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妙手神医
除开围攻南山狱的近万人之外,渝州剩余三万余士兵有万余人驻扎在渝州城外的白水营,另外的两万士兵分驻在位于渝州城和云阳之间的涪城、万象两地,由于涪城、万象离渝州较远,现如今能真正给程锦尚造成麻烦的便只有白水营的万余士兵了,程锦尚对渝州的驻兵了如指掌,所以在攻下南山狱之后便立刻命王金易领兵去了白水营,王金易跟随程锦尚多年,且是渝州行台军的右领将,威信甚高,由他去劝降渝州驻兵自然是最好的办法,白水营的士兵多多少少听到了城内的动静,但还没弄清楚状况便被王金易领人围了起来,趁一众将士还未清醒,王金易率人直入帅帐,二话不说便将白水营主将乱刀砍死,丝毫不留余地,随后出得帐来,便历数那主帅与秦庸往来的种种勾当,气破长天,唬得白水营一众士兵呆若木鸡,见时机到来,王金易下令凡愿继续跟随程锦尚者既往不咎,若另有他图可弃械而另谋生路。众人见大势已去便各自盘算,一些士兵思虑不久便决议归顺程锦尚,如此便断断续续有人器械投降,但军中绝非只有主帅一人是秦庸鹰犬,见有人归降王金易,其中一些校尉自然不答应,这便拔刀要砍那归顺者,只一瞬间,便有几人身首异处,王金易火冒三丈,手提黑钢长蛇矛欺身而去,那几个作乱校尉也打算拼死一搏,冲向王金易的瞬间还大喊“跟他们拼了”,但一众士兵被围在中央,还有些未来得及拿武器,所以响应者寥寥无几,这几人也不管了便自顾杀向王金易,王金易何等人也,当年随程锦尚镇守边疆,与那成言吾一起被卫戎人称作“夺命金刚”,数年交战,杀敌无数,打得那卫戎毫无还手之力,小小几个校尉哪里是他的对手,只见那黑钢长蛇矛在他手中似那长蛇吐信,婉柔绕身,加之其怒不可歇,所以招招致命,只几个回合,那几名校尉都被刺了个对穿,王金易甚是解气,大喝道:“活路不走偏寻死,还有谁?”
见此情形,哪里还敢有人上前,先前犹犹豫豫的人也瞬间泄气,都悻悻退了去。但因秦庸在军中经营良久,这白水营中的人事更是错综复杂,所以王金易并未急着将这些人收编整顿,而是先缴了兵器,集中看管。
渝州之事进展顺利,大大小小打了几场之后,整个渝州便又都回到了程锦尚的手中,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过去是为大渊守着,而如今却是实实在在的为自己而守了,过去名正言顺,如今跑不了背上“逆臣贼子”的骂名了,所以细细想来,程锦尚好像又有些后悔了,但他后悔的不是反了大渊,而是没有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的来,不过事已至此,容不得他再多想,俘获了钟杰之后,程锦尚便匆匆回到了将军府升帐议事。
待王金易、成言吾等人都回到府上之后,程锦尚开始着手下一步应对策略,渝州兵变,消息会很快传到泰安,随之而来的便是如山洪般的清缴,所以当务之急便是尽量封锁消息,为自己争取时间,程锦尚下令丁康阳封锁渝州城,只许进不许出,魏文忠负责城中巡防,清除异动,王金易与成言吾负责整顿军队,随时准备大战。然而,反总要有个理由,否则“逆贼”之名加身总不那么好听,依成言吾等人的意思,那便是反就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程锦尚却觉得有些不妥,可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总不能说为了救陶臣末就反了大渊吧,思忖良久,也并未寻得良策。
良久,陶臣末缓缓说道:“如今大渊风雨飘摇,正是有识之士力图有所作为之良机,其他各州将军自然也会审时度势,竭力分分大渊这杯羹,若我等无名而反,其他各州将军府便可以以维护大渊、剿灭乱臣之名对我等群起而攻之,从而练兵试刀各谋其欲,所以我等暂不能明宣反了大渊。”
程锦尚一想,是这么回事,如今的大渊早就腐朽不堪,凡手中有些兵权者无论是州府将军还是流民草寇,无一不想趁火打劫,他程锦上若是就这么反了,怕是终究会被别人拿来试刀的,所以他便急切的问道:“那臣末可有良策?”
