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你就要魂飞魄散了,有什么遗言、遗愿就赶快留下吧,如果不是太难的话,我们尽量帮你完成。”昙静一边和昙清朝着大殿的方向走,一边说。
此时我已经彻底破罐破摔了,反正也是出不去,只能认人宰割。与其低声下气的陨灭,还不如先恶心她们一顿再消失,因此嘴巴便更贱起来:“荷!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啊?唉,看上我了就直说嘛,不要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告白,我喜欢更直接一点的。”
本来我以为她会生气,没想到她居然没有发脾气,而是朝着刚才昙洁离去的方向看了看,感慨地说:“虽然你刚才是出于恶意骗了她,不过从结果上来看,你却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安慰。昙洁那傻丫头来到寺里之后,因为比昙清还笨,又分到了别院,没有一个像我一样的师姐护着,平日里受尽了别人的欺负,她虽然没有怨言,可也经常闷闷不乐。你刚才骗她说你是佛要奖赏她,虽然我对她说这次是奖赏昙清,下次再奖赏她,可你看到她离开的时候脸上有多高兴吗?有了你这一段,估计昙洁在以后的日子里,就算受再多的欺负,起码心里会有个支撑她的念头了。她本来以为自己傻,一辈子都不能见到佛的呢……所以,就凭你这歪打正着的也算办了件好事,我就开恩让你留句遗言吧。”
本来我还打算拿她的话开几句玩笑呢,可听了昙洁这么可怜,我连贫嘴的心情都没有,躺在念珠里的地上沉默了。
“怎么了?别给脸不要脸啊,有什么话赶紧说,一会等我反悔了,想要说可就晚了。”
我懒洋洋地说:“本来,我是想让你们在我魂飞魄散之前,能带我进一次你们的浴室的。不过,从现在的情形看来,就算你们答应我,时间也来不及了。我中午就要被你们庵里那些老秃牛给灭了,等不到你们晚上沐浴了。”
“你这色鬼!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烂话。昙清,我们快点走!”昙静拉着昙清的袖子,加快脚步朝前小跑。
我赶紧说:“唉唉唉,等等,我还没说完呢,我要留遗言!”
昙静停住脚步:“最后一次机会,再胡说八道……”
“不,我这次是正经的!”我回头朝着昙洁离去的方向望了望。“能不能别在众人面前把我交给你的师父们,让她们在私下把我消灭吧。”
昙静问:“为什么,你别是又有什么阴谋吧?”
“我能有什么阴谋?你们想啊,我刚才骗了那扫地的傻丫头说我是赏珠佛,你们也没揭穿我,那傻丫头正自己偷偷高兴着呢,你在众人面前把念珠交给师父们,请她们把念珠里的鬼给消灭,那这一下子不是全尼姑庵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就算那傻丫头一会儿不在现场,早晚也会有人告诉她,她就会知道那念珠里的不是佛,是鬼了。你想,昙洁知道真相后会多伤心啊。就像你们说的,我自从有记忆以来,这可能是我唯一歪打正着做的一件好事,我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了,我不知道人间还有没有人记得我,你们估计过段时间也会忘了我,可起码我还能以赏珠佛的形象,藏在那傻丫头的心里。我就这点愿望了,能帮我实现吗?”
昙静还没有说话,昙清已经两眼含泪地说:“师姐,他说的有道理,你就答应他吧!这样对昙洁也有好处!”
昙静皱着眉头想了很久,终于点点头:“好吧,反正是公开还是私下,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我笑了。我心里知道,以昙静的性格,她是最爱出风头,最喜欢处处高人一头的人。在外边抓住一个我这么厉害的恶鬼,她绝对会希望在大家面前显摆一番。她愿意不把此事张扬出去,做私下解决,已经算是做出了牺牲了。
行了,我这短暂的恶鬼生涯算是画上句点了。以前我还总觉得自己不记得生前的事情是件十分遗憾的事,现在我才明白,这其实是一种幸福,因为如果我知道我生前的情况,此刻一定会有无数的留恋、无数的愿望、甚至无数的刻骨爱情、无数的血海深仇要惦记着,而现在呢,除了没能进入小尼姑的浴室里去参观一下之外,我基本没有什么遗憾了。
不多时,昙静昙清二人来到了大殿的门外,在她们身边有无数小尼姑正络绎不绝地朝殿内走去。昙静把念珠交给昙清戴上,命令我说:“想私下解决,午课的时候你就别出任何动静知道了吗?”
