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静一把将酒壶甩到地上,双手扼住自己的喉咙,双眼血红的在帐篷内像野兽寻找猎物一般嘶吼着:“啊!水!水!”
接着她发现了两个装凉水的大木桶,昙静想要站起来朝着木桶跑过去,没想到刚一下军塌,右脚便一弯,接着昙静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用两只手奋力地朝着木桶爬过去:“水!水!水!”
昙清赶忙跪在她旁边,双手死死抱住昙静的腰:“师姐,这个水是脏的,不能喝!”
昙静疯狂地挣扎着:“水!水!”
两个人剧烈地扭打将摆在附近的两个木桶全都撞翻,涮过毛巾的水洒满了一地。昙静趴在地上,想要用舌头去舔地上的水。昙清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狠狠掰住昙静的下巴:“师姐,这水不能喝!”
我在念珠里着急的对穆环山吼道:“你赶快命人拿水来啊!”
穆环山朝外边喊道:“来人,快提一桶干净的凉水来!”
没过多久,门帘挑开,两个黑衣人提着一个大木桶走了进来。刚进门还没来得及放下呢,昙静就发现了他们。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肩膀一震,将昙清震倒在自己的身后,然后用双手爬着迅速来到两个黑衣人面前。一把夺过水桶,竟然用双手将青铜鼎一般大的水桶举了起来,昂着头把凉水不停地灌到自己的嘴里。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两个送水的黑衣人全都看呆了。随着昙静越喝越多,她身上的热气也越冒越大,简直就像刚从滚开的水里捞出来的雪白的水饺一样。
“穆环山!你到底给她吃了什么?我可警告你,她有个三长两短对你可没好处!”我在念珠里干着急的说。
“哈哈哈,放心,东海珍补灵香丸本来就是海中的宝物,食用者想要多喝点水不是很正常吗?”穆环山像看杂耍一样看着昙静说。
终于咚的一声,昙静把已经空了的大木桶摔到地上。
昙清见她喝完了,慢慢走过去,想要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刚一碰到她的胳膊,昙静就嘿嘿的傻笑起来:“你是谁啊?你长的很面熟嘛,你脖子上挂的念珠也很面熟……”
“师姐,是我啊,我是昙清啊!”
“昙清?”昙静眼神涣散、满脸通红地盯了昙清半天,然后轻蔑一笑:“骗谁呢,我师妹昙清可是有千手千眼的……你看看你……一共才长了四只眼……不对……让我再数数……是六只眼……一共才长了六只眼你还想冒充我师妹……”
昙清都快哭出来了,我对着穆环山大喊:“完了完了,醒是醒了,人却傻了!姓穆的,你跟我玩文字游戏是不是?你现在是不是要跟我说什么‘我只答应过要让她再次活蹦乱跳的,可没答应过她还像以前一样聪明’这样的话?”
穆环山无奈地笑了笑:“成老弟不要把我想的那么阴险嘛。”
“那你说现在昙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环山一摊手,似乎在像我们解释如白天会出太阳这类婴儿都知道的问题一般:“怎么回事?很简单啊,她喝醉了,看东西重影了而已。”
我和昙清同时一愣,接着都似乎有些尴尬。
对哦,我们可能是太担心她了,忘了她喝水之前刚喝完了一大壶酒。
“你到底是谁?把我的师妹……还有那个色鬼……藏哪去了?”昙静依然傻笑着口吃不清地说着。
昙清努力把她从地上架起来:“快起来,地上凉。”
“你到底把他们藏到哪去了?你别是绑架了他们吧?你说……你要多少钱?我有的是钱……”昙静拍着自己的胸口。
昙清终于又把她放回到了军塌上,替他她盖上被子:“他们两个没被绑架,正在其他的帐篷里休息呢,你也快休息吧。”
这时昙静忽然发现了穆环山的存在:“你是谁?你也很面熟嘛!你长得很像……那个穆环山,我告诉你,只要我不死,我将来一定要亲手杀了穆环山,替莲若庵报仇!”
