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面现微笑,只把手探出。
飞剑摇摇晃晃如步履蹒跚的孩童一般,向他掌中落去。
这一下,万剑生神态急剧之间又见萎靡下来,一双铜陵大眼瞪的通红,满是血丝,叫道;“找死!”
他神智昏聩,只满腔惊慌暴怒,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苦苦祭炼数十年的飞剑,何以忽然就失了掌控,冥冥中的心神牵连也好似只仅仅几根藕丝未断一般,离彻底失去感应,不过早晚的事情。
哪里能不焦?身躯仿佛一头发怒的暴龙一般冲了过去。
“决不能失了飞剑!”
这飞剑实乃是他性命根本,心神牵连断开大半,失了掌控,已叫他瞬间受了极重的暗伤,若是一旦让心神斩断,简直不敢想象。
可惜等他这时反应过来,却已是迟了,还未等赶到,只眼睁睁看着,飞剑摇摇晃晃落入张青掌中,又气又急,目睁将裂,哇哇大叫道:“狗杂碎!还不快快给我放开!”
不及多想,劈空一掌,掌势汹汹,迎面便向着张青手上拍去,要叫张青撒手。
张青自小饱读诗书,习君子之道,便是与人对骂打架也是从未有过,更别谈与人生死斗法了,他连修真都只是刚刚半入门几天罢了,但他心思通透,如智珠在握,愈是惊险时分,却愈是镇定安宁,把手掌翻转,将气绝不断灌入剑中,手执飞剑,不让反进,剑锋迎了上去。
嗤嗤!
飞剑发出七八寸的剑芒来,如毒蛇吐芯,森寒不定,只一个伸缩,刀削豆腐一般切入,破开掌风,反去削万剑生手掌。
张青虽执剑手法十分粗糙,但偏偏飞剑是万剑生数十年来日夜心血洗炼,锋利无匹,孩童舞剑也可杀人,遑论张青这等修为高深的修真?
万剑生深深知道自己这柄飞剑的厉害之处,不敢硬接,只得大叫一声撤了掌,叫声那是说不尽的憋屈,从没想到,自己引以为依仗的百炼精兵,如今却落到对方手里,反为掣肘。把身一晃,身形如风,已避开飞剑绕到张青侧方,又是一掌拍出。
张青心中默默运气,反手也是霍地一掌,迎了上去。
二人双掌毫无花俏地撞在一起,啪嗒一声,刚刚粘上,各自震荡出一阵大力,立即将对方推开。
二人都是蹬蹬后退,张青只三两步便即停住,万剑生却一直退了七八步远,脚下踩出一个个深深的脚印,刚刚停下,却哇地一弯腰,呕出一大口血来,艳红红的。
只见其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宛如将死之人一般,哪还有不一刻前,生杀予夺,俱在掌握的威风凛凛?
他飞剑被夺,心神损耗,性命根本已是受了极大震动,身上暗伤太重,只凭深厚修为压制不发,如今与张青这一掌对碰,实打实地较量下,只觉张青气绝浑厚绵绵,似有无穷潜力,一时激的气机不稳,暗伤作祟,这一口血终究吐了出来。
“今日飞剑已失,若是缠斗下去,只待暗伤一压制不住,立时要束手待毙!”
他以飞剑性命交修,一身修为十之七八都在剑上,没了飞剑就是头失了爪牙的老虎,心神大损,还要分心压制伤势,近乎病猫,方才与张青一交手,虽连张青修为到底如何,也没试出,但心下已然明白,只要张青稳扎稳打,以自己重伤之躯,别说夺回飞剑,只怕顷刻便要命丧他手。
虽然这般想着,但到底飞剑于他实在太过重要,怎甘心就此放弃?便暗暗凝聚一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搏命术法,蓄势待发,只要张青见他伤重,乘势攻来,当可扭转乾坤。
张青并不抢上,只把手一抬,一道光柱从天而降,将其周身上下护的个风雨不透。
万剑生见他经验丰富老道,非是雏鸟,明摆着这副架势是要不冒半点风险的将自己拖死,便知只怕自己是一点机会也没了,也就只得死了心,咬牙切齿,眼中满是嫉恨,忽地一个转身冲入山林之中,连场面话也不说了,匆匆消逝。
他却不知,张青不是雏鸟,而是雏鸟中的雏鸟。
张青方才虽然应对无差,十分沉着,一掌将万剑生震退了出去,却根本不知如何攻敌,虽见万剑生吐血,也没多想,只当他还要攻来,顺着早拟定好的,先把自己护住再说,免的又要仓促应对,及到万剑生忽然掉头就走,他还真有些发怔。
山林间,一时静悄悄的,只有山风徐徐,他在发怔,别人却是给他惊的呆了。
“咳,咳。”
还是伤势颇重的枕乐子胸口滞闷,发出了两声咳嗽,才将沉默打破,几人都回过神来,小道童慌忙问:“师傅,你怎么样?”又继续无措地哭了起来。
枕乐子轻轻摇了摇头,道:“没事。”忽地醒悟过来,一片殷红碜人的脸上露出了微笑,道:“好孩子,你也没事了,还不快去谢谢那位道友的救命之恩?”
