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竹应声退下,语滢手捂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多次不见的心疾病发之症来势汹汹,手紧紧握着桌角,泛出的雪白之色甚是明显。脑中开始渐渐混沌起来,沁梅用着全身力气扶着语滢摇摇欲坠的身子,不禁急红了眼眶。
“扶我,扶我到书房。”语滢气息不稳,吐出这几字似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只是脚步缓缓的迈出显示了倔强,沁梅也不好出声劝解,毕竟语滢的倔强听不了他人任何劝。
语滢拖着缓慢甚至踉跄的步子行至玉珩书房门前,踏入后,只对沁梅道:“下去吧。”
“可……”沁梅自是不放心,只看着语滢径自前行的步子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应声退下。
香炉熏香缭绕,书册纸张整齐摆放于各处,语滢深吸一气,努力平复方才波澜不平的心境,指尖掠过玉珩整洁的书案,环顾四周,一切其实皆是熟悉的场景,然而莫名的冰冷陌生生生刺痛着语滢的心。
门被推开,白衣如昔,风华依旧。
玉珩上前,温润依旧的笑于嘴角给予语滢安心,语滢亦是迎上前,未语,只将头抵在玉珩衣襟前,玉珩亦是抱着,关切之至的桑音于语滢头顶响起:“近几日朝中着实繁忙,故……”
“珩。”语滢打断玉珩所欲之言,然而一时间自己想说的话理不出任何思绪,一时二人皆是沉墨无言。
许久,语滢才开口道:“陪我走走可好。”
玉珩自然点头应允,二人十指相扣,并肩而行。
语滢望着玉珩侧颜,俊美无双,若隐若现的笑被含于嘴角,白衣无尘若仙,五官宛如雕刻之物般完美细致。
待收回目光,脑中又翻腾出方才乾轶华所言,对于乾轶华,她不可尽信,却又不可不信,天湳楼既然通天下情报,自然速度上不会有慢,若是不出她所料,此刻沁竹应已得到消息只需交于她手上便可。可若是真是她所惧的是定王府与定北国公府出了事,她又该如何,心又疼了起来,阵阵刺痛令其神思混沌。
她并不怪玉珩对其隐瞒,她更明白自己会有多难以承受,她知道玉珩对她的爱护,所以选择隐瞒,同时也选择单方面令凤羽零华派人救人,截下了所有关于这件事的消息,这一切为了谁玉珩知道,语滢更是清楚。
语滢本是心不在脚下,故平时感觉再是灵敏的她也未发现何时玉珩转至其身前,自己脚步未停,由此便撞入玉珩怀中。
“今日三弟曾到访,阿滢莫不是此刻想着他。”玉珩轻笑着,双臂环着语滢。
“近日你夜半归家,莫不是留恋某处香闺。”语滢亦是微笑回道,在沁竹未有准确消息传到她手上时,她不愿令玉珩知晓自己的胡思乱想。
“如此……”
玉珩还没说完,沁竹便于此时脚步匆匆小跑过来,语滢轻轻推开玉珩,转身迎向沁竹。沁竹微有汗珠的俏脸上同时有着浓浓的担忧。
语滢见状,指尖陷入掌心,深吸一气,道:“给我罢。”
“可……王妃可想好……”沁竹微微咬唇,不忍之色甚浓,只是见语滢倔强之色浓厚,静静瞥了眼于后跟上的玉珩,从袖中拿出信笺,恭敬奉上。
语滢手微有颤抖,接过后,颤抖的手缓缓展开纸张,数字刺目,手无力垂下,纸张亦是翩然落地,其上传递的讯息玉珩同样瞥见,心中猛然一惊,她终究是要知道的。
“定王府与国公府九族全亡,通敌叛国,易谨洛畏罪潜逃苍云。”
这几字于语滢脑中萦绕不散,几声冷笑后,却觉喉间一甜,一口鲜血吐出,身子亦是不堪一击般倒于玉珩急忙伸出的长臂中,被玉珩横抱着,急匆回屋。此时何人都未注意到沁竹眸中复杂的神色。
玉珩步履急匆,回到房内,将语滢安置于床上,指于玉腕上细细切脉,急急赶来的沁竹沁梅二人见玉珩眉愈蹙愈紧,也不敢贸然出口说些什么,只静静等着玉珩吩咐下来。
玉珩心中五昧杂陈,既有疼惜,又有自责,既有恨意又有急躁。他知晓语滢身子现状,只是近几日朝中事务繁忙,他虽关心语滢,有时却也是分身乏力,这几日瞧着语滢安然无事,王府中他刻意营造的清静也去除了许多烦心事,且今年春他为语滢中下的火蛊,当时虽立刻引诱其发作,然却能保语滢不受荼零毒发之苦半年有余。然而如今半年期限已到,却不想他似是弄巧成拙,荼零竟已发作至第四重。加上之前的情欲,蚀骨钻心之痛,神思不明,内力紊乱,更有毫无征兆的昏迷,且一昏迷便是毫无定数,会是几个时辰,会是几日,更会是几月几年甚至就此玉殒。
玉珩心念语滢,自然将《毒篇》上荼零的描述及其解毒之法烂熟于心,如今他亦是镇定,脑中十分清楚地罗列出压制荼零第四重毒发的方法,只是无论哪一种,对语滢自身所造成或长或短的伤害,他又怎能容忍。
玉珩凝眉瞧着语滢唇边鲜红血渍,只先吩咐沁梅沁竹道:“先替阿滢清理一下罢。”
二人恭敬应下,玉珩趁此空挡,大步出屋,向候于门外的成离吩咐道:“吩咐凤羽阁,于西绛境内一切行动皆可不加克制展开。”
“是。”
“今日乾轶华来过了?”玉珩负手凝眉问道。
“是。”成离沉声答道。
玉珩冷笑一声,如此倒不难猜出语滢为何会得知此消息,依乾轶华的用心,既是要他人痛苦,必会以一番言语引诱对方自己去探寻追查此事,当剥开一层层真相后的痛苦才是他所要的。
乾轶华!
玉珩眸中凌厉一色掠过,成离不经意见窥见,心下了然,如此,那三皇子怕是不好了。
只是令玉珩始料未及的是,这一事却是所有痛苦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