陶臣末缓缓道:“良策谈不上,但却有一想法供诸位探讨。”
“说说看。”
“卑职认为,现在以将军之名反大渊还远远不是时机,但是若是只反秦相呢?”陶臣末说道。
“反秦相?怎么个反法?”众人甚是疑惑。
“效仿古人,清君侧,诛秦佞。”陶臣末见众人还是有些不解便继续说道“大渊民不聊生,除了当今陛下懒政奢靡之外,那便是秦相弄权,结党营私,把持朝政而令朝堂失序,以致贤臣身死,天下大乱,这黎民布衣自是恨咱们这位陛下,但是秦相臭名在外,更令百姓愤愤,所以,那便以反秦相为名,广收人心,趁机壮大,各州将军,谁敢讨伐我等,那便是在昭告天下,自己就是秦庸鹰犬。”
程锦上恍然大悟,哈哈道:“妙计妙计,本将反的是他秦庸陷害忠良、霍乱朝纲,只知弄权营私而不思民间疾苦,如此既可不背反贼骂名而成众矢之的,又可大昭人心而为壮大之势,臣末好计策,我看行,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想想,当前形势,只有如此方才两全,所以也都赞成,但王金易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便说道:“陶将军此计甚妙,不过我倒是想到一个问题,如果皇帝在知晓渝州之事后为平息事态,当真杀了秦庸呢,那我等再次跪伏大渊,浩荡之势便就此停歇?”
王金易这么一说,众人方觉是有这么个问题,假如皇帝真的为了息事宁人把这秦庸杀了,那到时可如何是好,再次拜服这昏庸皇帝?想来正气势汹汹的将士们怕是不答应的,就算诸位都答应了,谁又敢保证皇帝不秋后算账?
陶臣末淡然道:“王将军所虑极有必要,然在下认为这皇帝是断然不会杀了秦庸的,其一,诸位想想,相比程将军而言,谁更得皇上依赖?皇上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杀了秦庸的。其二,秦庸何人,其在朝经营近四十年,党羽遍布天下,军中多是其裙带,皇上只要敢动秦庸,无论是朝堂还是军中都必然生乱,皇帝虽然昏庸,但是他不是傻子,个中利弊他比谁都清楚。所以,皇帝是决然不会为了安抚渝州便杀了秦庸的。他越是护着秦庸,我等越是出师有名,待渝州壮大,皇帝无奈之下再杀秦庸,我等纵然是明着反了,那又能耐我何?”
陶臣末如此一解释,众人心中的所有疑问便都烟消云散了,于是便都同意暂以“清君侧,诛秦佞”为号,昭告天下,起兵造势。
当务之急已解,众人便各自领命去了,程锦上知悉陶臣末辛苦,便未安排具体事宜,陶臣末也不急,便决定先在府上洗漱之后再去寻些事做,任蒹葭这些日子以来的心事终于也算放下了,便去府上做了些安排,无非就是让人烧些热水,准备些食物,她知道最近陶臣末甚是辛苦,待安排妥当,便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等着陶臣末。
陶臣末换洗完毕,出得院子便去和她打了招呼,任蒹葭见陶臣末穿上了自己从云阳为她带来的崭新白衣,心里甚是欢愉,陶臣末见得真切,便再一次道谢。二人许久未见,又是生离死别,所以再见自然有不少话说,陶臣末心想,这蒹葭夫人未曾到过渝州,反正闲来无事便决定带她去城里转转,顺便了解一些城中情况。
渝州城封闭,最着急的自然是携带圣旨而来的张昭亦和宣旨太监一行人,不过他们也算幸运,在程锦上带兵冲入监尉府之前便闻风而逃了,只是四处刀兵,还没来得及逃出城便被锁在了渝州,如今消息传不出去,只能躲在角落里暗自着急。
