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领头的还是当日的汉子,可那个瘦猴小结巴却没见。
领头的汉子肤色黝黑,此时变得黑红黑红的,“小结巴被人打断了腿……”话没说完蕴尉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娘,今日赚了多少钱啊?都给我!”蕴尉说着就把身上的小荷包解了下来,里面有几百钱的散钱,他平日花用不多,随身带的钱也不多,加上小摊儿今日的收益也不过一两银子多点。
秋寒屿也从身上掏出一两多银子,凑够三两给了领头汉子。“我爹娘平日里在这做小买卖还仰赖哥几个照顾了,这点银子不多,但是我们一份儿心意,哥几个别嫌弃。”
蕴尉话说的漂亮,汉子们心生感激,领头汉子道:“小老板仗义,这份儿情我刘二虎记下了,以后谁敢到叔儿和婶子的摊子上捣蛋就是跟我刘二虎过不去!”
“多谢!”蕴尉冲刘二虎抱拳,一副江湖人的做派,半点不像是个秀才,让刘二虎等一群汉子心生好感。
送走一群汉子,消灭了一个大隐患,蕴尉终于放下心来。所以当王姜氏数落他,说他不该把钱给这些小地痞的时候,蕴尉也只是笑笑,“娘,都说破财免灾,这几两银子换咱们一家平平安安,值了!”
王铁根扯扯老媳妇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说。到底是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夫老妻,嘟嘟嘴挤挤眼睛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娃儿是担心咱俩出门被欺负,所以才给钱的!
王姜氏不是那种不讲理的妇人,只是一下子送出三两银子她心疼呢,要赚多久才能赚回三两银子啊!
为了转移王姜氏的注意力,蕴尉主动说起蕴秦槐花的事儿。“听说三天后就要上路了呢!”
王姜氏显然吧蕴秦槐花当成了一辈子的死仇,一提她的名字,王姜氏立即就忘了三两银子的事儿,当下就决定三天后不做生意,全家一起去看热闹!
一家子老少爷们,只有这么一个女主人,她提出的要求无论如何也要完成,所以,三日后一家老小都到了县衙大牢门口附近,等着看蕴秦槐花被押解出来。
先出来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衙役,须发斑白、一脸褶子,手里牵着一根拇指粗细的铁链子。铁链子另一头拴着的自然就是蕴秦槐花。
一个冬天没见,蕴秦槐花原先壮实的身板也瘦了不少,头发也白了,发间还有不少茅草,身上的衣服也脏污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五十开外,如果没有身上的枷锁,跟老衙役站在一起倒像是两口子了。
王铁柱一家子站的不近,只是不远不近地看着。离门口最近的是蕴秦槐花的儿子——蕴荣,离他不远还有一个青年,蕴尉觉得眼熟,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蕴荣看到母亲出来,上前竟然没叫娘,而是“秦氏!你心肠歹毒,竟然对本族之人下手,我蕴氏一族实难容你,现休书一封,你与我蕴氏一族再无瓜葛!”
蕴秦槐花原本看到儿子激动不已,扑上前想要求救,然而她一个字都没出口,儿子先甩了她一个大耳刮子。蕴秦槐花懵了!牢狱生活并不美好,她之所以在牢里能坚持下来,即使知道自己将被流放也咬牙活下去,所有的倚望都是自己这个儿子。她指望他能考上秀才,能出人头地,能将她从那苦寒之地风风光光地接回来……
“不可能,不可能!你是我儿子呀,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蕴秦槐花眼中含泪欲扑向蕴荣。
蕴荣急退两步,皱眉掩鼻斥责老衙役,“你倒是拉住了她呀!”
“蕴荣,我是你亲娘!你竟然敢这么对我!你也不怕被天打雷劈!”愤怒的蕴秦槐花看到被蕴荣硬塞进手里的休书,刷刷两下撕碎,纸片丢掉地上还恶狠狠地踩两脚。“我不认,我不认!蕴大柱呢?让他出来,让他跟我说!”
“爹服徭役还没回来,这休书是族里给你的……”蕴荣原本还想耍狠,但是看到蕴秦槐花赤红双眼,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他一口的样子,眼珠子一转改变了策略。强忍着她身上的异味,凑上前,“娘,你须得明白,我这也是为了你好。等我考上秀才,我就有法子把你接回来。可如果我有一个纵火犯的娘亲,就没有人会为我作保,我这辈子毁了事小,可,娘,你要在那苦寒之地待一辈子呢!”
蕴秦槐花有些意动,她想要的也不过是少受些苦。见她意动,蕴荣再接再励,“休书确实不好听,不如这样,我写封和离书,言明娘与爹是和离。等我来日高中,让爹将娘风风光光地接回来,届时我们还是一家人,岂不美哉?”
