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啦,别哭啦,你们这一世命该如此,谁让你们招惹了那个流氓呢!”
我一边在一条九弯十八转的小路上快速的向前飘着,一边在脑子里不停地重复着在树后面听到的阴差安慰昙静和昙清的这句阴阳怪气的话。这句话就像一堆团起身子的刺猬在我的胸中肆意地翻滚着,将我本来自认为冰冷无情的厉鬼之心折磨地血肉模糊……
是啊,为什么要招惹我呢?你们这两个笨蛋,当初为什么非要到陋月寺来?昙静你不是那么不拘小节吗,那为什么非要到寺庙中借宿?你去住客栈啊!你们进来陋月寺也就算了,我都作为厉鬼已经现身了,你们竟然还不跑?你们只要跑到寺外去,我就没办法追你们了,你们当时为什么不跑?非要跟我斗?你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法力?如果你们当时有自知之明在我现身之后就跑掉的话,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情了。我就不会被你们封印,我就不会跟着你们到莲若庵,我就不会遇到那扫地的傻丫头,不会遇到那住持和定空师太,更不会遇到唐探蝶……如果我没有遇到你们,你们之后爱被谁杀死就被谁杀死,爱被谁勾走魂魄就勾走魂魄,我都不会在心里觉得和我有什么关系……可是现在……我……
有人!我忽然看到在我正在行进的这条七扭八歪的林间小径前面不远处,有两粒惨白的小光亮。我马上一拧身,飘到路边的巨树后面,扒着头偷偷向前看过去。距离有些远,具体细节看不太清楚,但依稀可以辨认出来是两高两矮四个身影,两个高个子在两边手里提着白纸糊的灯笼摇摇晃晃地走着,两个矮个子在中间跟随着。
我赶紧把攥着那只纸鸟的左手慢慢在胸前张开,右手轻轻拨动了这小东西的翅膀三下。纸鸟在我的手掌心悬浮起来,转了几圈之后,嘴巴朝着路前面那四个人影的方向停了下来。
看来我终于追上了,前面应该就是被阴差押解着的昙静和昙清。现在怎么办呢?要冲上去把她们两个从阴差的手里救出来吗?我能斗过地府的阴差吗?对于这个我可没信心,虽然阳间的捉鬼大师我见过不少,但显然不能和地府里办事的阴差相比。再说就算我能斗过那两个阴差,成功的从他们的手里救走昙静和昙清,我怎么带着她们两个的魂魄走出这地府呢?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鸟,这东西穆环山交给我的时候对我说的是让我等到阴差和把守酆都城的守卫交换令牌的时候再用的。虽然穆环山没有明说这纸鸟在半路上不能用,但我知道凡是和法术沾边的东西可不比其他的玩意,想要使用成功往往都需要满足极为苛刻的条件,时间地点差一点都不行的,万一这小鸟只能在酆都城门前用,在半路上不起作用的话,我就算救出了昙静和昙清的魂魄,也没地方去啊!想来想去,虽然我还是在心底对穆环山的这招纸鸟变真鸟驮着我们三个飞出地府的计划有些难以置信,但如今也只能按他说的办了。
我把纸鸟重新攥回手心里,从树后面出来,为了方便我遇到紧急情况随时躲避,我这次没有走小路的当中,而是贴着路边而行,速度比之前也慢了不少。我要等他们到了酆都城城门的时候再冲过去,现在绝不能被他们发现。
我就这样在两粒白色光豆的后面悄悄地跟随着,其实她们和我之间还隔着非常远的距离,她们的声音是传不到我这里的,可我的心中却已经飘满了昙静和昙清伤心的哭声……跟踪她们的时间越长,心中的哭声就越强烈,我需要不断地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要冲动,不要冲动!才能抑制住自己朝着她们狂奔而去的欲望。偶尔会有从旁边巨树顶上掉落的纸片在我的身边慢慢划落到湿冷的地上。
前面的一行人行走的非常慢,我虽然拼命提醒自己要保持距离,可身体却已经不知不觉得靠得她们很近了,从树后面偷眼观瞧过去,只见两边是两个竹竿一样瘦高的男人,身上穿着青白相间的官兵式样的衣服,衣服的背后有一块圆形的补丁,补丁上写着个斗大的“冥”字。中间应该就是昙静和昙清了,她们两个穿着白色的拖地长袍,每个人的头上都戴着一顶缀着黑色面纱的斗笠,看不清她们的头部。两个女子双手蜷缩在胸前,看样子应该是戴了枷锁,二人全都低着头不停地哭着。押解她们两个的阴差估计已经不耐烦了,不再安慰她们了,只顾着晃晃悠悠地向前走。
突然间,一声凄惨无比的女人的尖叫响了起来,吓了我一跳,我赶紧缩到路旁的树丛里躲起来。接着又传来了第二声尖叫,第三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尖叫是谁发出来的?难道是昙静和昙清吗?她们为什么要这样撕心裂肺地尖叫呢?是因为太恨我了吗……
“哎呦,酆都城里报时了,子时三刻到了,咱们得走快点了……”其中一个阴差用干瘪的声音说。
我去你奶奶的,原来是酆都城报时的声音啊!这阎王爷也真是的,你报时好好的敲个铜钟、打个梆子的不行吗?非要用这种动静?难道是为了给自己的酆都城增添点恐怖色彩?你这里已经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地方了,这完全不需要的好嘛!
