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睡了几天?”昙静睁开眼睛四外扫视,当看见放在她不远处木桌上的我之后,第一句就问我。
“你醒啦!”我高兴地说。
“你耳朵也学那位夫人一样聋了吗?我问你我睡了几天了!”昙静怒道。
我欣慰地笑了笑:“看到你又有这么大力气骂我了,看来身体确实比以前恢复了不少。”看到她又要生气地大吼,我怕她身体吃不消赶紧说:“五天……准确的说是四天半,现在是巳时……”
昙静腾的一声从床上弹起来,然后以飞快的速度找到自己的外衣穿好,一把抓起念珠,往外就跑,急的我直喊:“你慢点!”
刚一掀门帘,只听“嚯哈哈哈”的笑声传来,昙静发现自己撞在了一堵厚实而有弹性的巨墙上,弹了回来。
李仙笙摸着被昙静撞过的肚子,笑道:“嚯哈哈哈,小师傅你终于醒啦,来,今天的第一碗药已经煎好了。”
昙静根本就没理她,从她身边绕了过去,来到了门外,看见那两个抬着她过来的男人正坐在外屋的桌子旁喝着茶水,见到昙静出来,那二人急忙站起来,其中一人说:“小师傅您醒啦!”
昙静没有正视他们,而是一边朝外跑一边用余光瞄了他们一眼:“快!去客栈!”
“小师傅,不用去了!”
昙静猛停下脚步回过头:“为什么?”
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给昙静:“这是令师妹留给小师傅您的信。”
昙静一把抢过来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师姐,现在是我们到了镇上的第二天,我现在正在你躺着的小床边给你留下这封信。李先生李老夫人已经把你的情况对我们说了,说你最好在这里修养一个月左右,我本来想守在你身边等你伤好了再启程,可唐姑娘说有件要紧的事情需要一位出家人帮忙,如果时间够快的话,说不定能帮助沈公子消除身上的怨气,能让他重新投胎转世。又说这位李先生是她的好朋友,是这一带著名的神医和法士,你们在这里绝对安全。所以,请原谅我没有陪着你,我先和唐姑娘走了。你要安心修养,等你身上的伤痊愈了,再来找我们汇合。”
昙静看完,用手将纸慢慢攥成一团,用力掷在地上。然后原地站了一会儿,扭头对李仙笙说:“喝药吧。”
李仙笙把药放到桌子上,刚要抡胳膊挽袖子,昙静制止她:“不必了,我已经醒了,我自己来吧。”
“嚯哈哈哈,也好!”李仙笙坐在了桌子旁边,看着昙静喝药。
昙静面无表情的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地喝着。偶尔凤眼微眯,细眉微蹙,不知道是因为药苦,还是在努力地思索着什么事情。
一会儿的功夫药喝完了,昙静把药勺放回碗里,突然捂起自己的肚子:“哎哟!”
我担心地问:“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你这‘鬼踹门’又放什么药了?”
这次李仙笙没有再笑,而是拧眉瞪眼地纠正我:“什么‘鬼踹门’,是‘踹鬼门’,差一个字差好些个呢,鬼踹门那是被鬼给踹了自己家的门,那还有什么本事?当然是我去踹鬼的门……”
我大喊:“你真能踹鬼门?吹吧你,有本事来把关着我的这道门给踹开啊……”
“别吵了!”昙静忍着痛苦喊。“药没事,我只是需要方便一下。”
李仙笙又笑了:“嚯哈哈哈,也难怪,昏睡了五天,刚刚醒来,想排泄一下很正常。”
昙静从桌子旁跳起来,比用刚才还快的速度跑到外屋里,弯腰捡起丢在地上的那团纸,飞快地朝外跑。跑出门口的时候,我听到李仙笙在后边大叫:“别追了!她是去拉屎的!你们俩大老爷们追个屁啊!”
昙静出了茅屋,左看右看似乎没看到类似茅房的地方,情急之下便朝着茅草屋东侧的树林里跑去。前面提到过了,这茅草屋位于镇子的最东侧,它的身后就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昙静狂奔进树林,前面不远处就是一堆野草丛生之处,可昙静却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朝前跑。我还以为她没有发现,担心她身体承受不住,急忙叫她:“不用跑了,那里就有一个适合的地点!”
