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扶着念珠,朝着昙洁的位置看去。昙洁依然保持着刚才与雪菩萨对掌的姿势,这时我才发现,她的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泛着金色的红光,她的额头上,隐隐出现一个类似火焰燃烧出来的卐字。
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唐探蝶在军营帐篷中说过的话:“大势至精进掌,源自大势至菩萨,据说要绝对虔诚的信徒经过最艰苦的磨练才能领悟,代表的是全力。领悟全力者,将拥有佛的力量。”
我不禁笑起来,笑的原因是嘲笑我自己。没想到当时我和昙静说过的一句玩笑话,竟然变成了现实。
雪菩萨从地上站起来,双臂平伸,四周围的雪被吸到他的胳膊上,将刚才昙洁打断的两截手臂之处包裹起来,不多时,两只全新的手臂又再生出来。
雪菩萨看了看自己全新的双手,猛的攥紧:“现在你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你完全惹恼我了……我最讨厌的就是大势至菩萨……那是我最不愿想起的一段记忆……就算你能用出和大势至菩萨一样的掌力……但就凭你这支离破碎的肉身……”
雪菩萨双手举向天空,大吼一声,身上的衣服瞬间爆裂。接着狂风大作,厚厚的积雪被狂风卷起,远处围观的众尼姑和百姓们全都把手放到脸的前方遮挡风雪。雪菩萨从人形,变成了一个藏在狂风中的模糊的白色影子。
一阵令人心茫的怪笑从狂风中隐隐飘出,紧接着狂风朝着昙洁的方向迅速移动过去。
昙洁现在双眉微锁,带着刚毅的表情,挥掌朝着狂风的方向迎了上去。
一道红光闪烁之后,又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一掌,昙洁竟然活生生的把那道旋风给向后拍退了十几步。
那道狂风不甘心,继续冲向昙洁。而昙洁则是一掌又一掌的重复着同一个招式,那道狂风冲上来一次,被打退一次,冲上来一次,就被打退一次。
重复了多次之后,只听那道狂风中传出雪菩萨癫狂的声音:“既然这样,我只能不再顾及莲若庵了,反正只不过是一座尼姑庵,倒了之后再重修就好了!至于弟子,以后再重新收好了!呜哈!”
一声怪叫之后,在昙洁的四周,又出现了十几个小旋风,这些旋风越来越大,不多时就变成了雪菩萨藏在里面的那道旋风一般的大小。
本来只有一道旋风,在场的众尼姑和百姓都已经被吹的东倒西歪了,现在又多加了十几倍的力度,前来拜祭雪菩萨的人群中,有不少人已经被吹的飞了起来。
莲若庵的大门也被狂风吹得晃了几晃,终于轰然倒塌。被吹飞的村民纷纷从大门中被扔到了院墙外边,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在他们不远处的小尼姑们,毕竟都算是多少会点法术的出家人,一开始还能强忍着不被吹走。可后来风越来越大,有将近一半的小尼姑也跟着百姓们被吹了出去。昙灵和昙明,还有一些看上去年龄比较大的小尼姑,全都双手合十,拼尽了全力跪在原地让自己不被吹走。
由于装着我的念珠,是掉在了地面上,又一半埋入了雪里,因此念珠倒是没有被吹飞。
我猛然想起昙清来,朝着她刚才所在的方向一看,只见在狂风暴雪中,昙清正艰难地朝着一个方向爬着。我顺着她前进的方向一看,原来她是想爬到被冻住的龟蛋那里去。
她如果就趴在被她砸出的雪坑里,没准还不会被吹走。可她一爬出来,马上就被狂风掀翻,滚了几个滚之后,她似乎抓住了埋在雪中的什么东西,身子摇曳在半空中。
“昙清!”我大喊,但我估计在这样的环境中她根本听不到。
糟了,昙清手里抓住的东西好像断掉了,昙清的身体像一支断线的风筝那样,迅速朝着空中飘去。
就在这时,一个壮硕的黑影在半空中把昙清接住,跳到了地上。但到了地面后,那个黑影也马上就要被风吹起来的样子,只听黑影大喊一声:“万法缘布,一跺千斤!”