蕴秦槐花还在犹豫,蕴荣已经借来纸笔,几下就把和离书写好,没等蕴秦槐花考虑清楚,就被强拉着按了手印,想要反悔已经晚了。
蕴荣得了和离书,宝贝似的叠好,一脸谄笑地走到同来的青年身边,“都办好了,咱们走吧!”然后不管蕴秦槐花在他身后怎么呼喊都不再回头。
至此,不止旁观者看明白了,就连蕴秦槐花这个当局者也看明白了,她要等儿子接她回来这辈子指望了。
蕴尉看够了戏,拿出提前准备的炊饼上前。“伯娘,伯娘虽有害我之心,但当日照料之恩不假,所以今日听闻伯娘将要远行,特意准备了几张炊饼,伯娘路上可以解饥。”
围观的众人纷纷赞蕴尉仁义,不愧是读书人,以德报怨,比亲儿子强多了,巴拉巴拉。
蕴尉把饼直接给了老衙役,还塞了几个钱给他,“劳烦老爹,这几张饼一定要让我伯娘吃了!”等老衙役应了,蕴尉又转头对着蕴秦槐花道:“我至今还记得当日吃下伯娘亲手做的饭菜的滋味,我没有伯娘的手艺,但想来也差不了太多,伯娘一定要好-好-品-尝啊!”
“你想做什么?你要毒死我?救命,救命啊!”蕴秦槐花躲到老衙役身后,死命拽他的衣服,“你快报告大人,他,他要毒死我!”
蕴尉不以为意地对众人一笑,“想是伯娘受刺激太过,昏了头!老爹,这一路上还请你多担待了。”
严格说来,衙役并不是什么光荣的职业,老衙役要不是无儿无女要自己养活自己也不愿意接这么趟差事,这才刚出门呢就整这么多幺蛾子!所以,即使蕴尉客客气气地拜托,老衙役在路上依旧给蕴秦槐花许多苦头吃。
老衙役想得明白,这妇人的儿子出面只给了一张休书,连打点的银钱也没给一文,说什么风风光光地接回来八成都是空话,没意外这妇人就要死在流放地了,所以给她苦头吃又如何,她又找不到人帮她出头。
众人看着蕴秦槐花被拉走,王姜氏才走到蕴尉身边道:“你这娃儿倒是心善,她那么对你,你竟然还给她饼吃。”
蕴尉笑笑,虚揽着干娘到角四下无人的落里才道:“饼是好饼,也要她敢吃才行,没听她说我给她下毒了么?等她饿极了想吃了,这饼也该馊了吧?”
“那也便宜她了!”王姜氏冲着蕴秦槐花离开的方向狠狠地剜了一眼,恨不得追上去咬蕴秦槐花两口解解气。
“娘,别气啦,她已经遭报应了,这辈子都回不来了。咱们过好咱们自己的日子就好!”蕴尉笑嘻嘻地推着王姜氏往回走。蕴秦槐花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但是还有蕴大柱爷俩呢,那个蕴荣似乎巴结上了一个不得了的人呢。
不过那个人是谁?看着有些眼熟,在哪儿见过呢?蕴尉皱眉苦苦思索,到底是哪儿呢?
秋寒屿不知何时走到他的身边,“想什么?”
“在想在哪儿见过那个人……”蕴尉下意识回答。
秋寒屿突然快走一步,然后转身挡在蕴尉前面。蕴尉躲避不及,撞进了秋寒屿的怀里。
被撞的人丝毫不介意,反而伸手拦住撞人的人的腰,“你只要记得我是谁就行了!”
蕴尉呆住,秋哥这是进错片场了吧?ooc了知道么?这是秋哥会说的话么?“秋哥,求别闹!”
秋寒屿丝毫不为所动,搂着他的手臂还紧了紧。幸好刚刚选了个僻静的角落啊。“秋哥,我们去逛街吧?难得一家人一起出门!”蕴尉讨好地笑笑,前面王铁根已经在喊了。
秋寒屿过了一会儿才放开蕴尉,绷着脸皮跟上众人,留下蕴尉还在纳闷到底是怎么惹秋哥不开心了?
蕴尉原先还不言不语跟在最后,化身透明人苦苦地思索,就连进了杂货铺也是往个隐蔽的角落一杵,视线无意识地落在一堆白色的粉上。
“老板这个包起来!”熟悉的清冷声音似乎离得很近,蕴尉恍然回神,“什么?”
“这个是个胡商放在这儿寄卖的,据说叫什么生粉。”老板一脸笑容地解释,显然刚才秋哥没少买买买。其实蕴尉这真是冤枉秋寒屿了,真正买买买的人是王铁根夫妇,因为儿子说了啊,能放的住的都买买买!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