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静听到笑声,低头朝着昙清看了看,看到昙清正用双手奋不顾身地死死将念珠抓住。她知道短时间内不可能用蛮力将我夺下来了,于是昙静从被她骑在身下的昙清身上站起来,说了声:“你早晚会后悔的!”之后拔腿便跑。
还没等我开口叫她,一个圆滚滚的黑影从马车里夺帘而出,朝着昙静飞去。
昙静听到背后有动静,惊叫一声,还没来得及回头,李仙笙胖大的身体就已经跃到了她的身侧。老太太伸出粗壮的胳膊用手往昙静肩膀上一拍:“嚯哈哈哈,昙静小师傅,怎么一见我就跑啊,这样对长辈也太无理了吧!”
这时瘦小的猥琐老头儿一挑帘从马车里跳下来,面带微笑直奔昙清而来:“昙清小师傅,让我来扶你起来吧。”
昙清赶忙摆摆手,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说:“我没事,不麻烦李前辈了。”
我问昙清:“你认识她们两个?”
昙清回答:“你忘了,我曾经在师姐吃药昏迷的时候去李夫人的医馆看过她,还给她留了一封信呢。”
我转了转眼珠:“哦,我好像记起来了……”
那边的昙清被李仙笙死死抓住肩膀无法挣脱,哼了声说:“哼,算我栽倒那姓唐的小贱人手里了,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只是别来我面前装什么长辈!”
李仙笙对着李夫仁说:“嚯哈哈哈,她把我们当成唐探蝶的人了!”
昙静冷笑道:“难道你们不是吗?”
“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在草屋里替我治病的时间内,总是一口一个‘唐姑娘的事情要紧’的?”
“嚯哈哈哈,那只不过是因为我们夫妇俩本来是隐居于世的,世人只知道我们是郎中,并不知道我们会法术。后来有一次,因恶鬼袭扰当地乡民,我们夫妇被逼出手。不料正好被唐探蝶撞见了,我求她不要把我二人会法术的消息告诉别人,她也就答应了,只说以后万一有自己人受伤的话还请我们多多帮忙。我们的交情就只有这么一点儿而已。”
昙静说:“既然如此,你们不好好继续隐居,跑来这里干什么?”
李仙笙放开抓住昙静的大手,往四外一指:“小丫头,你睁开眼朝四外仔细看看,要不是我赶着马车来这儿接你们,你们几个怎么走出这一片荒原?”
昙静一边揉着自己的肩膀一边说:“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李仙笙看了看昙清说:“你们的一位身份极为了不起的朋友告诉我你们在这里。”
昙清低下头对我低声说:“她说的身份显赫的朋友是谁?”
我想了想回答道:“应该是石海臣吧……”
昙静又问:“那你为什么要来接我们?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李仙笙又笑起来:“嚯哈哈哈,你这小丫头真是没记性,刚才还叫你对长辈尊敬点呢……”
昙静眼一横:“你是谁的长辈?不要以为给我灌过几碗药汤就可以乱摆长辈的架子了!”
李仙笙说:“我问你们,你们在莲若庵里长大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关于莲若庵以前的传说啊?”
昙静纳闷:“什么传说?”
“有关莲若庵里的尼姑和外边的男人不干净的传说啊……”
昙静怒骂:“放肆!莲若庵从来都是清如水明如镜的地方,绝不可能发生过这种事情,你胆敢污蔑莲若庵的名声,我绝饶不了你!”
李仙笙叹了口气:“唉,看来你这个岁数的果然没听说过啊。不过丫头,我没有污蔑莲若庵的名声,我这么说可是有证据的……”
昙静声音已经有些撕裂了:“什么证据?”
李仙笙指了指自己:“我就是证据。”
昙静愣住了。
李仙笙看着远方说:“当年啊,我因为相貌丑陋,又长得比大多数男人都魁梧,所以一直嫁不出去,我父母干脆就把我送到了莲若庵里当尼姑。没想到过了几年之后,我有一天去山上玩的时候被一条毒蛇给咬了,一个正好上山采药的瘦小男人把我给救了,我自知没有男人会看上自己,解毒之后就回到了庵里继续当尼姑。可后来这瘦小的男人竟然偷偷来找我,说他看上我了。我一开始以为他讽刺我,还打了他十几个大嘴巴,可后来他说,他是真的看上我了,我和其他的女人不一样。你想啊,本来我就是因为没男人要我才当的尼姑,现在有男人要我了我当然要走了。可我的师妹,也就是后来你们的那个住持,非跟当时的住持说我有慧根,不同意我还俗。当时的住持也就听了她的话,把我继续留在莲若庵里。可我才不管那套呢,老娘现在有男人要了干嘛还要当什么尼姑?所以我就偷偷地把那小男人带到庵里几次,故意让住持发现,最后住持为了莲若庵的清名,不得已把我赶了出来。这么算来,我是你们住持的师姐,难道还不是你们的长辈么?”