黑影右脚朝着地面上一跺,溅起周围无数的雪花,神奇的是这一跺脚之后,黑影的脚好像黏在了地面上一样。
中间隔着太多的风雪,我看不清那个黑影到底是谁。不过马上黑影的方向传来了一声我熟悉的笑声:“嚯哈哈哈,还好赶上了!”
我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是李仙笙啊。
在看到昙清暂时没有危险之后,我才想起昙洁来。赶忙扭过头往刚才昙洁的方向看去,但我已经看不到昙洁了,面前只有十几道不停旋转着的巨大旋风掀起的大暴雪。
昙洁呢?昙洁去哪儿了?昙洁,现在我们的希望可都在你身上了,你可不能输啊!
我扒着念珠的墙壁努力的朝着遮天蔽日的狂风暴雪中看去,一开始什么都看不见,但过了一会儿,我发现在狂风的中央,有一道犀利的红光,正在稳步的一点一点的移动着。
突然,那道红光似乎被谁给攥住,用力向上扔一样,迅速的朝上飞去。接着,我看到昙洁从巨大的旋风中窜了出来。不,看样子应该说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投掷了出来才对。昙洁的身体越来越高,一直到几乎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的程度了,然后开始飞速向下坠。
狂风中传来雪菩萨的怪笑:“这次,你完蛋了!”
从狂风中伸出一个巨大的冰锥,朝着昙洁落下的方向向上刺去。
昙洁!快想办法闪开啊,被那种东西刺中的话……
这时只见昙洁在空中一个转向,面朝下伸出一只手掌,迎着冰锥的方向打来。
昙洁,你疯了么……
我还没有喊出口,就见天空中在昙洁的身躯背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红色透明的手掌。
那是?
扑————!一声巨响。
那只巨大的透明红手,连同冰锥、狂风和昙洁一起,把一切野蛮的拍在了下面。
巨大的冲击力溅起无数雪花,所有还留在旁边的人全都被震的东倒西歪,就连李仙笙都差一点坐到地上。
在冲击力过后,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狂风停止了。
那只大手也消失了,刚才双方战斗的地方,只留下了一个掌印形状的巨大沟壑。所有人都吓呆了。
李仙笙怀里的昙清喊了起来:“昙洁!昙洁!”
一只小手出现在掌印打出的沟边上,接着昙洁的脑袋从深沟里面钻了出来,左右看了看,看到莲若庵的大殿已经几乎有一半已经倒塌了,她挠挠头傻笑道:“哎呀,好像有点用力过大了!”
她从沟中爬出来,拍拍身上的雪,估计是想看看我身后的大殿究竟损坏到什么程度了吧,朝着我这边走过来。
我看她走近,赶紧朝她大喊:“昙洁!是我,我在这儿呢!”
昙洁一愣,然后四下寻找,终于发现了我,弯腰把我拾起来,咧着嘴看着我:“是赏珠佛啊,我第一次看到你在念珠里的样子呢,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不过还是谢谢你!”
我看着如此神勇的昙洁,不好意思的说:“你谢我干什么?”
昙洁真诚地说:“我从小就被大家叫傻丫头,我自己也知道自己傻。我曾经有一度认为我这么傻,这一辈都不能领悟佛法,不能见到真佛了。是你上次的出现,给了我信心,虽然上次你本不是来奖赏我的,是来奖赏昙清的。但是,你对我说过,只要继续努力念经学习,就一定能成功。所以,从那之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我都没有放弃过……”
昙洁突然停住话语,而且举着我的手突然僵硬了起来。
“怎么了?昙洁,怎么了?”
我发现昙洁的脸上开始出现白色的霜雪,接着她的全身都逐渐被厚厚的冰层冻住了,她和龟蛋一样也成为了一座冰雕!
“昙洁!”
一个白乎乎的奇形怪状的东西出现在昙洁的身后,阴阳怪气的笑着:“嘻嘻嘻嘻,这下你跑不了了!给我粉碎吧!”