相比张昭亦等人的焦虑,图兰骨柔却是感到十分气愤,眼看着就要拿下陶臣末了,却不想程锦上半路杀了出来,如今陶臣末重获自由,身边又都竟是高手,别说绑陶臣末回北弃,甚至连陶臣末长什么样都没见着,不过事情还可以补救,无论渝州城发生什么,都跟他们北弃人没有关系,只是暂时出不了城而已,而且自己手中有图兰冰穆的亲笔书信,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正大光明的去将军府拜会陶臣末。不过因为图兰冰穆和图兰博拜的缘故,图兰骨柔对这陶臣末甚有兴趣,所以自打陶臣末被从狱中救出,她便和肖洋还有图兰博拜等人远远跟着。众人在渝州将军府侯了约两个时辰,才见陶臣末与任蒹葭一起走出府来。
图兰骨柔一行人等得久了,见这陶臣末出来便立即跟了过去。陶臣末对这渝州城也并不太熟悉,只是当年到泰安应试和后来赴云阳途中在此停留过,所以也只是简单对任蒹葭做些介绍,不过任蒹葭却是听得入了神,二人就这么在街上走着,虽然空无一人,但晚风拂晓,若是不想那眼下的硝烟,倒也是十分惬意。
没过多久,任蒹葭突然小声道:“将军,你可有发现有人一直跟着我们?”
陶臣末缓缓道:“嗯,我却有发现。”
“不知是何人,将军打算怎么做?”
“不妨让他们出来见见?”陶臣末笑问。
任蒹葭也莞尔一笑,说道:“我看行。”
陶臣末转身,朗声道:“都跟了这么久了,何不出来一见?”
图兰骨柔等人不曾想已被发现,先是一惊,随即便又恢复镇定,坦然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图兰骨柔清了清嗓子,说道:“陶将军果然如王兄所说,非等闲之人,我等万般小心竟然还是被发现了。”
听到这话,陶臣末甚是不解,待众人走得近了,陶臣末这才明白过来,他虽然不认识图兰骨柔,但是却对图兰博拜印象深刻,陶臣末有些惊讶的拱手道:“博拜兄弟,当年泰安一别,却不曾想在这渝州重逢,近来可好?”
图兰博拜也笑着回礼,说道:“难得将军记得小人,近来甚好,哦,对了,这位是……”
还不待他说完,图兰骨柔接话道:“我乃北弃研冰郡主图兰骨柔,有礼了。”说罢向陶臣末微微躬身。
这一来倒是把陶臣末惊着了,一国之郡主,在此是非之时不隐姓不埋名,竟是如实相告,却非常人之态,再加上图兰骨柔一身劲装,哪里有郡主模样,所以心里难免惊讶,不过陶臣末也并不失态,随即拱手躬身,说道:“原来是北弃郡主,适才多有失礼,还望郡主海涵。”
图兰骨柔笑着摆摆手道:“陶将军不必多礼,我等蛮人没有这许多汉人礼数。”
陶臣末回身,图兰骨柔仔细打量着他,想看看自己王兄心心念念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只见这陶臣末一身白衣,面容俊朗,在这昏暗的夜犹如月照长街,甚是好看,上下打量一番,图兰骨柔缓缓说道:“王兄自泰安归去,便一直念叨着将军,听闻将军蒙冤,便即刻让我等赶赴渝州以解将军危难,还未等我等出手,恰逢程将军兵发渝州,为确保将军无恙,所以这才一路跟来,还望将军休怪我等无礼。”
一番言语,让陶臣末想起了当年在泰安与图兰冰穆相遇的日子,仔细想来,已是近两年时光了,不由得心生感叹:“臣末人微,却得北弃王如此关照,甚感荣幸,不知王爷近况如何?”