我心说这李仙笙竟然是那老态龙钟的住持老尼姑的师姐?两个人的精神头儿也差太多了吧!
昙清听后赶忙双手合十前进一步施礼道:“原来李老妇人竟然是我们的师伯,晚辈有礼了!”
昙静依然站在原地,保持着怀疑地姿态看着李仙笙问:“你说你是我们住持的师姐,那我们住持法名叫什么?我师父法名叫什么?你离开之前的法名又是什么?”
李仙笙这次倒是非常耐心地回答:“你们住持法名定化,你师父是谁我不知道,不过看你们俩法力这么低,很可能是定渺那个笨蛋教出来的。至于我离开之前的法名么……”李仙笙好像有点犹豫。
昙静像找到破绽似的追问:“到底是什么?快说啊?”
李仙笙微微一笑:“唉,我这人啊,天生就没赶上什么好事。不但长得丑,父母给起了个‘先生’的名字,连到里尼姑庵出家,排到的字都不太好听……我在莲若庵的时候……法名……定演……”
我“噗”的一声喷了出来,之后在念珠里笑得前仰后合。
昙静和昙清好像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都朝着我问:“你笑什么?”
我一手捂着肚子说:“定演……定演师太……哈哈哈哈哈……”
昙静莫名其妙:“定演怎么了?”
我说:“定演……你加上儿化音念念看……”
昙静马上就明白了过来,满脸通红不再说话。昙清却傻乎乎地真的念了一遍:“诶?儿化音有什么不对吗?定演儿……”
昙静马上喝止她:“哎呀!蠢丫头闭嘴!”
这时昙清终于发现了这定演儿和腚眼儿读音相同,立刻闭嘴低下了头。
李仙笙大眼一瞪朝着念珠的方向吼道:“小流氓!有那么好笑么?”
我赶忙用双手捂住嘴巴,想尽力忍住可还是吭哧不止。
李仙笙对昙静说:“怎么样丫头,这回信了吧。”
昙静依然警觉地说:“莲若庵又不是什么隐居深山的秘密场所,经常也会有其他的施主来庵里做客。里面众位师太的法号被你知道并不稀奇,凭这些还不足以让我相信你。”
这时我实在没忍住,又笑出声来一下。
李仙笙突然朝着我的方向一声断喝:“还笑?万法缘布,诸灵悔退!”只见李仙笙一掌推出,一道金光朝我射来。
我吓了一跳,逃无可逃之下只能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脸。那道金光擦着昙清的肩膀边缘飞了过去。
昙清惊叫:“没错,师姐!这是莲若庵独门的驱鬼术,只有莲若庵正式弟子才能研习,而且李夫人能把这招初级法术用到如此功力,一定经过了长年的不断修习。她曾经是莲若庵的弟子不会错的!”
李仙笙拍拍胸口对昙静说:“嚯哈哈哈,怎么样丫头,这回信了吧!”
昙静却还是站在原地,表情严肃地地说:“就算你曾是莲若庵的人,那你也早已经还俗了,此时来此有什么目的?”
李仙笙收起笑容:“我的目的,和你一样啊。”
“和我一样?”
李仙笙用充满怜爱的目光看着昙静:“我是早已还俗了,可你不是也还俗了吗?那你为什么还要搀和这些事呢?”
昙静刚要说话,李仙笙举手打断她:“丫头!唉!接连出了这么多惊天的大事,早已不是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能承受的了,可你还是义无反顾的把一切都扛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我知道你要强,可我更知道一个年轻小女孩内心的脆弱。昙清她们有了苦闷可以向你倾诉,可你却只能把一切都埋在自己的心里!丫头啊,看来是我重新出山的时候了!现在我来了,你就别硬撑着了,把那块塌下来的天先放到我老太婆的肩膀上来搁一会儿吧!”说着李仙笙伸出双手张开怀抱:“丫头,想哭就哭出来吧……”
昙静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我被这悲凉的气氛感染,也不再笑了。昙清偷偷看看师姐,眼角暗自垂泪。
突然间昙静朝着李仙笙的方向冲了过去,一把扑在李仙笙的怀里大哭起来。
黎明之前的冷风吹过,车前的马打了个喷嚏。
很久很久之后,李仙笙抚摸着昙静的后背,柔声地说:“丫头你看,天亮了!”
我和昙清朝着东方看去,一轮红日露出了一个尖尖的犄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