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很快带着水回来了,几个水桶在厨房一角排成一排,母女几个这时才想起要清理水缸,结果过去一看,水缸早就空了,就剩一水瓢孤零零地躺在缸底。
“哎?这怎么回事?是漏了吗?”一家人赶紧检查水缸周边的地面,是干的,没有漏水的痕迹。
乔露露突然好像对那几个水桶产生了莫大的兴趣,蹲在水桶前面用肉眼跟踪水中泥土的沉降速度和轨迹。
阿肯太太和孩子们对水缸里莫名其妙消失的水感到疑惑不解,阿肯村长看到乔露露蹲在一旁默不作声,又想到她跟自己说的那个水井突然出现的理由,不自然地干咳了几声。
“露露,过来,我们得谈谈。”
“怎么了?”母子四人停下寻找水缸裂缝的努力,目光在那二人身上扫来扫去。
乔露露知道借口穿帮了,无奈起身走到餐桌前,脑子里迅速地编织着新的借口。
阿肯村长用眼神示意孩子们把前后门都关上,然后所有人都在餐桌前就座,气氛一时紧张严肃起来。
“亲爱的,出什么事了?”阿肯太太有些不安地轻轻摩挲着丈夫的手臂。
阿肯村长轻轻握住妻子的手,眼睛看着乔露露,“我想,今日的神迹还是请乔露露小姐亲口跟我们说明一下的好。”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部集中到了乔露露脸上,乔露露双手捂脸,一时无话。
“露露,怎么了?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神迹和水井难道没有关系吗?”大女儿梅娜轻推乔露露肩膀。
“神迹和水井无关的话,那水井又是怎么冒出来的?”阿肯太太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衣领子。
“神迹当然和水井有关,但是天父在赐予神迹的时候往往需要一个执行人的帮助。”阿肯村长望着乔露露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其他人的目光再次转到了乔露露身上,眼神中都充满了期待,似是在等着听一个激动人心的故事。
“说说吧,露露,别瞒我们了。”
脑筋打结不知道怎么编借口的乔露露在听了村长的话后,瞬间冷静镇定下来,她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吧。”乔露露双手放在餐桌上,就像小学生在课堂上摆出的那个姿势一样,“我承认,水井是我弄出来的……”
乔露露话未讲完,就被阿肯一家人极度惊讶之下的吸气声给打断了,她等了几秒钟,直到他们的表情都缓和下来,她才又继续说下去。
“但是,这是秘密,我不会告诉你们我是怎么弄出一口水井的,你们也别跟我打听这个,更别跟外人说。今天这事除了我们这六个人,不许再有第七人知道。向神发誓。”
阿肯太太和孩子们都还有些犹豫的时候,村长干脆利落地举起手,于是其他家庭成员都跟着举起手,以天父梅塞斯的名义,发下重誓,不打听细节也不对外吐露一个字。
“那么,露露,你怎么知道地下有水的呢?我们以前不止一次的找人看过,都说地下无水,除非我们整村搬迁,不然世世代代都要受干旱之苦。”阿肯太太问道,“这个问题能问吧?”
“其实地下是有水的,但是在很厚的岩石层下面,除非有能够钻透岩石层的工具,才能打出水来。”
“但你没有工具,你什么都没有,我听镇上的商人提起过,只有魔法师才有能力借助魔法的力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露露,你难道是魔法师?!”阿肯村长激动地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身子前倾,瞪大了眼睛盯着乔露露,脸上的每条皱纹都向外散发着难以置信的气息。
乔露露下意识地向后靠去,双手举在身前,绝不承认自己是什么魔法师,“村长,你才刚发的誓。”
阿肯太太和孩子们的脸色都变了,煞白得毫无血色,父亲揭发出来的所谓“魔法师”的真相对他们刺激太大了,一时间全部愣住,不知该有什么反应才叫正常。
别看乔露露表面镇定,其实她内心也一样的惊涛骇浪,只是因为职业关系比一般人见多识广,练出了一张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脸而已。
魔法师?!看来自己来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世界!