图兰骨柔道:“王兄已是北弃真正的王,一切安好,只是常提及将军才干,常想与将军共图大志。”
陶臣末笑道:“在下不才,真是有愧王爷厚爱。”
图兰骨柔一开始的打算是直接问陶臣末愿不愿随他归顺北弃,若是陶臣末拒绝便动武绑走,只是近日见了陶臣末之后才觉得如此实在太过失礼,于是便改变策略,拿出了图兰冰穆的亲笔书信,说道:“只凭我等一番言语将军哪里可以感受王兄的心思,这是王兄写给将军的书信,还请将军过目。”
陶臣末双手接过书信,本是想打开看看,但此刻街上甚是昏暗便就先收了起来,说道:“此处有些暗,待在下回到府中再细细拜读,如今渝州多见刀兵,不知郡主落身何处?”
图兰骨柔心思快速翻动,随即说道:“我等本想来到渝州救了将军便即出得城去,不想如今起了战事,还未来得及寻那落踏之处。”
陶臣末想了想,说道:“远来是客,更何况是郡主亲临,如若是不嫌弃,今夜便随在下先到这将军府中将就将就?”
图兰骨柔故作为难,想了想,说道:“这样怕是多有叨扰,何况我等可是自北弃而来。”
陶臣末道:“郡主哪里话,郡主千里迢迢为救在下而来,理当敬地主之谊,只是借花献佛,便先在这渝州将军府住下吧。”
图兰骨柔还是假装想了想,才点头答应了,其实这也正是她想做的,一来有机会可以正大光明的跟陶臣末接触,鼓动他随自己北上,二来也想打探打探这渝州军情,只是意图不能太明显,所以便作了一些为难状。
陶臣末和任蒹葭领着图兰骨柔一行人回到将军府后便作了些安排,之后各自歇去,待众人睡去,图兰骨柔悄悄放飞了飞鸽,面向北方,露出了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
陶臣末回到府中,仔细读了图兰冰穆的书信,信言:见字如面,冰穆遥问陶兄安好?自泰安一别,已数年而往,虽时光飞逝,然冰穆心中不遗陶兄面容,若见此信,兄当安好。世事无常,陶兄自赴云阳始,经历甚多,奈何冰穆远在北弃,无所相帮,今世道如此,英雄该有安身之处,北境苦寒之地,常惧陶兄不喜,然思才之心不增反减,常念与兄同游山水,共驰天地,北镜寒,然弃人生之,泰安暖,然帝王弃之,朱门内酒池肉林,山野处尸横遍野,王侯将相日日笙歌,黎民布衣三餐难续,念及此,冰穆心中悲痛万千,天下之大,不该沦为权者玩物,兄有大才,当谋天下,而为百姓计,深渊无路,良才不出,北镜地广,可任由驰骋,心中千言,一书难表,愿兄思冰穆宏愿,临北共饮,一表数年思虑,共赴天下。冰穆亲笔。
读完信,陶臣末心中感慨万千,老实说,如果程锦尚没有起兵攻渝,图兰骨柔若真是救了他的性命,他很可能会随她北上,这么些年来,就算图兰冰穆不讲,他也早已对大渊失望,只是北弃终归是外族,他心中多少有些隐晦,但如果图兰冰穆真能给天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他或许也并不会在意世人评说,只是如今程锦尚为他背负甚多,他怎可忘恩负义,随性而为。不过眼下这还算不上大事,如何应对渝州接下来可能面对的困境才是当务之急,所以他思虑一阵之后便也沉沉睡去了。
如此过了数日,渝州城依旧封闭,但因城中多有外地经商或是游历之人,为不让百姓起怨言,程锦尚下令定时开启城门,况且已过去数日,自己已然将渝州稳稳的控制在了自己手中,此时就算有消息传至泰安,自己也可以以逸待劳了。
程锦尚说的也没错,虽说张昭亦等人被困城中,但他毕竟是有备而来,之前在城外便已安排了人手,自己被困城中出不去,城外的人自然能推知事情大概,更何况程锦尚数万大军入城,动静也不会太小,所以在渝州被程锦尚攻陷不久,消息便已传到了泰安。听闻程锦尚兵变,且以征讨自己为由,秦庸气得是七窍生烟,便急着询问安影栋之前的妙计,但安影栋却故作神秘,只是要求秦庸若要派兵征讨,就将自己安排在军中做做谋参,秦庸见安影栋成竹在胸,便也不再多说,只得按安影栋的方法做。
这日一早,陶臣末简单用了些餐之后便到了将军府的议事厅,程锦尚已在厅中侯着诸将,陶臣末见时间还早便与程锦尚说了一些今日的事,二人正说话间,府中管事急匆匆的的跑了进来,嘴里大叫“大事不好”。
程锦尚立马起身,急切的问道:“发生了何事?”