昙清迅速地捂住了昙静的嘴,可还是晚了一步,这句话已经完全的说出来,而且完整的被穆环山听到了。
昙静说完这句话后,似乎来了睡意,头一歪呼呼大睡起来。
昙清脸色凝重地看着穆环山,我也在念珠里扒着墙壁盯着他,准备只要穆环山一有动作,马上就出手。
穆环山有些不解地看看我们:“你们两个这么看着我干嘛?”
昙清小心地说:“穆施主,你刚才也说了,我师姐喝醉了,所以刚才……”
穆环山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们怎么了呢,原来是怕我听到成小姐说的话后,先下手为强吗?”
“想做皇帝的人,不都是要先把自己的敌人杀死在摇篮中的么?”我缓缓地说。
“不,你错了,那是没脑子的昏君才做的事。聪明的皇帝只会把没有利用价值的敌人提前消灭,而有利用价值的敌人,有时候比朋友对自己更有帮助。哈哈哈哈!成小姐吃了药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你们也快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穆环山说完便要转身。
昙清叫住他:“赶路?”
穆环山说:“对,太平庄已经完全交接好了,由灰巾军负责。我的黑巾军再留在这里,只会增加暴露的危险。从明天开始,我们会隔一段时间就转移一个地方。”说完,穆环山甩动黑色长袍,出门而去。
昙清目送穆环山走后,拿起了一盏小油灯放到昙静旁边,盘腿而坐开始念经。
我对她说:“昙清,这一天你也够累的了,你休息一会吧,我来看着她。”
“不,我想替师姐念完一边《药王菩萨安魂经》再睡。”
我看着她真诚的眼神,也就不再阻拦她,和她一起看着灯光下熟睡的昙静……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我看到一个黑影朝着念珠的方向走过来,迅速的把装着我的念珠抓起来,塞到了一旁的被子下面。我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外边传来了马蹄和车轮的声音,有人喊着:“快点,马上就要转移了!”
哦,看来昨晚穆环山说的是真的,果然天刚一亮就要拔营了。
昙清朦胧的声音传来:“什么声音?是马车吗…………啊!”昙清突然尖叫起来。
“嘘!是我。”
“啊?师姐啊,你醒了啊?你能站起来了!可你这么直挺挺地站在我边上干嘛,吓死我了!”
“那个……这个……”
“你怎么了?”
“昨天夜里我好像做了一个怪梦。”
“怪梦?”
“嗯,我梦到……我梦到我喝了好多酒,还喝了好多水,还……”
“哦,那其实……”
“昙清!拜托你告诉我那是梦!求求你告诉我那是梦!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求求你了千万要告诉我那是梦!”
“诶?这…………”
我在被子里终于忍不住了:“那不是梦哦,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刷的一下,被子被掀开,昙静恶狠狠地把我捏在手里:“你,你没睡着?”
“你见过鬼睡觉的吗?再说了,就算鬼会睡觉也是白天睡,夜里出来的嘛。”
昙静气得脸都快紫了:“我……我摇死你!”
昙静突然开始摇起了念珠,可还没等我央求她,她自己就哎呦一声,将念珠脱手扔在地上。原来是她的右腿还没有好,虽然可以勉强行走和站立,但一用力过猛还是会疼。
昙清把念珠捡起来挂在脖子上,对昙静说:“师姐,你不要这样啦,我们三个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你还怕我们笑话你不成?以前的是就别提了……”
昙静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左右看看:“不行,什么以前的事别提了,你们蒙混过关吗?这黑色的帐篷是穆环山的吧?我还记着呢,我昏过去之前最后一句听到的话就是这色鬼说要来投奔穆环山。我本来以为昙清你会封印阻止他呢,没想到连你也到这里来了!”
