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音巴雅尔脸色铁青,眼神肃杀如秋夜凝霜。
宛若实质的杀气,让格木其欢喜尽褪,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巴雅儿,你终于回来了呀。小孩子打猎摔了,我就把她载回来了。”赵羽也知道自己害娜音巴雅尔被动了,此刻也只能故作轻松化解一二。
我一表现高兴巴雅儿回来,二强调格木其是小孩子,应该能减轻点影响吧。
格木其想说自己不是小孩子,顶着娜音巴雅尔可以杀人的视线,到底是没敢张嘴。
也刺随赵羽立功后升为了娜音巴雅尔的护卫长,贵族收别妻是常事,他不觉得忽彦载个未婚姑娘有问题,见公主不吭声,他冲着和赵羽的香火情,带头下马,对赵羽行了久别再见主人时应有的大礼,“下仆叩见忽彦,永生天佑忽彦永寿康安!”
“下仆(下臣)叩见忽彦,永生天佑忽彦永寿康安!”
“下仆(下臣)叩见公主,永生天佑公主永寿康安!”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赵羽后头的人也纷纷给娜音巴雅尔行礼。
“都免礼。”赵羽抬手。
娜音巴雅尔受此一打岔,才冷静些许。她看到格木其在赵羽怀中时,是真的想杀人。等冷静后,想到自己调整了月余的心绪一眼就破功,她又有些懊恼。娜音巴雅尔讨厌赵羽怀拥格木其的模样,她索性不再偏眼,竭力平淡了音色,“回去再说吧。”
“好。”赵羽踌躇片刻,觉得不该破罐破摔,干脆拍马飞身,坐到了娜音巴雅尔身后,“格木其可以自己骑马了。”
娜音巴雅尔身体一僵,转念又不忿格木其,赌气般的紧紧靠进了赵羽怀里,想挤走赵羽身上格木其的味道。
赵羽只当娜音巴雅尔骑马累了,给巴雅儿当靠枕她没意见,很自然的圈过娜音巴雅尔的双臂,接过了她手上的缰绳。
也刺暗暗佩服赵羽哄女人的手段,亏他还担心忽彦招架不住。
赵羽正打算继续起行,结果格木其今天和她杠上了。格木其从娜音巴雅尔的眼神攻击中恢复后,也许是不满自己的胆小,她扁扁嘴,直接对娜音巴雅尔说道:“公主姐姐,我也嫁给木都格好不好。”
娜音巴雅尔觉得自己以前待格木其太和气了,以致于她竟敢在众目睽睽下挑衅监国公主。草原上收别妻是男人自己的事,就算要商量,也该是男人私底下找正妻商量,而且格木其说的是“嫁给”,这简直是在打她的脸。
“格木其,你说什么胡话!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曾对永生天发誓,此生只要一个妻子!”赵羽呵斥道,“你若是再冒犯公主,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到时候连你叔叔,也不能怪我不给他情面!”
听赵羽抢在了自己前头,娜音巴雅尔明知道赵羽的话是说给众人听的,依然无可避免的全身发热,整个神魂都在随之欢舞。她深觉不该,可这一刻,再怎么提醒自己不该,她也难以压抑。
巴赫台苏被格木其的狂言惊呆了,听完赵羽的训斥,才想起拉格木其赔罪。
赵羽看着格木其不情不愿的被巴赫台苏拽到地上,为她深深感到危险。格木其再这么口无忌惮,以后怎么死的只怕都不知道。
娜音巴雅尔怕赵羽发现异常,正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她此刻的状态不适合处理外事,只是说了句,“让她去王庭跪着。”就踢马走了。
赵羽也觉得格木其该吃点教训,她有点惬意的叹道:“巴雅儿,你可算回来了,我这几天都要被格木其烦死了。”
“嗯。”赵羽的叹息拂过耳边,让娜音巴雅尔浑身都有点发酥。
“你累了吗?要不然靠我身上睡一睡?”
娜音巴雅尔咬牙。她有些庆幸赵羽在身后,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的面色如何。
“格木其的亲事该定下了。”离鲁勒浩克还有一段距离,沉默只能让娜音巴雅尔更清晰的体察到赵羽身上传来的热意。明明是温和的温度,却蒸得她整个人都有些飘忽。娜音巴雅尔觉得自己需要说话,但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最后还是说回了格木其身上。
草原姑娘结亲前有性自由,但定亲之后就得忠于丈夫。格木其定亲后,就再不能像今天这样胡闹。赵羽不是圣人,她也想彻底解决格木其的胡搅蛮缠,虽然十二三岁就定下亲事让赵羽有些不忍,但想起娜音巴雅尔之前发青的脸色,她犹豫片刻后,点头应了,“也好,不然她总缠着我,对你不好。你有人选了吗?”
