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右手手肘放在桌子上，用手掌拖着腮帮子，看着对面正在狼吞虎咽的两个女孩，忍不住轻轻皱起眉头。
“看什么？”牛红红把一个大个儿粗米馒头扔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问我。
我一笑：“我在想啊，想要打败穆环山也没那么难，把你们俩送到他的军营里，用不了两天，他就粮草紧张了。”
“少说风凉话啊，我们昨天夜里饿了一夜，今天早上也没吃，到中午才赶到这里……把那盘子递给我……我们还不多吃点？”
我把盘子递给他，她接过去问我：“你怎么不吃？”
“我吃饱了。”
“瞎说，我都没看见你吃饭，就看你喝了两碗酒……来来来，你把这个吃了！”
我用手推开她送过来的饭：“我真的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我去外边转转。”
这个小小的饭馆就坐落在这个村子的最西边，紧邻着大路，我站起身走出门来就来到了路上。
我往东南方向遥望着，那是茂丘所在的方位，不知道昙静现在怎么样了。在没有经历地洞那件事之前，我虽然也意识到自己对昙静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可那个时候我还顶多只是拿她当一个我比较喜欢的普通的小女孩看待。
但地洞事件之后，情况完全变的不一样了，昙静不再是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小女孩，而是为了救我，和我不停的一世又一世的轮回的小鱼。那条小鱼为了从鬼玺碎片的手里救出我这把断掉的剑，用自己弱小的身躯，和强大的鬼玺转世们战斗了一辈子，又一辈子。
昙静，在一直保护着我！
是的，长久以来我一直以为是我在保护昙静，可现在我才知道，我才是被保护的那一个。
我欠昙静的太多太多了，这么多辈子的债，我怕是永远也还不清了！
昙静，以前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才会害的你一次又一次的伤心，才会让你一世又一世的绝望。
但这次，我发誓，在这一辈子，我绝对不会让历史重演！
“你一个人在这里瞎看什么呢？”牛红红打着饱嗝走了出来。
我把思绪收回：“没看什么，你们吃饱了吗？吃饱了就去把昙清也叫出来一起上路吧。”
牛红红指了指旁边的马：“你着什么急啊，昙清还没吃完呢。再说马也刚吃完草，要休息一下。现在往茂丘的一路上越来越荒凉，很难遇到大镇子了，马坏了可没马给你换。”
“哦，那就再休息一下吧。”我说着，扭头走到路边一颗枯树上靠着。
牛红红跟随过来：“何卓，你是不是在躲着我啊？”
“谁说的？我躲着你干吗？”
“那好，既然你不躲我，在等昙清的功夫，跟我说说话吧。”牛红红贴着我靠在了树的另一侧。
我看着远方的天空说：“说什么？”
牛红红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关于昨天夜里我做的那个梦……”
我笑了：“我又不是周公，不会周公解梦，你问我也是白搭。”
牛红红也笑起来：“也是啊，反正都只是一场梦而已嘛……对了……”
“怎么了？”
牛红红转到我跟前，忽闪着两只大眼睛：“你还记得以前我有一次带你去山上捉鬼吧？”
我想了想，好像何卓残余的魂魄确实提到过这么回事，于是我点点头。
“那一次可狼狈了，鬼没找到一个，你还被蛇咬了……”
我想起何卓说过的话，坏笑道：“是哦，我想起来了，还是你帮我把毒吸出来的。”
牛红红伸出手摸了摸我左边的胸口：“是啊，现在不疼了吧？”
“早就不疼了。”
牛红红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但随即恢复了活力：“对了，我背你下山的时候，你还对我说过一句话呢，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糟了！我记得昨天在牛红红的梦里，那个真何卓说到这里的时候，被牛红红给打断了。我哪儿知道他那会儿说的是什么啊！
“啊……那个啊……当然记得了。”我一边结结巴巴的应付，一边在脑子里飞速的想着对策。
“那你在把那句话说一遍吧……”
我故意装出生气加羞愧的样子：“这……讨厌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讨厌过去的自己，那个时候说过的傻话你还要让我再说一遍，这不是折磨我吗？”
牛红红用力一拍我的肩膀：“哈哈哈，说的也是啊，那种话我现在再听一遍，也会浑身不自在呢，还是不说了吧！”
我赶紧附和：“对，还是别说它了，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何卓了，我们要多想象未来的事。”
牛红红转过身，朝着我刚才遥望的东南方向，淡淡的说：“你说的未来的是，就是那个叫昙静的女孩吧。”
我轻轻走到她身后，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对，救出昙静是目前要做的第一件事，可后面还有好多好多其他的事要做。你那么喜欢捉鬼，你一定会喜欢我们将来要做的事的。”
牛红红轻轻把我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拨开：“但愿吧。”说完她转身朝着饭馆走去：“昙清！吃完了没有？”