我故意张口打了个哈欠:“我一听念经的声音就困,就算你让我闹我都没那精神。”
昙静瞪了我一眼,昙清无奈地笑了笑,二人走进了大殿。一进殿门,只见宽阔的大殿内,正面供奉着一尊巨大的铜佛像,当然什么佛我不认识。两侧也立着不少小一点的塑像,看上去像是泥做的,形态各异,颜色也各不相同。
铜佛像底下,有一座高台,高台上一位年迈的老尼姑盘腿而坐,目光虽然极尽平和,可却有一种似乎能看穿一切的感觉。高台两侧有四个小一点的台子,上面坐着定空和三位差不多年龄的尼姑。她们的旁边摆着一溜供桌,供桌上面有果品、香炉还有瓷瓶什么的。地下按照辈分年龄排好了一张张蒲团,所有的尼姑按照座次依次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昙清和昙静辈分看来不算太高,做到了后几排的位置。我本来是在昙清胸口的念珠里呆着的,看到那老尼姑的眼神后,浑身不自在,就跑到昙清挂在脖子上的念珠的位置上了。这样昙清的脑袋挡住了老尼姑的视线,我则看着她们身后殿门的位置。
昙清她们身后坐的,自然都是比她们辈分还小的尼姑。等了一会,差不多人都到齐了的时候,我才看到扫地的昙洁慌慌张张地跑进殿门,坐在了最后一个位置上。她坐好之后,眼神时不时会朝我的方向瞄几眼。她大概是在猜测那位神秘的赏珠佛到底给了昙清什么样的奖励吧。
“人都到齐了,午课开始。”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
木鱼单调的声音响起来,众尼姑开始诵经。
一开始我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可是随着诵经的声音越来越大,我的头越来越疼。刚开始是头疼,接着全身都疼起来,就好像有无数双手在从里到外地撕扯着我一样。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难道……难道是……我虽然自觉灵力不算低,可在这佛家之地,被那一看上去就颇有道行的老尼姑,外加几十位大小尼姑一起诵经,自然也是无法承受的吧。
好……好疼……!我快要忍不住了!好想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闭着眼睛虔心念经的昙洁,努力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声音来!可我实在不知道我能撑到几时……
“哐当”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传来,所有的尼姑顿时停止念经,瞬间我的身上轻松了不少,我把捂住嘴的手摊下来,躺在念珠里喘着粗气。
只听定空师太的声音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刚才不小心把一支供瓶给打碎了,求住持责罚。”
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一切皆是缘,供瓶落地,是它尘缘已尽,自去极乐之处了,何故要责罚与你?就算它身是死物,可听了这么多年的佛法,也该明白这道理了。可惜,有无数常年修佛之人,却不能了解其中真谛,你们要引以为戒啊。”
众尼姑一起回答:“是!”
苍老的声音继续说:“今日午课就到这里吧,修佛参悟不在于诵经的次数,如果你们能从供瓶坠落之事,参悟一点佛理,比死板的诵经千遍还大有裨益。你们退下吧。”
众尼姑一起行礼:“遵命。”然后纷纷起身朝门外退去。
昙静和昙清站起身来刚要走,住持叫着她们俩:“昙静、昙清。你们二人随我来。定空,你也一起来。”
说真的,就算是以前多次听到魂飞魄散这个词,我也没有真正的害怕过,可刚才经历了那阵深彻肌骨的疼痛,我现在真的有点害怕了。
住持从高台上起身,拄起一根歪七扭八的细拐杖,摇摇晃晃地在前面走着。定空师太迈着稳重的步伐,在后面跟随。昙静和昙清则有些紧张走在最后。
这一刻终于到来了吗?人死了以后,会变成鬼,可鬼死了之后呢?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吗?还是会去到一个,比现在更可怕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