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赌什么？”
艾伦轻叹口气，真是对这个女人是没辙。每当对方的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在这场赌局中只能是扮演那个失败的角色。
“我……想离开这里。”
思索了一会，其实就连戚芷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纠结这个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回答。难道是在害怕，自己的回答会伤到对方吗？
“什么？你要离开这里？你要去哪？”
果不其然，她的话音刚落，身边的男人便顿时发出了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呼声。
没有想到对方的话锋一转会突然变成这样，艾伦皱了皱眉，语气不由得变得是有些急促了起来。
“我想带着孩子离开这里，回去。”
戚芷雪的语气淡淡的，像是那冰天雪地里面依旧孤傲盛开的梅花一样，带着独有的凛冽寒香，不卑不亢。
“我不同意。”
意料之中，艾伦的回答当然是否定的。戚芷雪知道对方一定会反对自己，所以这一场打赌，算是她捡到的一个机会吧。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所以我也没打算就让你这样轻易答应我的。”
对不起了，艾伦。戚芷雪故意别开自己的视线，就是不想看着对方那无辜的眼神，而动摇自己的内心。
“可是，你没有反驳我的机会了。”
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了一阵响亮的东西掉到地上发出的声响。不同于平常午夜经常能听到的那些，此时的那道声响像是一道平地惊雷，顿时便将两个人的视线全部夺了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已经是被宣判了死刑的树枝却突然反转，不知道是借着刚刚的风的原因，竟是将那已经占尽了优势的白雪全部倾倒了地上，露出了那郁郁苍苍的深绿色。
而那充满了生机的绿色，也以着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慢慢恢复着，像是一个刚刚才胜利了的将军，调整着自己的状态时刻准备着下一次的生死挑战。
“胜负已定。”
看着地上堆积如山的雪白物体，戚芷雪轻笑了一声，学着刚刚对方说话的模样，真正意义上的宣判了这场比赛的结果。
“姐姐！你是不是冻傻了！你好不容易从那里逃了出来！为什么又要带着孩子重新回到那个地狱去呢？”
要不是现在条件不允许，艾伦真想把对方的脑袋敲开来看一看，到底里面是装的什么东西。如果像堵了的马桶下水道一样，或许只要摁下冲水的按钮或许还能抢救一番。
可是现在对方脸上的表情是他最怕见到的真挚，就像以前她拒绝自己的示好一般，这样的表情让他感到了无所适从。
当初为了把戚芷雪从那个小山村里面带出来，他亲手将自己仅存的最后一批手下拿去送了死。
为了一个所谓的女人，甚至是他自己，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变成这样的一副模样。
时间，于她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可是这个比时间还要宝贵的女人，竟然想着要离开这里、离开自己，艾伦就感觉像是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猪，就这样趁着自己不注意拱开了栅栏的开关，然后逃跑了的样子。
“对不起，艾伦。”
对啊，她为什么会想着带孩子回去那个地方吗？难道仅仅是因为今天发生的那些事情吗？
“姐姐！如果你是因为我原因而要回去的话，我发誓！以后我……”
戚芷雪心中的事情不说，哪怕对方很熟悉自己，也无法有什么读心术一般的法术去读取对方心中的想法。
以为对方是因为自己的感情而感到了负担、想要逃跑，艾伦感觉到自己的心传来了一阵剧烈绞痛，像是被人残忍的扔进了正在运转的粉碎机里面。
碧绿的瞳孔皱缩，像是听到了什么残忍的话一样，艾伦放在衣服口袋里面的手紧紧握成了一团，指甲嵌进了手掌心中，留下了一道可怖的血痕。
“不是这个，艾伦。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的原因。”
或许对发不提醒自己的话，戚芷雪倒不会去想到这个方面。其实这么多年以来，艾伦对自己的好大家有目共睹，她要是说没有任何察觉到的话一定是在骗人的。
可是早在六年以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便把对方当成是自己的弟弟，这样一种接近亲情的感情，却是怎么也无法转化成更上一层的爱情。
双方的心里面都很清楚，可是却总是有人固执的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她也只能在对方的一步步进攻中退守，坚持着自己最后的一道防线。