糟了,光顾着在心里埋怨阎王爷了,那四个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我赶紧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这次走了不多时,就见前面豁然开朗,迷宫一样的巨树林终于走到了尽头。前面四个人已经走出树林,我现在自然不敢贸然前进,只是在旁边茂密的树丛中偷偷往外望着。
林子外边是一大片宽阔的空地,在淡绿色的轻雾的笼罩下,一道雄伟的城墙出现在对面。哦,这人间的城池都是有护城河围着,原来这酆都城周围全都是这种奇怪的巨树林啊。
我朝着城墙的方向仔细地看着,面向我这面的城墙看来不是正面,没有大型的城门,只有一个最多能进出马车的小门,门外也没有守卫把守,在城门前两侧立着一排粗壮的黑色杆子,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那两个瘦高的阴差带着两个女子走到了那排黑色杆子的旁边,把那两个女子手上带着的枷锁拷在了最外边的杆子上。然后两个阴差朝着小门走去。
两个阴差从怀中掏出个什么东西对着门上的门环碰了碰,那小门缓缓而开,里面走出来两个手执长矛,身材跟黑铁塔一样壮硕的守卫,和两个阴差在门边交谈着什么。
我一看就是现在!我双腿用尽全力向前一跃,像箭一般射向锁住两个女子的杆子,在半途中我将自己的灵力不断地注入到左手掌心里的纸鸟体内。
由于从我飞出来的树林到城门之间有很长一段距离,中间又是无遮无拦的空地,两个守门的大个子守卫很快就发现了我,惊愕了片刻之后,与那两个阴差一起回过身也朝着杆子的方向冲过来。
虽然他们距离锁住两个女子的杆子更近,但却是我先到达的,我一把抓住其中一个女子的肩膀,激动地说:“别怕,我来救你们了!”
“诶?救……救我们?”一个陌生女人的叫声从斗笠中传出来。
怎么回事?这个声音不像昙静和昙清的啊?难道是她们哭的太伤心,嗓子哭哑了吗?我抬起手一把扯掉其中一个女子头上戴的斗笠,在一头乌黑长发的下面,是一张我从没见过的陌生女人的脸。
不是她们!这时守卫和阴差差不多已经快到我背后了,我来不及多想,将灌入了灵力的纸鸟往空中一扔。
纸鸟迅速的开始变大,由先前的核桃那么大,变成了蒲扇那么大,在变成了桌面那么大……
好,快点!快点!既然这两个女子不是昙静和昙清,那我就没必要管了,还是先赶快逃出去再说!快点变成雄鹰带我出去!
突然呼啦一声,桌面大小的纸鸟全身燃烧起来,接着我看到纸鸟的腹部出现了一行字:我说过,我绝对会说话算话,但我可能会说谎——穆环山。
纸鸟被熊熊的火焰燃尽,黑色的纸灰飘落到我面前的地上,同时两柄冰凉的长矛从后面抵住了我的脖子。
我又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