,而自从进了猛虎帮之后,在遇到牛力、王虎等人真心或刻意结交,他也慢慢的学着以诚待人,然后此刻,命运似乎跟他开了一个更大的玩笑,他心底惨笑着,“原来……”
牛力不知道叶伽南此刻心里早已转了数个弯,只是看见叶伽南的脸色,数度黯淡,似悔恨,似无奈,他忍不住的出声道,“小哥,你看俺,老白拦不住俺,俺还是来了。”叶伽南闻言一怔,不由的问道,“牛大力,行达稳重如山,他说不让你走,那肯定是不会让你走的,你怎的出来的。”一旁牛力更是有些自得,“是啊,老白一直拦着俺不让俺走,他还搬了一把椅子,背对着俺,自个儿坐在大门口,守着俺不让俺出去,嘿嘿,他不知道啊,俺悄悄的走近前去,对着他后脑勺一个手刀,他就倒下了。”牛力笑着,“以前老是吃老白的亏,这会俺可讨回来了,不过就是没马匹,俺心里着急,跑着过来的。”
叶伽南一怔,这才发觉,牛力浑身都是汗涔涔的,身上的衣裳,更是找不到一块干的地方了,要知道,青龙堂在安丰城东南角,当时张延龙建帮的时候,特地请人来看了地址,最后选在了东南方,说是日出东方,青龙出水。而从青龙堂到长安门,差不多要走半个安丰城,数十里的路程,也亏的牛力一路跑过来。叶伽南心里一阵感动,随即想到,“说不定白行达是故意放你过来,不然以白行达的性子,哪能让你这么轻易的得手。只是……”
他们这边两人低声的嘀咕着,一旁的张延龙却是不耐烦起来,他高声道,“叶伽南,在一边装死算什么本事,你若是怕死,不妨跪下来,向我磕三个响头,或许我会考虑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叶伽南长身而起,仰天长啸,啸声高远,似要诉尽胸中满心的愤懑和不平,他转身回头来看着猛虎帮的众人,“大家听着,此战必胜,张延龙必败!”他回头看着张延龙,一字一顿道,“你?死?定?了!”
张延龙大笑道,“我们已经打到现在,你的手段,我都领教了,刚才更是被我踢的,两度吐血,现在居然你还如此大言不惭,真当笑话。即是如此,那我再来领教。”张延龙叫嚣着一拳打来。
叶伽南低着头,似对着自己深心轻轻的说着,“原来他,一直只是在利用我,这次,我便让他看清楚,他心里的弃卒,被他利用的,是怎样的一个存在。”深心处的愤怒,像是一团干柴,被什么点燃了,转瞬之间,已是熊熊怒火。眼看着张延龙这重若奔马的一拳,即将打到叶伽南的脸上,而叶伽南依然低着头没有丝毫的动作,猛虎帮的众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牛力更是抢身上前,想要帮叶伽南抵挡这势不可挡的一拳!
却不料,转瞬之间,异变突起,在叶伽南的手指尖,兀的亮起一点白光,继而蓦的变大,包裹了叶伽南的全身,一个呼吸之间,叶伽南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七万余帮众,一时之间,寂静无声,牛力更是呆在了当场,就连当时站在张延龙背后的黑衣人,在那个瞬间,都目瞪口呆,嘴里不停的呢喃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话,“这怎么可能,这里怎么会出现修道中人。”
张延龙一击扑空,身体已是收势不住,往前趔趄了一下,他心里大是惊奇,只是这个当口,他没更多的时间去惊奇了,张延龙到底不愧是安丰城中,武艺最顶尖的,身体收势不住,往前趔趄了一下,就顺势一个打滚,翻身起来,却不料背心一痛,不知何时叶伽南已经站在了他背后,并指如刀,竟生生的插进了张延龙的背心之中,张延龙大骇之极,连忙向前打滚,叶伽南一击得手,更是如影随形,拳拳到肉,张延龙先手既失,一时之间,竟是毫无招架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