管事颤抖着说道:“将士们今日吃过早饭之后突感身体不适,全身麻木,已然,已然瘫倒在地?”
程锦尚一听,更是焦急,问道:“有多少人?”
管事嘶哑着说道:“今日,今日所有的将士都吃了早饭,所以,几乎全军如此。”
程锦尚脸色铁青,一把瘫倒在椅子上,一时竟是无言。
陶臣末见事不对,便问道:“诸位将军如何?”
管事说道:“王金易将军无恙,成言吾、魏文忠二位将军则,则也中毒了。”
陶臣末背脊发凉,深知此事怕是早有预谋,或许这渝州城本身就是一个陷井,只等程锦尚自己往下跳,但此刻容不得多想,必须先稳住渝州形势才是。
陶臣末看向程锦尚,程锦尚毕竟是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云麾将军,在懵了一会儿之后便又很快的恢复了平静,问道:“医官作何说法?”
“有几名医官也中了此毒,走运的医官已前去查看过,只知此毒暂不致命,但却无法查得是何种毒物。”
程锦尚不再多想,随即招呼陶臣末一同赶往军营,一路上,二人脑中都思绪飞转,程锦尚边走便说道:“王将军在白水营看管归降士兵,所以在另处食宿,这才幸免于难,我等在将军府用饭,也未见异样,守城将士统一食宿,水源、食材皆在一处所取,以致尽数中毒,定是有人在其中动了手脚,轻而易举破我数万大军,臣末,眼下可如何是好?”
陶臣末道:“此时出事绝非巧合,若属下没猜错,征剿大军必然也已接近渝州,现在先遣人告知王将军城中情况,不过此事不得声张,王将军须得若无其事依旧驻守白水营,万万不能让白水营降兵知道此事,否则一旦哗变,渝州危矣,待我与将军查明情况之后再估量这渝州形势,若实在无法,恐怕只有先暂退云阳。”
程锦尚此刻也无他计,只得先如此。二人来到军营,见众将士尽数瘫倒在地,而一众伙夫在几名士兵的看管下正战战兢兢的跪着。
见程锦尚等人到来,成言吾急道:“将军,你……你……可来了,我们这是……这是咋了?”他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清醒些。
程锦尚蹲下身子,安慰道:“先别急,你可有其他不适?”
“没……没有,就是……就是这身子不听使唤,我们是不是让人给下蒙汗药了?”成言吾依旧有些口齿不清。
程锦尚起身向医官问道:“你等可查看出是何缘故?”
几名医官甚是焦急,额头上都冒着汗滴,嗫嚅道:“将军恕罪,我等已经尽力了,只当是一般的蒙汗药或是软骨散之类的药物,可试了各种解药,就是不见效果,我等……我等也不知道是何缘故。”
程锦尚急道:“难道只有等死,本将要你等何用?”