昙清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师姐,其实是穆施主救了你,虽然穆施主确实是杀害莲若庵众前辈的凶手不假,可当时花公子都说无法救你了,所以……”
昙静一把抓住昙清的领子:“你这个蠢丫头,谁让你求他救我的?我和他不共戴天你不知道吗?你竟敢求我的仇人来救我?你这不是成心让我难看吗?”
“不是我求穆施主救的你,是哥哥。”
昙静转向我:“你这色鬼!亏我以前还曾经担心过你,还曾经可怜过你。你竟然……”
我看到昙静真的生气了,怕她刚刚苏醒气坏了身子,赶忙对她说:“你先别着急昙静,你慢慢听我解释。”
“我不听!你能有什么好解释的!不过是胡言乱语骗人而已!”
昙清帮我劝她:“师姐,你姑且听一听哥哥怎么说吧。”
我对昙清说:“你把念珠拿下来放到昙静身边,她行动不便。你去帐篷边上观察着,我接下来说的话绝对不能让穆环山知道。”
昙清见我说的煞有介事,按照我说的把念珠拿下来递给昙静,自己跑到帐篷的门边朝外仔细地听着。
“你到底想说什么?”昙静问。
“你放心,昙静。我没有忘记我和你之间的约定,总有一天我会帮助你一起杀了穆环山的。”
“那你还投到他门下?你别是告诉我,你想要到他军中当奸细吧。”
“你猜对了。”
“呵呵,笑话,以穆环山的性格他怎么可能会真的信任你?你是有多傻才想出这个主意来?”
我笑道:“你这可是侮辱地府高官啊。”
昙静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这个主意不是我想出来的,是马面想出来的。你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在八棵树镇被牛头追跑了之后,我就遇到了马面,还和他喝酒来着吧。就是那个时候,马面主动找我,提出要我做他的线人,让我想办法打入穆环山的内部。之后我多次想找机会告诉你们这件事,可总是没有合适的时机。”
昙静这下终于露出了稍微有兴趣的表情:“你说马面主动找你,他为什么要找你?地府那么多阴差不用,来阳间找人?再说就算来阳间找人帮忙,也该想黑白无常那样找花辛辰这种人吧。”
“因为他怀疑地府有内鬼,他亲口跟我说,他现在连阎王爷都不能完全相信。”
昙静看不起地说:“连阎王爷都不信,他会信你?凭什么啊?”
我把我和穆环山闯地府的时候,被关在马棚里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然后又把马面给我了两个宝贝,可我后来又都弄丢了的事情告诉了她们,顺带又说了说和小麻雀之后的经过。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投奔穆环山了吧?昙静,别再生气了,我没有背叛你!”
昙静翻了翻白眼:“谅你也不敢。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进了他的军营,你真的相信穆环山会信任你吗?”
我摇摇头:“不,我从来都不相信他会信任我。”
“那你还来?”
我想了想说:“你知道昨晚你喝醉了之后,当着穆环山的面说要杀了他吗?”
昙静一惊:“你一提我好像想起来了……”
“当时我们很紧张,但穆环山却说,有利用价值的敌人有时候比朋友更重要。我们对他是这样,他对我们也是一样。我既然和马面约好了,要是以后让马面知道我曾经遇到过穆环山却没有主动投靠他,马面会怎么想?我告诉你,咱们现在碰到的所有地府的人,无论是黑白无常还是牛头和判官,捆在一块都没有马面可怕,他可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我之所以到这里来,第一是为了给马面一个交代,无论能不能找到线索,反正他以后不能说我没有替他找过。第二,无论穆环山相不相信我,他没有对我们动手,就代表他还期待着我们能够为他所用。我们正可以利用这一点,来……”
这时昙清对我们小声喊:“有人来了!”
我和昙静赶紧停下了讨论,只听帐篷外有人喊道:“法座命我等来接昙清师傅与成小姐。”
昙静没好气地说:“这个穆环山,到底要叫我成小姐到什么时候,我当时不过是随口开句玩笑,他却没完没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