娜音巴雅尔从未如此无力。她发现赵羽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挑动她的心弦。
“就让她给你做别妻?”话一问完娜音巴雅尔就咬住了舌头,她几乎不敢直视自己心头那丝期待。
“咳咳。”赵羽一不留神,生生被口水呛到了。
张望一番确定侍从都没有离太近,赵羽才凑到娜音巴雅尔耳边笑道:“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了?就算格木其刚才说话过分,也不至于要她死吧。”
赵羽确定娜音巴雅尔是说笑。她学猛戈语的“教材”就是宏朝律法,那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同性恋双方都要受死刑,并且死了还要挫骨扬灰。
什么人?女人。
什么死?不道之情……罪当灰刑。
这一回,赵羽的气息从耳中灌入,都没让娜音巴雅尔心动。相反,她面上的血色瞬间消逝,心头难以克制的旖旎情丝,也涤荡一空。是啊,连她都知道的禁律,我到底在试探什么!疯了吗!
“巴雅儿?”久久没得到回应,赵羽奇怪的探了探脑袋。
“我已经想到几个人选了。”娜音巴雅尔偏头,回给赵羽一笑。这一回,她是真不用担心自己的脸色了,然而她并不觉得轻松,胸口像被石头堵满了,又重又凉。
“脸怎么这么白了,坐前面冷吗?”
“不冷,只是有点累。我听说之前有人在温泉宫伏击你,伤都好了吗?”
“早就好了。”为了增强自己的可信度,赵羽在马上摇了摇身体。又问道:“要不要去马车里休息?”
娜音巴雅尔知道赵羽只受了轻伤,看她和安都军在城外,便知她康复了,不过是转移话题而已。她摇头道:“快到了,不折腾了,就这样吧,我靠着你眯一会儿。”
“好。”此刻夕阳西下,夜寒将起,赵羽到底是扯开衣袍,裹住了娜音巴雅尔。
娜音巴雅尔闭目,黑暗中周身的暖意寸寸分明,她嘴边却闪过了一抹苦笑。你如果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会后悔这么拥着我吧。就像对格木其那样……唯恐避之不及。
*
赵羽发现娜音巴雅尔比以前更忙了,连她这种觉得自己不宜多插手的人,也忍不住问:“有什么我能帮你处理吗?”
娜音巴雅尔倒是没和赵羽客气,把军队那边的很多杂务交到了赵羽手上,尤其安都军那边,她说下次用兵要让安都军开刃,请赵羽这个名义首领配合麦嘎坦,帮忙锻炼他们的军心和战力。这样一来,连赵羽也忙了起来,每天几乎只有晚上,才能和娜音巴雅尔在寝帐碰面。
忙忙碌碌一个多月,娜音巴雅尔借着与西武互市换来的独家物资,拢住了西边的五大萨切逯,还换来了几个质子,随后大手一挥,将伏击赵羽的黑锅扣在了东南的豁儿歹部头上。
豁儿歹部是鲁勒浩克东南唯一可称萨切逯的大部落,一旦拿下,鲁勒浩特以东尽归王庭麾下,则王庭再无前后夹击之忧。届时,娜音巴雅尔想征服西方诸部,不论怀柔还是动武,都大有操作余地。
为防西部有变,娜音巴雅尔点齐精兵,冒雪亲征,力求速战速决。可惜走漏了风声,王师奇袭豁儿歹部冬营,顺利得手后才发现豁儿歹部已是一座空营,还差点被关门打狗,好在娜音巴雅尔分军在外,豁儿歹部的偷袭胎死腹中,王师还顺着败兵,找到了豁儿歹部的真正驻地。
娜音巴雅尔这回带了一万精兵,还有图颜部和察昂部五千精锐助战,此外,需要磨砺的安都军里,也颇有一些漠南以前的老战士。是以,无论是兵力还是战力,都比豁儿歹部突出很多,正面对阵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无奈豁儿歹部据山死守,娜音巴雅尔的兵力优势完全施展不出来,难免陷入了僵持。
好在娜音巴雅尔带了安都军,倒是不愁攻坚的人手,只当是练兵了。连日攻战之后,新组的安都军都经过了一轮鲜血洗礼,豁儿歹部更是损失惨重,娜音巴雅尔这才抛出橄榄枝。她派人给豁儿歹部的首领讷真喊话,只要讷真伏法,豁儿歹部首领之位仍能交给他的子孙承袭。
豁儿歹部不为所动,坚持做困兽之斗,娜音巴雅尔心觉奇怪,一边送信要鲁勒浩特多加警惕,一边在营救豁儿歹部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伏兵。不管是讷真冥顽不化,还是有人给讷真顽抗的底气,这一战,她一定要安定东边,不然各大部落的胃口会越养越大,下一次想腾手来东顾,会付出更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