这次的离开，完完全全就是她自己的原因，所以她也不想牵扯太多的东西进来。今天的这一场谈话，或许是时候给他们以前的那种错误的关系打上句号了吧？
“是因为巫……”
幽幽的盯着眼前的这个执拗的女人，艾伦的脑袋里闪过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心中名为嫉妒的情绪瞬间沸腾，语气都变得酸溜溜了起来。
“是因为我自己，我只是想要带着孩子回到他们的家乡去而已。这里，我们终究还是外人。”
冷冷的打断了对方的话，戚芷雪阻止对方说出那个这六年来都咋刻意回避的男人的名字，语气突然变得冷漠了起来，毫无温度。
“外人……吗……”
显然是没有想到戚芷雪会说出这样的话，艾伦愣了一秒，被这最后的一句话深深的刺痛了心中的某个专属于对方的地方。
原来自己，也是属于外人的范围，是吗？
“艾伦，我一直以来都把你当作是我亲生弟弟那样的看待，所以在我的心里，你早就已经不是外人了。”
戚芷雪的话，彻彻底底的便把艾伦心中那勉强还维持着燃烧的火苗一铺而灭，无情而彻底。
“好，我知道了。”
艾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样的一句话的，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难受得快要裂开来，露出那里面早已满是伤痕的内在。
他只知道，此时他脸上硬生生挤出来的笑容，一定是比他想象中的要难看上千倍万倍。
“艾伦，那你要跟着我们一起来吗？”
见到对方那哭丧着脸还要强颜欢笑的神情，戚芷雪深深的叹了口气，自责和愧疚是她心中常驻的两大情绪。
“我家族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既然你已经决定要带着孩子离开这里了，你就先和孩子回去，我把这些事情处理好之后就去找你们。”
知道对方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就算是十匹马都拉不回来。艾伦捂住自己的额头，为了掩盖自己那因为愤怒和懊恼而凸显的青筋。
既然对方选择要离开这里的话，可不代表他不能跟着对方回去的意思。
他相信，时间足以改变任何人的想法，只要自己坚持不懈的待在对方的身边陪伴着她，迟早对方有一天会被自己所感动。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要走？”
同样的，艾伦也是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即使是戚芷雪这样又一次的拒绝了自己，他仍旧像是六年前的自己一样，是个意气风发的固执少年，不懂放弃。
“过几天吧，等我把以前跟你写过的欠条都还清了之后，我才能安心的离开这里。”
她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即使她知道人情是世界上最难偿还的东西之一，但她仍然是固执的选择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去报答对方对自己做的事情。
在外国生活的这几年里，她不仅是趁着这个机会修完了大学和硕博连读的课程，还在一边读书一边实习中赚钱养家，将自己和孩子这六年以来在这的所有欠条都一笔勾销了。
那笔即使是现在看来也算是天价一般的账单，戚芷雪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全部还清了。而自己现在仅剩的工资，换算成货币的话，自己的身价也能算是半个土豪了。
而艾伦知道这些东西可是比自己清楚得很，所以对方根本就不担心自己回去了之后会遇到什么关于金钱的棘手情况。
她知道对方其实并不缺自己的这点小钱，但是如果她就这样心安理得的享用着对方对自己的好的话，那她这辈子都只能是被冠上下贱和贪财的标签。
“嗯，我知道了。”艾伦张了张嘴，却又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我们进去吧，外面冷了，孩子们能玩打雪仗的时间也不多了。”
如果他没有算错的话，那个地方此时应该是夏末，雪在这司空见惯的东西在那可是难得一遇的宝贝呢。
“嗯，我们能打赌的次数也会变少了呢。”
戚芷雪低头看着脚下，白色的地面因为自己的体温而被融化了两个洞，自己的一双鹿皮的靴子突兀的站在这空洞的位置里面，有些尴尬的好笑。
“孩子们因为会理解我这样的决定吧？”
想到那两个懂事的孩子，戚芷雪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还是心疼和悲哀。
“当然会，因为你是他们的母亲。”
呼，看来件事，终于是告一段落了呢。
戚芷雪长长呼了一口气，那袅袅的白烟升起，里面蕴含的水蒸气在接触到寒冷的空气那瞬间，便化身成为了冰冷惨白的冰珠往下掉去。
“姐姐，你等我，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嗯，还有孩子。”
哪怕对方以后会跟自己相隔大半个地球，也丝毫都无法阻止艾伦对对方的感情。
爱情是永恒的魔鬼，直至死亡将他们永远的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