这几名医官随即跪倒在地,惊诧着说道:“将军恕罪,小人确是找不到何种缘由,只是暂时看来并没有性命之危,小人一定尽力排查,尽快找到原因。”
程锦尚强压怒火,大声道:“尽快查得缘由,否则本将军法处置。”众人应声而去。
陶臣末想了想说道:“将军,这城中还有不少郎中,卑职这便去城中寻得一二,看能否帮上忙。”
程锦尚说道:“如此甚好,你快去快回,此事万万耽搁不得。”
陶臣末领了几个随从,便上街去寻找郎中去了。
不找还好,这一找更是惊得陶臣末一身冷汗,偌大的渝州城,所有的医馆竟都大门紧闭,陶臣末找了好几家都无人应答,发现事有蹊跷,便砸开了一家医馆的大门,刚进得门去,却有一股冲鼻的血腥味传来,定睛一看,屋内躺着两个人,身前一滩殷血,上前一探,竟都没有了气息,陶臣末愈发觉得大事不妙,赶紧招呼左右再去其他医馆看看,不出所料,连续几家都是如此,屋内郎中被尽数灭口,有些尸体还有余温,想来是刚被杀不久。陶臣末加快脚步赶往其他医馆,还想再碰碰运气,不一会儿便来到一家叫做苏枕医馆的门前,听左右介绍,这家医馆在渝州城向来有名,老郎中苏枕医术高明,常被百姓称赞,只是此刻这家医馆一样大门紧闭不见生机,陶臣末还是来到门前用力敲了敲门,果然不出所料,无人应答。
陶臣末已不想再见一遍屋中血腥,想来结果并无不同,所以便转身准备离开,刚走几步,便听得屋内传来一声声响,像是瓷器摔碎的声音,陶臣末看看左右,随从都示意确有声响,陶臣末便又在此来到门前大声道:“我乃渝州将军府的人,有急事求教,还望先生开门一见。”
适才还有声响的屋内突又恢复寂静,陶臣末在此重复求见,但依然未见动静,正在思虑之际,突又听到屋内隐约传来一阵“呜呜”声,陶臣末顿觉蹊跷,一脚踢开门板,随即冲入屋内,哪曾想,这屋内竟是另一番景象,几名劲装男子正提着大刀围成半圆面对陶臣末,其中一个人拿着凶器架在一个女子的脖子之上,一手捂着这名女子的嘴,而地上还趴着一个老者,背上是一条血淋淋的伤口。
见此情景,陶臣末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大喝一声便冲向前去,几名劲装男子也都冲了过来,陶臣末抽出腰刀一招力劈华山,当头一人还未来得及抵挡便被劈成两半,其余几人已来不及后退,陶臣末一阵劈砍,几人尽数倒下,这下把那名挟持女子的男子吓得不清,他哪里想到眼前这个白衣少年如此凶猛,于是便战战兢兢的说道:“你,你别过来,否则我就杀了她。”
陶臣末也不搭话,而是径直向前,那男子已然颤抖起来,作势要杀了那女子,陶臣末瞅准机会,把刀向前一扔,刀刃像是长了眼睛直刺那人手背而去,只听一声惨叫,那男子便丢掉了架在女子脖子上的刀,疼痛到瘫坐在地上,只是手背上还插着陶臣末的刀。
那女子脱险,直奔趴在地上的老者而去,口中悲切的叫着“爹”,她探了探老者鼻息,随即又起身慌乱的寻找着什么,陶臣末不知如何是好,只是问道:“姑娘需要什么?”
这女子也不答话,只是口中不停的念叨着“金创药,止血散”,可是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只发现屋内平日里整齐有序的各类药物已然被刚才那些人砸得乱七八糟,她竟一时抽泣了起来,陶臣末见得真切,上前安慰道:“姑娘莫急,我看这屋内怕是找不出止血散了,附近医馆也都如此,如若姑娘急需要金创药或是止血散,军中倒是不少,我这便让人送你和令堂过去。”
这女子甚是感激,但此刻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不停的道谢。
陶臣末也不耽搁,随即便吩咐两个手下将这老者和女子赶紧送到军营之中,而自己还想再去剩余得医馆碰碰运气。
时至晌午,陶臣末才带着两个大夫回到军营,此刻的程锦尚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虑不安,见陶臣末回来,满脸期待的赶紧迎了上来,还不待他开口,陶臣末便问道:“军中医官可查得缘由?”
程锦尚一脸无奈,说道:“并未查得,怎么样,为何就只找得两人?”
