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商量一番,又拿出最后仅剩的散碎银子添置了一些竹木的桌椅并锅碗瓢盆及一些别的炊事用具。
田小午还让锄头去定制了一些大小不等的铜锅,与众不同的是,打造的时候中间加了铜质隔片,与现代鸳鸯锅的无异,还定做了几张中间挖了个放铜锅的圆洞的火锅桌子,田小午打算除了卖串串香,也可以一并开始开些火锅生意。
这火锅的原理原本跟“串串香”同出一辙,甚至是原料、白汤、红汤、蘸料都可以通用,不过是由田小午代涮变成了客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而已,虽没现点现吃省事,却也多了自己涮菜的乐趣,很多人却也是格外的享受其中的。
尤其是过了秋天就是冬季了,围着一口暖呵呵的小炭炉并一口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小铜锅涮菜吃,又暖和又舒服,不但包了口腹之欲,还热乎了身子,妙趣横生,想必应该是极受欢迎的。且对于田小午跟锄头而言,这“串串香”跟火锅二者殊途同归,不用单灵准备过多繁杂的材料,招呼起生意来不会太过忙乱。
院子里的苹果已经开始翻出微微的粉红色,田里的庄稼也快要成熟了,秋收农忙,锄头多半是要顾着地里的,所以田小午跟锄头商量着为了两两不误无论如何也要赶在秋收之前将这店给开起来,局时锄头忙活地里的活计,田小午跟鸭蛋两个人照看生意该是游刃有余的了。
起这草棚子没少麻烦乡亲们,还欠了柳玉涵跟王裕天大的一个人情,如今房子起了,虽是个草棚竹寮,不需要上梁待客,但田小午跟锄头还是想好好的摆个开张宴席,慰劳一下来帮忙的众位乡亲婶娘妗子叔伯们。
她们随后想要开火锅店,便也想着借此时机让大伙儿子尝尝新鲜看看反应如何,要是好也传个口碑,只是乡下人平日里难得的放开肚皮吃几回肉,要是这火锅排场太大了,做成全肉骨头或是全鸡肉锅底,田小午保管满桌子的菜无人问津,个个冲着那涮肉奔了去,田小午跟锄头刚刚起了房子,可没那么大的底气架得住几桌子人那般吃肉法。
跟锄头合计了一下,她打算开张当日就只做两种火锅待客,一种是羊肉火锅,一种却是鱼肉火锅,这羊与鱼合起来恰好是一个鲜字,即使每样吃一点也是两不想冲,更是开宗明义,也图个吉利。
羊肉汤底用羊骨头熬汤,一份羊肉,四分羊杂,这羊杂说白了也就是羊下水,羊肠子、羊肚子、羊肝、羊心、羊蹄子、羊皮子等等每样一点,加上些羊肉,便是传说中的全羊汤,单单的作羊杂汤吃也是极鲜美诱人的,要是做了火锅,更是一绝,因为纯羊肉毕竟占了少数,羊下水却是相对便宜的东西,这般搭配着成本却是低了许多,而在这江边,鱼更是满江都是的便宜食材,田小午更是可以管饱管够。
这般跟锄头说了,锄头倒是没有意见,也觉得田小午分析的极对,只是皱着眉头还在思量半响又跟田小午提议:“小午,这待客当日这般安排倒是妥帖,可是今后开店呢?也要单单卖这两样?狗肉呢?既然羊肉可以,那狗肉应该也是可以做这火锅的吧?这东西俗名叫香肉,咱们这边的人,尤其是男人个个都是爱吃狗肉的,流浪的野狗到处都是,杀狗卖肉的也多,价钱也便宜,算下来更是实惠,何不也做了卖着试试看?想着狗肉火锅未必就比那羊肉火锅差了呢。”
田小午听了便一脸的难色,锄头说的她不是没想过,挂羊头卖狗肉,这狗肉是比羊肉便宜的多,也是味道鲜美,甚至有些人特好这一口,这个时代,狗不是现代那些穿着麻纱裤娇生惯养的宠物,不过就是看家护院或是养了宰杀了吃的,不然,谁也不会有那闲情逸致浪费了粮食来养这东西。
乡下不乏有些地痞游手好闲的转门的四处打死流浪的野狗来换几个钱,那狗肉半卖半送,不过也就是换壶酒钱,自是便宜至极的,要是卖着狗肉火锅确实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可是,田小午自小是极爱狗的,以前小时候她就养了条黄色的小土狗,叫阿黄,天天的跟在她屁股后面,又听话的很,那是田小午童年里最好的伙伴,后来被车碾死了,她对着死去的阿黄整整哭了两天,从此却是打死也不吃狗肉的!
