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接下来最后的红白单曲”
电视机里的声音断断续续,我拿起遥控机把它关掉,然后把椅子半转过来看着她。
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穿着一身素白色长裙,气质卓雅,清爽的马尾束在脑后,耳垂上挂着闪闪的星星挂饰,我无法想象这样的女孩会也会有难言之隐。
“你好,请问你有什么问题吗”我捋了捋白大褂的袖口,然后从桌面上拿起一本本子来,如果有问题我随时能够记录。
“是这样的。”她轻呼一口气,然后用着坚定的眼光说道,“我最近有些分不清自我。”
“什么意思”
“我常常在工作中陷入慌乱,把自己代入自己的作品之中,我觉得我成为了其中的主人公,内心与思维完全进入了泥淖。”
“等等,作品那你是一个小说家对吧”我拿起本子在上面记录,“你的意思是你分不清笔下的人物与现实”
作为一个心理医生,虽然接触过许多病人,但这样的病例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恩,可以这样说。”她露出凝重的表情,说不定这确实是困扰她的梦魇。
“可以具体说说吗”我问道。
“好。”她抬眼看了看我,然后顿了顿,才开始说话,“之前我写过一本小说,里面有位主角是一个偶像,偶像你知道吗”
她停下来,像是特意给我解释这个词,虽然我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但还是懂的。
于是我点点头。
“主角是一位女性偶像,加入了一个偶像团体”我看着她,觉得她的表情不像是在述说故事,反倒有点沉浸在回忆。
当然,我见过的病人很多,也仅仅只是个人的猜测而已。
继续认真听着。
“后来,我毕业了,接着确认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我注意到她用的并不是主角的代称,而是“我”这个词,看上去真的像是陷入太深。
“恩,然后呢”
“后来我们分手了,我真的很难过,可为什么会这样呢”她情绪激动起来,语调似乎高了两度,然后又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明明只是小事而已,为什么都不能克服一下呢”
我看她神情有些恍惚,赶忙说道:“请冷静一下,那不是你,不是你的人生。”
我能看到她身子带着微微的颤动,然后泄气似地坐下,回到了椅子上。
“对不起。”她似乎心情低落,然后双手撑着自己的额头,“我也不想这样”
说实话,对于这样的心里疾病我只能开导,最多诊断结束之后配一些助安眠的药物,并且嘱咐她好好休息,不要熬夜。
“你持续这样的病我是说陷入这样的情况,多久了”
“大约已经大半年了。”她说话间把椅子往后挪了挪,“这大半年我都不敢写我的故事,生怕又陷入进去。”
“那确实应该等好了再说。”
“但是出版社已经下最后通牒了,我再不交稿子的话那么以后就不再刊登我作品了。”她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本浅黄色的笔记本,递给了我。
笔记本不大,甚至有些老旧,封面有着黑色水笔痕迹,上面写着一个陌生的名字,我又低头看了一眼她的病历资料,发现名字并不是她。
或许是别人送的吧,我这样想。
于是翻开笔记本,发现里面果然是小说的原稿,而且似乎是第一版,上面还有修改的痕迹。
“这事你的新小说吗”
“对。”她点头。
“是关于什么的”我害怕她写一个充满悲情的角色,然后让自己也陷入无休止的悲伤中。
“是一个偶像毕业之后成为演员的故事。”
“那还好,没有什么坏事吧”我问。
“有,她最后会死,会自杀,吃安眠药自尽。”
我吓了一跳。
“为什么要写这样的内容”
对于这个女孩子,我无法判断她的精神,明知道自己会陷入其中,做同样的事情,怎么还要写这样死亡的结局呢
“因为我不得不写啊。”
她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然后又忽然站起身子,眼神注视着自己的黑色皮包。
我望着她的视线过去,一个白色的瓶子露出一角。
她一下子抓去,然后抄起瓶子,迅速拧开。
安眠药
她拿起之后我才发现,应该是之前看医生之后配的。
我慌了,从椅子上跳起来,拉住她的手臂,却没能够到。
她把盖子一扔,然后把整瓶药仰天倒入嘴里。
“不要”我喊出声。
但于事无补。
2
“咔,停”
“不错,两位的演技都很好。”
我听到导演说的,赶忙也站起身来。
“合作愉快。”她把嘴里的道具药片吐在垃圾袋里,然后对我笑道。
“合作愉快。”
随后,她主动伸出手来,两人握住。
她的眼神似乎一直看着我的脸,神情也变得有些严肃。
松开之后,她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然后走向导演。
经纪人帮她拿好背包,出了摄影棚,然后走了。
此刻,导演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麻烦老师你了。”
“没关系的,像她这样的人,真是太可怜了,我之前也没遇到过这样的病情。”
“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却沉浸在自己写的小说中,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演员,认不清自己,唉”他说道,“老师你觉得她有办法治疗么”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连您都没有办法,那真的是不行了,不过我把录像拍好了,之后应该对您的研究有帮助。”
“好的,谢谢。”
随后我们沉默了会,两人又各自叹息一声,仿佛是感叹命运。
3
“她能记起来了么”
“完全没有。”穿着素白色长裙的沙友理说道,“我特意提了我们毕业恋爱的事情,她还是像完全没有听过似的。”
“果然还是这样。”
“不仅如此,我说了之前我们分手的事情,又用把她送给我的笔记本写上我们的故事给她看了,还是没有作用,看到封面上她自己的名字,却好似完全不认识一样。”松村沙友理沮丧说道。
听者摇了摇头,沉默了。
“拍摄的录像给她了吗”
“给了。”
“每次的录像给她都会被她无意间删除,这次不知道还是不是一样。”沙友理叹了口气。
“还不是当初你们,唉。”
“我爱她,从一开始就认定了的,等到我们都毕业之后才开始小心翼翼试探,最后交往,没想到最后败在世俗的眼光上”沙友理眼眶蓄满了眼泪,“我没想到我是这么没用,没能保护好她,还差点让她自杀成功。”
“如果不是早些发现我、我”
说着,她的眼泪全都掉了下来,划过脸颊。
“现在她失去记忆,陷入当初编造好的自我保护记忆之中,每天就是当着她的心理医生,但每一次来她都不认识我”
“我不想每次都用这样的借口接近她,我想一直在她身边。”
“这种事要循序渐进。”
“我也明白但是,唉。”
“我只想陪着麻衣样而已啊。”
5
灯光倏忽亮起,随后演播室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我坐在沙友理身边,搂着她,享受着成员们崇拜的目光。
她把头放在我肩膀,脸上挂着羞涩的笑意。
只有显示屏还推着最后的字幕。
主演:白石麻衣松村沙友理。
以及最后一行小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