陶臣末示意那两名大夫先去查看情况,这才讲到:“将军,看来是有人执意要置你我于死地,卑职在去寻找大夫的途中发现,城中几乎所有的医馆都被砸毁,馆中大夫被尽数灭口,所以这才只寻得两人。”
程锦尚一听,心中一紧,暗叫道:“天亡我也。”
陶臣末安慰道:“将军莫急,先看看这两位大夫作何解说。”
但他们还是失望了,这二位郎中左瞧瞧右瞧瞧,望闻问切都使了个遍,这二人诊断出来也只当作事被下了蒙汗药或是软骨散之类的药物,然陶臣末之前已然告知二人一般的蒙汗药或是软骨散之类的解药并无效果,所以这二位也素手无策。
如此一来,陶臣末与程锦尚便再无他计。整个军营寂静无声,良久,却突然有人来报。
陶臣末与程锦尚都觉大事不妙,二人交换了个眼神,便将来者带到了帐外,这才细问。
来人道:“探子来报,大渊征缴大军距渝州还有一日路程。”
“多少人?”
“六万有余。”
“谁人挂帅?”
“马字旗。”
程锦尚冷冷道:“此事你已报我知晓,不要再声张,先下去吧。”说完转身看看陶臣末。
陶臣末脑袋一片空白,他们猜得不错,先是士兵中毒,再是大军来袭,环环相扣,显然是有人计划好了的,如今有将近三万将士动弹不得,若是渊军此刻攻城,岂非手到擒来。二人此刻都没了主意。
良久,陶臣末缓缓道:“如今已无他计,还有一人可试,希望不大,但还是要试。”
“谁?”程锦尚焦急的问道。
“将军稍等,我去去便来。”陶臣末说罢便转身去了。
询问左右,陶臣末便来到了一处府邸,匆匆进了门去。
陶臣末在这渝州并不识得什么高人,他只是想起了上午在苏枕医馆遇见的那个女子和那位叫做苏枕的老人,尽管希望不大,但还是决定碰碰运气,因为军营乃军中要地,在救得苏枕医馆二人之后,陶臣末的几个手下便先将那位女子和那受伤的老人先带到了一个小宅子里安顿。
进门来,那女子正坐在床边关切的看着趴在床上的老者,此时老人已然苏醒,只是气色欠佳,想必那一刀确实很重。
见到陶臣末,那女子立马跪拜道:“小女子苏木谢过大人救命之恩,刚才情急,未及道谢,还望大人见谅。”
陶臣末赶紧扶起这名叫苏木的女子,说道:“姑娘不必多礼。”
刚才医馆一见,形势危机,未及细细打量,扶起苏木,陶臣末定睛一看,只见这女子一袭白裙,星星紫罗点缀,虽面带倦色,但眉如淡月勾,浅浅而深情,目似海底珠,一眼可见满天星,虽身材纤瘦,但就那么静静的站立,却似画中而来,淡淡一笑,让人如沐春风,陶臣末竟然有些呆了。
苏木也才察觉眼前这位白衣少年偏偏公子,竟是十分好看,二人都有些失措,
陶臣末觉得失礼,便望向床上的老者,问道:“令堂如何了?”
苏木声音有些柔弱,道:“幸得救及时,已无性命之危,小女子再次谢大人救命之恩。”
陶臣末道:“小事一桩,姑娘不必客气,只是……”
苏木见陶臣末欲言又止,说道:“大人有事尽管吩咐。”
陶臣末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确有一事,想苏先生想帮,只是先生此刻……”
“府中有病人?”苏木问道。
“确实如此,军营中将士们尽数中了毒,军中医官皆无计可施,素闻苏先生医术高明,不知能否帮上忙。”
苏木看了看趴在床上的苏枕,缓缓道:“家父身受重伤,怕是有些困难,小女子自幼跟随家父行医,大人若是不嫌弃,可否让我前去看看。”
陶臣末看了看床上的老者,也别无他法,便说道:“如此也好,姑娘请随我来。”
陶臣末领着苏木来到营中,众人皆不解为何引来一女子,陶臣末也管不了那么多,只是让苏木前去诊断。
苏木先是搭了搭脉,尔后又查看了中毒者的眼色和唇舌,询问是否麻木,是否感觉呼吸不畅,是否口干等等问题,得到答案后,苏木再向陶臣末问道:“大人说,所有的蒙汗药和软骨散的解药都没用?”
陶臣末点点头。
苏木再查看了几人,脸色已由严肃变得缓和,缓缓说道:“大人莫急,此毒有解。”
众人一听,无不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