乔露露脸上保持着微笑,心跳破百。
阿肯村长赶忙坐下,歉意地捂着嘴,“抱歉,抱歉,请原谅我一时激动,我太失态了,对不起,对不起。”
“阿肯先生,阿肯太太,还有梅娜、娜娜和兰尼,我让你们发誓保守秘密是为你们好,要是让外界知道了我的存在,不光对我是个威胁,对你们村子也是威胁。你们的对头,那个邻村,人家上头有领主罩着,消息泄露出去,领主找你们要人,你们怎么办?我怎么办?你们要知道我是为了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才弄了这口井,而不是炫耀我的身份,弄这口井出来已经是竭尽我全力,我没有力量再应对别人的要求,也不屑给别人做事。明白吗?”乔露露严肃认真地分析了一通给他们听。
阿肯一家人到此时终于恍然大悟,可明白了这所谓的“真实意图”之后,紧接着又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对,露露说得对,我们有井的事瞒不了几天,我们只要不去那个泉眼打水了,邻村就一定会起疑,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地派人过来打探消息。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我们村有干净的井水了,没准儿他们会连我们村子都夺走的。亲爱的,为了大家,为了孩子,你一定要想想办法。”阿肯太太紧握着丈夫的手,说话声音都在颤抖。
孩子们也都惴惴不安地手牵着手,一会儿看看父母,一会儿看看乔露露。
“露露,好露露,你见过的世面多,你有没有办法?教教我们吧。”二女儿娜娜走到乔露露身边,祈求地看着她。
“阿肯太太说的对,只要我们不去泉眼打水,邻村就会立刻派人来打探消息,所以村里有水井的事注定瞒不了人,而我们要做的只有暂时的拖延时间,直到把我们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就不怕让外人知道这个秘密了。”水井的后续事宜乔露露是有一个腹案的,就看能否执行起来。
“你一定想过办法对不对?你一定有个好主意。露露,请告诉我们,我们一定照办。”阿肯一家人完全视乔露露为天父派来的代理人,她说什么都行。
“其实我的办法很简单,这口水井还有很多后续的工作要做,拓宽宽度啦、加固井壁啦、砌个井台装个轱辘啦等等,把井全部修好了,不再往下掉泥土了,井水也就能彻底干净了。在这些事做完之前,每天大家还是照样出去打水,该吵架照旧吵架,今天吵得多凶,明天继续。总之就是一切照旧,尤其是在吵架的时候,绝对不能吐露一个字。我们这口井还很脆弱,要是让对头知道了,他们半夜摸进村悄悄地把井重新填土给封了,别想我有力气再打开来。”
阿肯一家人边听边点头,乔露露讲完,他们的脸上又恢复了气色,表情也不那么僵硬了。
“好,就这么办,回头等那些男人们都来了,我就把这些话原样告诉他们,大家再一起商量个详细的办法出来。”阿肯村长摩拳擦掌一副等不及的样子。
“还有,明天就派人去镇上买材料回来修井,就说我们要加固房屋砌牲畜的食槽什么的,绝没人起疑。”阿肯太太补充道。
阿肯村长点点头,接受了妻子的建议。
众人主意打定,心里又有了底气,陆续散开各忙各的起来。阿肯太太指挥起孩子们干活,用家务劳动来转换家人情绪,免得一会儿村民们过来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乔露露想帮忙,被阿肯一家人劝回谷仓休息,她今日也的确是累得厉害了,乖乖回谷仓小睡片刻。
晚饭是梅娜送到谷仓的,很简单的食物,只有面包和白开水,村民们此时都聚集到了村长家里,连厨房都坐满了人,实在没法多弄些热食,只能把晚餐对付过去。
乔露露道了谢,接过食物,让梅娜回屋去招呼客人们,她这里不用人陪。
井水带着些泥土味儿,乔露露毫不介意,大口喝水,她知道等井修好了想要这土味都没有了。
她坐在谷仓阁楼啃面包,透过气窗,前面屋里的各种嘈杂声传进耳里,也许是屋里人太多的缘故,没听清一句完整的话,不过想来凭阿肯村长的威望和摆在眼前的事实,要说服村民为了安全的名义暂时保密几天应该不是难事。
她很清楚村民们想要在对头面前扬眉吐气一扫往日恩怨的心情,但这头几天真不是时候,人家真的可以出于嫉妒或者“我都没有你凭什么有”的心理半夜摸进村来把井一封了事,然后引发两个村子升级的流血冲突,到那时,一旦那个领主介入,本村村民只有吃不了兜着走。村民们救自己一命,自己当然要保他们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