昙静则短短地喝了一声:“闭嘴!”,之后一直跑了下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昙静终于支持不住了,噗通一声扑倒在地上,发出一声近乎惨叫的声音,双手撑着地,头向下埋着。
“疼吗?”我刚问完,昙静就哭了起来:“我太笨了!我太笨了!我自以为聪明,可实际上我就是个傻瓜!”
我既心疼又不解地说:“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话?还是先起来吧……”
昙静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继续哭着说:“我推测出你的身份还有唐探蝶的计划之后,料定唐探蝶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地接近昙清,我怕昙清会被她迷惑住把念珠拱手让人,所以才和她换了念珠。”
“你这不是做的很对吗?”
“对什么!事实上我完全做反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
“唐探蝶想要迷惑昙清,最好的环境就是把昙清和我们全都分离开,昙清那个人很没有主见,没有别人在旁替她出主意,她很容易就被唐探蝶装出的温柔样子给骗了。可分离开我很容易,我当时身受重伤,只要和现在一样,派两个人抬着我一前一后走就行了。可分离开你们两个却不易。昙清和你从你被封印起就在一起,出家人身上带的法器不能随便更换唐探蝶作为法士一定也知道,所以她很难想到一个理由把你和昙清分开。只要你在昙清的身边,唐探蝶就不能那么肆无忌惮地迷惑昙清了。因为她想要获得昙清的同情,不可避免的要提到过去的事,可她现在以为你现在以为自己是沈寻秋,她当着你的面提到过去的事情越多,你越有回忆起自己身份的可能。所以当时唐探蝶肯定正在苦恼怎么样才能把昙清和你分开,而我,我竟然自作聪明的和昙清换了念珠!”昙静举起拳头一拳砸在了地面上。
我没有说话,而是陷入了沉思。
昙静继续说:“现在回想起来,这种状况是唐探蝶最满意的,我作为一个昙清绝对信任的人,帮她保管着念珠,昙清不会有任何怀疑,而我身上的伤又可以让唐探蝶以找郎中为我治伤为由,名正言顺的把昙清和我们彻底的分隔开。她就可以……”
我忍不住插话:“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当时不和她换念珠的话,或许有我在昙清身边唐探蝶确实不那么顺手可以蛊惑她了,但是那样的话,你就没有利用价值了。而且昙清从小就听你的话,你又这么聪明,从蝶儿的角度上讲,你是一个挡路的障碍,如果你身上没有我……”
昙静说:“我知道,我已经想到了,她们很可能会先除掉我!可我宁愿去死,也不……”
“我不愿意你去死!”我说。
昙静吃惊地朝着我看了看。
“相信我,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死的滋味不好受!”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可当时我就是抑制不住自己。
昙静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用宽大地袖子挡着脸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再偶然露出的缝隙之中,我看到她露出一丝脸红的笑容。
为了缓解尴尬,我故意大声说:“不过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在你睡着的时候他们完全可以把我拿走,为什么没人动我呢?”
昙静把袖子放下来,又恢复了往日的表情说:“那是因为他们认定了,我绝对不会丢下昙清,我醒了之后一定会戴着你去追昙清的,他们料定我绝对不会逃跑,所以刚才我跑出来的时候,那个老太太都没让他们追我。”
我爬到昙静脖子后面的念珠里,看了看被无数树木遮挡住、已经被甩得远远的镇子,说:“看来,他们想错了。”
昙静恢复了勇气,回头看了看镇子的方向:“没错,我讨厌一切都在那姓唐的丫头掌握之中的感觉,她似乎觉得一切都在朝着她预料之中的方向发展,可我偏要给她制造点让她预料之外的惊喜!”
“那你打算去哪?”
“不知道。”
“那这真是个最坏的选择。”
“你错了,这是最好的选择!”昙静回过身,朝前望着看不到边的树林,眼神闪着光说:“如果我自己知道我要去哪,那我就是有目的地,有目的地就有可能会被那姓唐的丫头利用,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目的地在哪里,我看那姓唐的丫头还能有什么招!”
说罢,昙静迈开大步,朝着树林深处坚定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