如今锄头的提议虽是合情合理,也是极好的商机,可田小午的心里却总有那么一道坎过不去。
锄头是个土生土长的山里人,以前爹妈死了,赶上荒年肚子饿的没法子的时候,连田鼠都吃过,何况猫狗?他是不知道田小午小姑娘家的恋狗情节的,只是看着田小午皱眉不语,却想不通这事有什么为难的,但本能的他是不喜欢看见田小午这般不言不语眉头紧锁的样子,当下道:“小午,我不过是那么随便一提,要是你觉的不妥,就按你的想法来,反正这羊肉虽是贵些,可好在这羊杂碎也占不了太大的本钱,又有便宜的鱼配着卖,想来生意应该是差不了的。”
田小午叹了一口气,问题不在于锄头的提议,而在于两人的观念,她毕竟有着很多不同于锄头的思想意识,虽然未必就是她那些现代思想先进,或是也不能说谁的正确,可是有的时候,要想完全的融合,确实是有些东西很难调和。
利益最大化,这是商人的立命之本,锄头的想法何错之有?
可不是爱狗之人,是无法明白那种近乎手足朋友之间的感情的。
只是,在人都食不果腹的境况之下,弱肉强食本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她这种悲天悯人的心态又是何等的可笑?大概任谁都会说她是妇人之仁吧?
灾荒年月,易子而食自古皆有,又何况路边的猫狗?
田小午坐在那马扎上一言不发,锄头看了心里越发的不安,很有些忐忑的看着她,直埋怨自己不会说话,刚刚小午还兴高采烈的跟自己有商有量,这才片刻功夫便被自己惹的笑模样都不见了,锄头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却也是颓败无比,万分沮丧。
两人各想各的,一时间竟是静默无言。
许久,田小午才缓过神来,见锄头那副做错事的自责模样,不由的有些动容,他何尝有错啊?
“锄头哥,你别多想,不是你的事,只是,只是这一提吃狗肉,我就想起了我当年养的一条小黄狗,心中难过罢了,你不知道,我特别喜欢狗,你说的狗肉之事,句句在理,只是我一时间有些不忍心罢了。”
“那咱就不卖狗肉,卖别的也是一样的,还可以卖鸡肉啊,锄头哥以后多多进山,打些野味了,各式各样的野味都可以卖,不差狗肉这一道,你不难过就好。”
“没事,我想通了,我就是矫情,人啊,思想复杂了,想的就多,一想的多了,未免就矫情,呵呵,入乡随俗,咱们不卖狗肉,也少不了满街打狗杀狗的,咱们不过是蝼蚁小民,自己都养活不了,还能顾得了猫狗的死活?卖吧,只是,锄头哥,你别杀狗行不?咱们就从屠狗人处买来杀好的肉再做了卖,你看行不?”
她知道她这么做根本就是五十步笑百步的自欺欺人,甚至是助纣为虐,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但很多时候,形势比人强,她田小午不过是个普通人,在现实面前,她做不到独善其身,能做的也不过是低头妥协罢了。
锄头见田小午那副无可奈何长吁短叹的神情,满腹竟是难以言喻的心疼,他觉得自己真是没事找事,当下一拍大腿,斩钉截铁道:“不卖了!多赚钱咱们也不卖了!你要是天天这副样子,咱们就是卖一座金山银山回来也不舒心,日子,不就是过得自己踏实自在吗?你既然不喜欢,卖这狗肉跟卖自己的肉似的,锄头哥如何忍心?刚刚这事就当锄头哥昏头胡咧咧呢,忘了便是了。”
田小午仰着头,看着锄头倔强坚定的模样。
正午的阳光好似悬在他的头顶之上,田小午这般望去觉得锄头的影子似是朦胧在了那光影里面,让她不由自主的一阵阵的晕眩。
光线刺目明亮,田小午一时间半眯着眼眸,有些看不清锄头的五官,但是没由来的却觉得他无端的高大了许多,那魁梧英挺的身躯投降山一般的暗影,田小午竟是无端的生出几分崇拜与安心。
让猫不吃老鼠,有违天性常理。
让这个将吃狗肉习以为常的时代的人坚定的对此说不,又如何不是强人所难?
但是,只因为她不喜欢,他便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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