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姐妹(1 / 1)

李氏皇族在女色上不太讲究,坊间流传着许多皇室轶事,譬如,太宗皇帝时,有位妃子的娘家弟妹进宫给妃子贺寿,太宗皇帝见之惊为天人,强将人留在宫里。妃子弟弟没办法,只好假称妻子病故,另娶了一位。

有了太宗皇帝做榜样,他儿子成祖皇帝更是大胆,看见丈母娘风韵犹存,竟然将丈母娘一道收进了宫里。

即便是传言不近女色的先帝,也曾经有过姐妹双姝共同侍寝的美谈。

只不过这些都是市井流言,有几分真假尚不可知,但空穴无风,杨妡半点不敢大意。

好在,李昌铭除去表现出极大的好奇心之外,并没有逾距之举。喝完三坛酒,命令内侍撤掉残羹,另沏新茶上来。

魏珞就问起上次杨远山提到的大旱。

李昌铭毫不在意地说:“纯属无稽之谈,钦天监监正连续看了半个月星象,半点大旱的迹象都没有,倒是看出西北明春雨水充足,定然又是个好年头。”

春天是播种的季节,最怕天旱,而往往春天又容易旱,若能有充足的雨水让庄稼顺利下种,秋天自然会有好收成。

魏珞笑道:“如此最好,那边连年战事,田地多有荒芜,今年瓦剌想必不会轻举妄动,正该休养生息,多囤粮草,要能趁机养些战马更好了。”

李昌铭点点头,“此言不假,回去我就建议皇兄开辟马场训练骑兵,以与瓦剌一争短长。”

两人又简略商讨了马场的位置,等酒意渐消才下楼出去赏灯。

日落月升花灯璀璨,犹如不夜城。

杨姵早就按捺不住,拉着杨妡往路边的摊位旁走。她今天穿着大红色满池娇褙子,头上戴着金凤钗,外面披件织锦缎面白狐皮里子的斗篷。

摊贩见她打扮便知是贵客,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夫人想看些什么?我这里东西很齐全,还有西洋来的新奇物件。”说着招呼旁边打下手的伙计从摊位底下取出几样东西捧在杨姵面前。

有上了发条能咿咿呀呀奏乐的盒子,有刻着长了翅膀光了身子的金发女郎盒子,还有凑在眼前能看到精巧图案的圆筒。

杨姵对圆筒很感兴趣,对着看个不停,边看边叹,“阿妡,这个好玩,转一下就出现不同的图样,都不带重复的。”

摊贩笑嘻嘻地说:“夫人好眼力,这物件名叫万花筒,里头一万种花色,满京都就只我这儿有,我也不多要,零头抹去要个整儿,一百两银子您拿走。”

一百两!

足有魏珞大半年的俸禄。

这人还真敢要。

杨妡暗抽口气,如果十两八两银子,说不定就买了,可现在……这东西既当不得吃又当不得穿,再有钱也不能这般挥霍吧。

杨姵放下万花筒,“太贵了,买不起。”

“这还贵,夫人有所不知,东西是漂洋过海历经好几个月才能从西洋运来,你想想,乘船出海得花多少人力物力……要不这样,您要是真喜欢,我就要个本钱,八十两,缺一文都不成。”

杨姵仍嫌贵,“不要,不用,太贵。”转身就要走。

摊贩立刻拉下脸来,“不许走,这么贵重的物件难道就白看了,真想走,留下十两银子。”

一旁伙计趁机拦住杨姵的去路,两臂合抱在胸前,面色不善地道:“夫人拿钱吧,若是没现银,头上的凤钗也可。”

杨妡见势不好,左右看了看,低声问杨姵,“你出门没带人?”

杨姵云淡风轻地回答:“王爷说不用带丫鬟,只带了几个内侍。”

杨妡又往旁边瞧了眼,只看到李昌铭与魏珞在不远处热络地谈着什么,而身边半个内侍都没瞧见。

想必都留在醉仙楼没跟出来。

杨妡心底暗暗叫苦,却见伙计又进一步,摊开掌心,“看夫人打扮,十两银子不算什么,趁早交了走人。否则……别怪小人不客气。”

杨姵怒气上来,喝道:“我就是不给怎么了,你这叫讹人,小心我把你送到官府去。”

摊贩得意洋洋地说:“官府?我们东家就是官府,说出来吓死你。”不耐烦地对伙计道,“啰嗦什么,赶紧把她金钗拔了。”

伙计狞笑着刚要伸手,突然就缩了回去,凄厉地惨叫一声。

只见鲜血顺着他掌心汩汩地淌落下来,很快汇聚成一汪。

而地上不知何时多了四根长短不一的手指头。

杨妡看得心惊胆颤,就感觉胳膊被攥住,整个身子被拢在个温暖强壮的怀抱里。

熟悉的温柔的声音自头顶响起,“阿妡别怕,没事的。”

杨妡窝在他怀里偷眼向外瞧,惊诧地张大了嘴。

就只这数息工夫,摊贩跟伙计甚至那摊位都好像长了翅膀飞走了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地上那滩血渍彰示着适才曾发生过争执。

李昌铭已站在杨妡身边,有两个穿着玄色衣衫的男子手持长剑正躬身说着什么。

杨妡低低问道:“他们是谁?刚才怎么没见过?”

