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就看不清了。
可是,就是这些许信息的残片,已经足够把我吓一大跳的了。
九尾……白狐?!
原来是白狐啊,难怪丽卿这么漂亮,传说中狐仙都是很美的吧。
其实,我还曾经猜测过丽卿的真身是那条漂亮的白龙呢,虽然立春叮嘱我千万不要提起白龙的事。不过现在想一想,或许丽卿还是更像白狐吧,特别是那妩媚而慵懒的眼神。廊壁上的那条白龙,虽然也是很美的,但那种美中透着莫名的英武和力量感,对于丽卿来说,显得有点太阳刚了。
等等,不对啊。
刚刚那个神秘人对我说过什么来着?
高阶存在可以看透低阶存在的本质?
这么说,我对于丽卿来说,居然是“高阶”的存在吗?
这力量当然不是我的,而是我体内那个家伙的。那家伙到底是什么?虽然他现在似乎还很弱,但是这个发现让我感觉这个神秘人实在是不容小觑了。
那么,又为什么是我呢?
“你们到底是谁!!”那个护目镜怪又一次尖叫了起来。我这才醒悟,它才是丽卿造出结界针对的主角,我们就这样聊着天把它给无视了,这样真的好吗?
我想它的内心现在应该是崩溃的。按照我刚刚掌握的理论,它应该完全看不透我们的本质,至少是看不透丽卿的本质,这也就意味着,我们的存在对它来说是致命的。
少年还是一副茫然的神情,而护目镜连接他头部的那些犹如青筋血管般的东西忽然开始蠕动起来,快速地从皮肉中抽离。筋络的触手抽离之处,在少年的皮肤留下一个个血红色的空洞,看上去十分可怖。
不过这些,大概正常人类的眼睛是看不到的吧。
这个怪似乎想要逃跑了。
“瞎费什么力气?”胡丽卿懒洋洋地取出一支细细的烟卷,用打火机咔嗒一声点上了,“难道我造的结界还跑得了你?”
说着,丽卿红唇微启,朝着那只护目镜所在的方向轻轻地吐出了一口烟。
烟雾袅袅地飘散在空间里,在烟雾触及那护目镜的瞬间,它忽然剧烈地抖动起来,所有的触手像被电击了一般在空气里扭动挣扎。
随着一声长而尖厉的惨叫,护目镜忽然燃烧起来,在数秒之内彻底化成了黑色的烟尘。
燃烧就发生在少年的脸上,但少年的神情平静,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知觉。现在他的脸上已经没有护目镜了,但是在我看来,他的面孔由于被护目镜长期占据还显得有一些扭曲,而他的头部还残留了数十个血红色的空洞。
幸好他看不到自己的这个样子,否则的话,非得被吓坏不可。
就在这一瞬间,我感觉精神恍惚了一下,然后就已经回到热热闹闹的人群中了。
灯红酒绿,欢声笑语的人们,木制的吧台,一丝不苟地调着酒的立秋,那片刻的恍惚令我疑心刚刚发生的一切是不是真实存在。
那个少年还站在原地,目光直直地发着愣。我分了一下神,精神力就忽然散了,再也看不到他脸上的异状。
他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就像最初看到他的时候那样。
不同的是,他身上原本包裹着的浓浓的戾气,忽然之间消失了。
少年看上去有一丝茫然,仿佛忽然搞不懂自己要到这个地方来。他的脸上现出了一丝青涩的局促。
丽卿姐,那个呢?”我小声地问坐在旁边高脚凳上已经开始嗑起瓜子的胡丽卿。
“消灭了啊,那还用说?”丽卿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
“他没事了?还会再被寄生吗?”
“那谁知道呢,得看他自己了。”
结果,还是我把少年拉到一旁,给了他一杯软饮料,和他胡乱聊了一阵,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才让他渐渐地清醒了过来。
经历了刚刚那一幕,我明白现在的这个少年虽然什么都不知情,可他眼中世界的模样应该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这样的变化一定会在他的心中引发迷惑,甚至是惶恐。
人心生出怪,而怪又反过来支配人,第一次知道,原来我们人类的世界,并不像我们自己看到的那样简单,而我们,也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的孤独和自由。
居然有这么多我们根本看不见的东西,与我们日夜共生。
我去吧台取了一罐红绸包裹的送给客人的炖肉,放在少年的面前。
“明天就是雨水了,这是店里送给客人的礼物,可以带回去送给自己的父母哦。雨水,实际上是一个表达亲人间缠.绵亲情的日子呢。”
“父母?”少年的神情中掠过一丝惶惑,似乎回忆起长久以来与父母的针锋相对,却又记不起那究竟都是为了什么,“我为什么要送给他们?”
我叹了一口气。
“我倒是很希望明天能把这个送给我的父母呢,可是已经没办法了,他们都已经不在了……半个月之前。”
我并不想提起这个话题,因为这个话题着实令我悲伤。
“啊……抱歉。”
居然已经懂得说抱歉了呢。想想少年之前的样子,总觉得他是宁死也不会说出这两个字的。看来那只叫作“荣耀护目镜”的怪威力还真是强大。
“没关系,我就是想说,不要等到他们不在了,才像我一样觉得后悔。”
我与父母的关系很亲密,并没有过太多叛逆的举动,就算是这样,我依然会在此刻感觉后悔。
后悔没有更多的相处和陪伴,后悔某一个周末因为赖床而放弃了去看他们的计划,后悔自己曾经的固执。如果知道一切会在那一天戛然而止,以后就算是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再见上一面,想传达的一切都无法让他们听到,那么还有什么是不愿意做的呢?
我不知道少年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今后会如何选择,会不会再次让寻找人类脆弱心灵空隙的怪们寄生。总之他是拿起了红绸包裹的小陶罐,略显困惑地走出去了,并没有再闹事。
其实这件事让我也有一些恐惧,我抽了个空,跑到卫生间里,再一次试着凝聚精神,打开内在之眼,观望起镜中的自己来。
我很怕在自己脸上也看到一个护目镜什么的,或者其他属于成人的不可言喻的东西。不过还好,我把自己从头看到脚,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也没有在自己脸上看到被护目镜寄生之后留下的空无血洞。
后来我找机会问了下丽卿:“丽卿姐,你说,我之前也被……那个东西寄生过吗?”
胡丽卿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很干脆地说:“没有哦。”
没有!
“真的?丽卿姐怎么知道?”
胡丽卿慢悠悠地喷出了一口烟雾:“因为世宁你的心很简单,跟一般的人类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