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阆作为族长永远会做出最正确的决定。太康城陷落,城中百姓尽化异族,为了几个人让更多的人涉险是不明智的。
他深吸一口气后,略显悲痛的叹道:“不用,异族爆发,我们只能选择救更多的人,我们救不了所有的人。”
“大伯你的意思是……”云景面露震惊之色。
“放弃。”云阆嘴唇嗫嚅,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仿佛抽干了他身上的力气。
他也未曾想过有生之年会做出如此残酷的决定,滞留在太康城的那几名子弟可是他看着长大的,云痕消失的这些年,那几个孩子便是他情感的寄托。
与对待云纪是不一样的,那几个孩子天资聪颖、天赋甚佳,他对他们寄予厚望,而他对云纪却只有宠爱。
对于一个负责任的族长来说,没有什么比得上家族的延续和复兴更为重要。
讽刺的是,他如今依然要为了家族放弃那几名能够振兴家族的子弟。
“你不能这样做!他们可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
云景心中苍凉,原来他以为的从来不是事实。就像他曾以为父亲贪慕虚荣却有底线,叶岚心中有他只是惧于世俗,大伯身为族长尽心尽力不失慈爱……
如今看来,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凭空幻想而已。
云阆不与他解释,万事开头难,下决心也是一样。可一旦残酷的决定作出之后,心也会变得冷硬。
“我还有重要的任务交予你,你带人去消灭异族,减缓其他城镇沦陷的速度,一旦无法控制可以摧毁城市。”
云阆的话像尖冰一样刺入了云景的胸口,让他心又凉又痛。
他现在只想离开,离开这个冰冷无情让人失望透顶的家族。
他真的很庆幸阿宝没有留在这里,不然他不知道那个纯净美好的孩子会变成什么模样。暮氏家族,那才是理想中家族该有的模样。
“侄儿听令!”云景躬身,失望的接受了这个命令,转身扬长而去。
踏出门口的时候,他冷冷的说道,“就算家族放弃了他们,我也不会放弃的,我第一次知晓理智是如此的伤人!”
叶岚闻声抬头,却只看到他决然离去的身影。
她紧紧的咬住唇,眸光黯淡,终是没有勇气追上去。
“岚儿,你可觉得为父铁石心肠?”云阆转过头,双眼带着熬夜的血丝,嘴角挂着满满的苦笑。
叶岚确实如此认为,但多年来家族给她灌输的思想让她说出了相反的话语:“不,父亲也是为了家族好……毕竟族中已经……”
听闻此话,云阆心中感到了一丝安慰,还好,还有人能懂他的一片苦心。
忽然想起什么,云阆换上担忧和宽慰的语气说道:“阿宝身边有暮家小丫头,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暮家也不会让他有事的,这是他在心底对自己说的话。
“嗯。”叶岚忧心忡忡的点着头,发现桌上茶水凉透,她便唤着下人将茶水换去。
宫怜生身体好了一半儿了,灭在不需要作事的时候就会下山潜入城中打探情报,今日便带回了小漓失踪的消息。
“什么,你说小漓失踪了?”宫恒因为震惊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手中为宫怜生温着的茶水一下就洒了出去。
“怎么回事,域主府的人是干什么吃的,连个小姑娘都照顾不好!不行,小漓是在宫家地盘儿失踪的,我必须对此负责!”
宫怜生几日来平稳的心又沉了下去,苍白的面庞阴晴不定,深邃的眸光晦暗不明,淡无血色的薄唇微微抿在一起,浑身散发着让人心颤的冷意。
“怎么,你很关心她?”轻飘飘的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怒气。
灭早就发觉了,一个劲儿的低着脑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宫恒则陷在小漓失踪的事件里,根本没有察觉到三哥的不对劲。
“那当然,小漓可是我的来之不易的玩伴!她失踪了,我当然着急!”宫恒理直气壮的回着话,眼睛一直恶狠狠的盯着灭,就像小漓的失踪是灭的过错一般。
宫怜生坐在矮塌上勾唇冷笑,指甲有意无意的剐蹭着桌面,发出轻微却让人难以忍受的声音。
“你知道她的身份么,你就这样关心她。”宫怜生用陈述的语气冷漠的说着,语意分明就是说宫恒什么也不知道。
宫恒满脸的不悦:“身份身份,难道抛开这个就不能相处了吗?我认的是她那个人又不是她的身份!只要能坦诚相待,任何人都能成为朋友!”
“呵,”宫怜生嘲讽的轻笑,眼底的森寒愈发深沉,“你对她坦诚,她却未必如此。阿恒,她恐怕没有告诉你她根本不是什么孤女,而是大长老最宠爱的孙女吧。”
“就连浮生客栈发生的事都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宫怜生锐利的视线落在了灭的身上,灭抬头对视一眼后缓缓将当日事实陈述出来。
“客栈的人根本没有欺负她,是小漓姑娘,不,叶姑娘吃了东西不给钱……”
宫恒倒退两步,手中的茶杯瞬间落了下去,清脆的声响直接摔到了他的心上。
“三哥,你为什么非要告诉我这个事实,你就不能让我抱有一丝侥幸吗!三哥,我从小就没有朋友,小漓是我迄今为止唯一能交心的人。
小时候我只能跟在元风他们身后,为了能融入他们我只能违背本心的横行霸道作威作福。暮丫头让我认清了现实,做坏事并不能让我快乐,跟随本心才是最好的选择。”
宫恒的语气逐渐从高扬变得低沉,平淡中带着沉痛。
“我一直都想与她那样随性洒脱的人做朋友,可是你不喜欢,历练我也只好蜷缩在南域。你知道吗,每次我听到家族与我同龄的其他人在大陆何处何处,遇到了些什么事情我就羡慕极了。
但我怕你不开心,我只好将那些羡慕尽数隐藏起来。当初我让你留下小漓说的那些话是真心话,我是真的觉的孤独和无聊。三哥,你不觉得我成了你豢养的金丝雀吗?你限制我自由,限制我爱好,就连与人相处你都介入干涉。”
随着宫恒的话语说出,宫怜生微眯起眼睛,浑身的冷意愈发骇人。他的右手死死的攥着,指甲均嵌入了皮肤,他压抑着愤怒与心痛,静静的听着宫恒的述说。
“我好不容易有了小漓这一个朋友,你如今也要将这唯一的奢望打碎吗?”宫恒双眸闪烁,眼底是失望与难过。
宫怜生拼命隐忍使自己语气平和:“阿恒,你不是金丝雀!其他人都会骗你的,只有三哥我永远不会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