魏珞低笑着回答,“是瑞王的护卫,明面上有十二个,还有些暗卫,就分布在周遭人群里,具体多少人我也感觉不出来……你害怕了?”

杨妡“嗯”一声,紧接着解释,“我没怕那伙计和摊贩,反正有你在,肯定不会叫他们欺负了。就是刚才地上突然掉下几根手指头看着吓人。”

魏珞了然,温柔地拍着她后背,“那些人平素狗仗人势鱼肉百姓,该给他们个教训,顺便也警示下别人,别做得太张狂了。”

杨妡点点头,以示赞同。

李昌铭走过来,淡淡问道:“没事吧?”

杨妡忙敛好裙裾,屈膝福了福,“多谢王爷,没事。”

杨姵笑道:“我就说吧,五妹妹不是那种胆小经不得事儿的人。”

李昌铭扫一眼杨妡,勾唇浅笑,“我小瞧五妹妹了……你们尽管放心地逛,别说是京都,就是整个万晋王朝也没人敢动你们一指头。”

杨姵笑着又拉了杨妡,“走,咱们往前边看看。”

杨妡问道:“你胆子倒是大了,真不怕?”

“有王爷在,怕什么?”杨姵浑不在意地说,忽然俯在杨妡耳边,低声道:“王爷待我极好,他说……我生下嫡长子之前,不会让那两位有孕。阿妡你说得对,王爷人精似的,我在他面前装不了假,这样坦坦荡荡地却得他看重……其实李兰心也想晚上跟着来灯会,王爷拒绝了,他说他与我有事,顾不了许多人。”

声音压得极低,却藏不住那自心里油然而发的欢喜。

杨妡侧头,瞧见她眼眸里浓得化不开的情意,显然已经深深地坠入了爱河。一时心头五味杂陈,默了片刻,问道:“你可曾告诉过王爷,你喜欢他?”

杨姵摇摇头,红着脸道:“没说,可王爷那么聪明,肯定能猜出来。”

杨妡笑笑,“他猜出来是他的事儿,说不说是你的事儿……就好比你现在知道王爷待你好,可如果他亲口说喜欢你,你开不开心?”

“开心……如果真这样,我便是立时死了也甘愿。”杨姵幽幽道。

“大过年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杨妡忙“呸呸”两声,也压低声音,“我也是极喜欢表哥,就跟他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离分。”

“啊,”杨姵低呼一声,想了想,重重地点头,“阿妡你说得对,待寻个时机,我也跟王爷说。”

假如李昌铭真的爱重杨姵,或许会看在她痴情一片的份上,不忍教她伤心。哪怕改变不了他的心思,至少会让他有些愧疚感。

杨妡笑着携了杨姵的手,指着高处的宫灯,“好看不?刚才表哥猜灯谜替我赢了一盏,也很好看。”

杨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瞧去,见是盏五角宫灯,上面绘着《白蛇记》里的图样,最后一面写了几句诗,“摇船摇过断桥边,月老祠堂在眼前,十世修来同船渡,百世修来共枕眠”。

灯做得普通不算精致,几幅画却不错,最动人便是那四句诗。

杨姵默默念着,忽而低叹声,“原来这世能结为夫妻,是因为前百世修来的福分。”当即让摊主将灯够下来,付了银两。

一行四人直逛到亥正才各自回府。

杨妡除去买的玛瑙镯子就只买了只绘着尾生之信图样的湘竹笔筒。

尾生之信是《史记》里的故事,说春秋时期一个名叫尾生的少年约了心仪的女子在桥下见面,不料天降大雨,尾生恪守信约抱着桥底石柱不肯离去,结果溺水而亡。水退后,女子匆匆而至,见此情形殉情而死。

魏珞莫名地觉得不太吉利,遂笑着问道:“你觉得画工好还是做工好?”

杨妡笑答:“都还不错,我是觉得尾生重信守诺极是难得……阿珞,先前我们曾约定,生相伴死相随,而且你答应过,不管去哪里都不会撇下我。你可得记着。”

魏珞怔怔地望着她。

杨妡坦然地迎接他的目光,“我听你跟王爷说建马场,要是马场建好,你是不是要去训练骑兵?如果你去,我一定要跟着。”

魏珞忽然就觉得一股热流自心底蹿起,直扑向眼窝,他沉默片刻,笑道:“建马场岂是那么容易,首先要选定草肥水美之处,另外咱们万晋朝的马匹不如瓦剌族的强健,得先买了良马配种,至少得养成三四百匹良马。这两三年,骑兵队未必能组建起来。”

杨妡也笑,“我不管什么时候,反正先把话放在这儿!”

魏珞瞧着她如花笑靥,展臂将她抱至床上,细细吻过她的眉眼,忽而想起一事,柔声问道:“晚饭见你没怎么动筷子,神情也拘谨得很,是怕瑞王爷?”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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