“对不起，我吃完了！”昙清仓皇的抹着嘴，从门里走出来。
“吃完了，就赶路吧。”牛红红率先往拴马的地方走。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刚才和她的一段对话有些别别扭扭的。昙清从背后靠过来：“哥哥，昨晚到底怎么了啊，怎么你们两个从昨晚之后都变的怪怪的？”
“没什么，上路吧。”我也朝着马走过去。
虽然嘴上说着没什么，可我心里却明白自己是在自欺欺人。我现在确实有点在躲着牛红红，原因是在昨夜那个梦之前，我还以为牛红红对何卓根本没什么感情，只是当成普通朋友而已，我自然用不着过于小心。
可是在昨夜的梦里，牛红红亲口说过，曾经对我这个‘改变后的何卓’有过动心的感觉。这下可就糟了，我就不能再没有任何节制的和她套近乎了，万一……
我之所以在自己的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我不能对她产生任何感情，她只是我利用的工具，根本原因是我不想对不起昙静。
昙静前世的那条小鱼，守护了我那么多世，我在心中觉得，自己之后我哪怕对其他任何一个女人有任何一点过分的想法，都显得自己十恶不赦。
我已经为我的心，挂上了一个沉重的枷锁，我这一世已经决定把所有的所有都用来报答昙静了，不可能再装的下其他人。
所以，我也不希望牛红红会对我产生好感，因为那样的话，她注定会失望的。我这一辈子伤过的人太多了，不想再添新的名字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这一路上，我尽量减少单独与牛红红在一起的机会，并且能不和她说话就不和她说话。牛红红一开始还会过来想逗我几句，后来碰了几次钉子之后，就乖乖的和昙清一起跟在我后面了。
为了避免再节外生枝，遇到蜈蚣怪和控制梦境的厉鬼之类的东西拦路耽误时间，我格外的小心谨慎，挑选的路线也尽量考虑到各个方面。谢天谢地，之后的一路上虽然也碰到了几个厉鬼，但都没造成什么太大的障碍，被我几下就消灭了。我们三匹马晓行夜宿，一路狂奔，这一天终于来到了茂丘附近。
“过了前面这座山路，应该就是茂丘地界了。”昙清从怀里掏出一张画的七扭八歪的地图看了看，对我们说。
牛红红在马上露出兴奋的表情：“哇，我爹娘看管的严，我从来没到过这么远的地方耶！”
我催马走在前头，对她们两个说：“喂，如果穆环山的军队真的在这里的话，那么现在我们周围可能到处都是他们军队的探子了。你们跟紧我，穆环山是疯子，他手下也都是疯子，千万别乱跑，听到没有？”
牛红红不情愿的说：“听到啦，啰嗦！”
我轻轻抖了一下缰绳，马迈着有节奏的脚步声不快不慢的向着前面两座山中间的那条小路中走过去，两个女孩儿紧紧跟在我的后面。
“这里好像根本就没人啊，什么声音都没有……”牛红红说。
我坐在马上不停的往四外看着：“什么声音都没有才不对劲，懂吗？”
“切，故作高深。”牛红红不以为然的说，但四周围肃杀的气氛依然还是让她有些害怕，她催马往我身边靠了靠。
在走到一半的时候，我发觉前面的路上似乎有些模糊的影子。我闭上眼睛，集中精神，然后再一睁眼，前面的路上横七竖八的有好多隐隐约约的线，在两边的山上似乎也有不少影子在晃动着。
我一摆手，三匹马停了下来。我高声喊道：“出来吧！”
片刻之后，山上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哈哈，我早就说看着你们不像等闲之辈，没有让他们贸然动手，看来果然被我看中了。”
话音刚落，从两边的山上就像从徒土里蹦出来的一样，突然冒出几百名穿着红白相间军服的士兵，朝着我们包围过来。
牛红红和昙清吓得赶紧把马都靠在了我的身边，我示意她们两个不要害怕，然后朝着四外看着。
奇怪，这是什么军服啊？不像是穆环山军队的服装啊。穆环山正在和官军打仗，如果此地不是穆环山的军队驻扎，那就应该是官军的咯，可我当流氓的时候没少和官兵打过交道，官军不是这种服装啊，他们到底是哪部分的？
我们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之后，从人群中走出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
我心想，哦，看来是我多想了。这也是穆环山的部队，我记起穆环山说过他自己亲自带的军队叫黑巾军，全都穿黑色，可还有不少其他属于他盟下的其他军队，是不穿黑色的。当初打太平庄的军队，我记得军队穿的就好像是灰色的。看来这群穿红白军服的家伙，也是穆环山的盟军之一。
只不过这打仗的军服，一般都会选暗色的服装，方便夜间行军突袭，或者逃跑。哪有穿白色的？怕夜里去偷袭人家，人家看不见？还是怕夜里逃跑的时候对方找不着啊？真是费解。
我正想着呢，那个穿黑衣的人一抱拳：“三位如此大摇大摆的来到茂丘地面，不知有何贵干？”
我在马上一撇嘴：“哟，难得碰到那个家伙手下还有会说话这么客气的人啊。还有何贵干呢，你回去告诉你们头儿，就说他的老朋友成天飞带着妹妹来看他了！”
那个黑衣人和旁边的几个手下商量了一下，互相点点头，之后对着我用比刚才更恭敬的语气说：“听这位仁兄的口气，是认识我家主帅了，那好，就请三位与我们一同去面见主帅吧。”
我心中笑道，这穆环山不是都让别人管自己叫法座吗，什么时候改主帅了？难道是觉得主帅两个字比较好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