他本来伤重之下有气无力,此时却是绝处逢生,心中喜极,倒是说得一气贯通。
小道童十分乖巧,闻言眼泪嗒嗒地遥遥转向张青磕头,口中连呼道:“多谢师叔救命大恩!”一连磕了三下,也叫了三声。
张青没经过这种阵仗,想要将之扶起,叫她不必这样,可方才他一番打斗,距的甚远,想扶也够不着,倒是可以将气绝遍布身下,瞬间爆发冲过去,可那声响动静跟地塌山崩似的,那样气势汹汹,只怕先就把别人给吓的瘫了,但若是就这般跑过去,那只怕别人头都要磕破了,总不能这边你还在哼哧哼哧地跑过去扶,那便却自顾自地磕完了头,站起来了吧?而且也实在不伦不类,便如世俗行礼一般,双手向上虚托,说道:“不用,不用……”
可世俗之中,便是虚托,也要受礼之人走到施礼人跟前,双手放在其手臂下方虚托,哪有隔着四五十丈在那托的?
小道童没在世俗厮混过,根本看不懂他那手势是在干什么,一脸茫然,还以为张青这是在隔空施展气绝呢,便即不敢起身。
刘瑶瑶本看张青目光一阵奇异,见张青怪模怪样,倒是禁不住一下笑出声来,遂上前替张青将小道童扶了起来。
张青松了一口气,赶忙走上去,四人会在一起,刚一接近,刘瑶瑶便低声传言道;“你的事,待会给我说清楚。”
一转眼,只见刘瑶瑶目光奇异,不知其含义,心想:“便是惊讶,也不该如此这般神态。”
却听枕乐子已然微笑说道:“贫道也多谢道友救命援手之恩了,想不到道友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修为,来日必定要大放光明,成就不可限量。”
张青听了,只称侥幸,连道不敢,他这说的却是实话,直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枕乐子又对刘瑶瑶说道:“令尊能教出如此弟子,想来修为必然已深不可测,可惜无缘一见,今日这位张青道友之所以出手与人斗法,也是迫不得已,想来只要如实禀告,令尊也不会计较的。”
他却是见张青明明有如此手段,能降的住万剑生,却偏偏一直不愿动手,再想,他连话也不多说,一直由刘瑶瑶主事,联想刘瑶瑶说张青是刘达的衣钵传人,闭门弟子,便当张青是奉命随刘瑶瑶出来见识的,不许与人斗法争执。
此时,见张青明明败退大敌,刘瑶瑶脸上虽是欢喜,却更是奇异,二人且有一番窃窃私语,他虽不知具体说的什么,但想来也可猜出,是以才有了这么一番话。
刘瑶瑶不知他想了这么多,只当是单纯有感而发,因而笑嘻嘻道:“是哩,是哩!他能给我爹涨了脸面,我爹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怪他?”
枕乐子以为自己一番开导之下,刘瑶瑶想通了,遂微笑道:“那便好。”
说来,在他看来,张青是因万剑生要伤刘瑶瑶这才出手,他师徒二人不过是顺道沾光得了救而已,只是他修行多年,倒不会在这事上斤斤计较,反将刘瑶瑶也视为救命恩人。
何况,在他想来,张青那种收取飞剑之术是一种极其厉害的秘术,能成,也可能败,一旦败了便有极其严重的后果,这次不过侥幸成了罢了,是以刘达才不许张青轻易与人斗法,也因此,张青二人才百般容忍,不愿出手。
刘瑶瑶虽对张青惊疑还多,但这时回过味来,也是喜不自禁,看了张青一眼,眉开眼笑,说道;“你这徒弟收的不错,很给师傅长脸。”她这般说是暗指自己英明,因为张青根本就是她收的。
枕乐子不知其中缘故,听了颇觉有理,也是微笑点头。
张青不答话,见枕乐子虽精神好了许多,但身上伤势毕然还重,说道;“道长还是伤势要紧。”
枕乐子微笑道:“不要紧,光这会儿便已好了许多,以后但有时间,慢慢调养,还是可以返本回源的,现在还是先赶路要紧,免的待会又生出变故。”说话间,居然要强撑着站起。
几人都吃了一惊,他此时身上鲜血淋淋,光看模样便已吓人的紧,哪敢让他乱动,连忙拦住,张青道;“道长还是先找个地方养伤要紧。”
枕乐子道:“这次已是险死还生,哪里还敢多待?况且我这伤势虽说能保住条命,但将养起来也是极其麻烦的,只怕要耽搁了与三缅诸位道友相聚商议大事的日子了。”便死活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