卡啦……卡啦……冰块碎裂的声音。
但这却不是雪菩萨击中昙洁的声音,因为雪菩萨还没有出手,是昙洁的冰雕自己从内部发出这种声音。
碰!裹住昙洁全身的冰块被震碎。昙洁双臂一挥,将自己身上残留的冰块抖落。
雪菩萨不可置信地说:“这怎么可能?没有用任何的法术,只凭借蛮力,就把我能冻住三味真火的冰块给打破!”
昙洁把装着我的念珠戴到自己的脖子上,朝着雪菩萨的方向一笑:“我这个人啊,是傻瓜啊。我学不会那么多复杂的法术,就连扫地也是扫了很久才扫好的。所以,我其实从头到尾就只会一招啊!”昙洁再次挥动手掌,朝着雪菩萨打过去。
挂在昙洁的胸前,我仔细观察这大势至精进掌。这一招和昙洁的千手千眼完全不同,千手千眼观音咒是华丽复杂的远距离法术。而昙洁的精进掌,是一种简单得几乎可以用简陋和野蛮来形容的近身法术。就是一掌接着一掌,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没有任何其他的变化,靠着绝对的力量,以这种蛮不讲理的方式,把敌人打到崩溃。
虽然这大势至精进掌看上去丑陋的很,但仔细想来,或许要打赢这雪菩萨,只有靠这种蛮力的方法了。雪菩萨几乎可以冰冻包括神火在内的一切东西,和对手打理应第一个选择就是先冻住敌人,可刚才他用狂风围了昙洁那么久,都没有冻住她。看来不是他不想冻,而是冻不上。又或者说,冻上了马上就会被蛮力给破解。刚才他能成功冻住昙洁,估计是昙洁跟我说话稍微分心的缘故。
雪菩萨刚才评论昙清观音咒的时候说的那句话,现在完全可以套在他自己身上:雪菩萨的法术几乎完美,但可惜力度不够。又正好赶上领悟了佛之力的昙洁是个根本不会脑筋转弯的傻丫头,就用这不讲道理的一招,把雪菩萨逼入了绝境。
又是强力的一掌,雪菩萨被昙洁击出数十步远,倒在地上。
昙洁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现在悬崖勒马还不算晚。如果你一意孤行执迷不悟,那就只有绝路一条。”
雪菩萨从地上踉跄着站起来,看了看昙洁之后,又回过头看了看自己旁边的众尼姑和百姓,被吹走的很多人已经在风停后又回到这里来了。
雪菩萨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傻丫头,我承认我打不过你,但谁说我一定要和你打了?我不用出手也能解决你的。”
说完他又变回了那个脸色阴郁的男人的形象,然后可怜兮兮的跳到小尼姑们和百姓们旁边,指着昙洁大声喊道:“众位百姓,还有我的弟子们!雪菩萨我大发慈悲想要感化昙洁这叛徒,让她投入我的门下,可她却将我打伤。纵然是这样,我也还是不忍心亲手伤她,我把我的法力借给你们,你们替我去清理门户吧。”
人群中开始你看我我看你,交头接耳不知道该怎么办。雪菩萨继续怂恿道:“还犹豫什么?现在考验你们忠诚的时候到了,想想是谁从阎王爷的手里把你们的挚爱亲人夺了回来,想想是谁让你们一辈子都无力惩罚的仇人受到了报应,想想是谁把你们凭借自己永远都拿不到手的东西,帮你们得到了!放心,我向你们保证,在我的法力庇护之下,那个小丫头绝对不敢伤害你们!”
人群中沉默了许久,终于有一个歪嘴斜眼的年轻人站了起来,第一个走到雪菩萨面前,用身体挡住了雪菩萨对着昙洁说:“臭丫头,雪菩萨大慈大悲,你竟然敢伤他!我今天要替天行道!”
他这一带头,周围马上就有人开始响应,不多时的功夫,几百位周围的百姓,就把雪菩萨围在了当中,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铸成了保护雪菩萨的盾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