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头听小全哥断断续续的讲完,看了小午一眼,便垂下头去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要是今日小全哥要的是三钱五钱的,他锄头还可以借借凑凑帮他想想办法,可四两银子却是是有点多了,就算是自家把省着的过年钱都给他也是不够的啊。
家里是没有余钱的了,小午早就把账目给锄头看过,他自是一清二楚,小午从柳家得过些赏钱,她也从没瞒过锄头,但那钱是小午作了那些天的帮厨挣来的,虽说她没把这钱当成自己的私房,可锄头却是从来没想过动一分的。
小全哥自然也瞧出了锄头的为难,他看看皱眉不语的锄头,又瞧瞧咬着嘴唇站在边上的田小午,心拔凉拔凉的,像是刚刚被浇了一盆的冰水,连那被汗水打湿的脊背此刻都冷的发颤。
他从板凳上站起来,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就要往外走,旁边的田小午却是一把拉住了他的破棉袄袖子,他那被浇灭的希望的小火苗瞬间又闪出一簇火花。
“等着。”小午脆生生的说,“我马上来。”
小全儿哥喜极而泣,连眉头紧锁的锄头也面色舒展,安慰般的锤了一下他的肩膀。
小午很快从里屋里出来了,出乎意料的却是没给小全哥银子,而是拿着一个纸包,叫着一头雾水的小全哥跟锄头一道往小全哥家走。
那老神婆已是不在了,说是仙人家忙的很,没空在一个活死人身上浪费时间,她还要赶着去普度众生,行善积德呢。要是小全哥家想好了,给的起这份善缘了便再去叫她,时间横竖也不过就这么一天,拖久了那可就是神仙都没法子了。
小全哥儿家愁云惨淡,一家子老老小小流着泪看着那个躺在破炕席上人事不省的人,无计可施,唯有以泪洗面的份。
虽然这般场景早就是在田小午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真的看到还是不由的红了眼圈。
田小午也不在绕弯子当着小全哥一家子开门见山的说:“叔,婶子的情况小全儿哥跟我们说了,说句实话,四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字,搁在谁家都是过的半年日子的,我跟锄头哥这边的情况您也不是不知道,以前是穷的叮当响,现在虽是好歹填的饱肚皮,可也不过是数着米粒过日子,小全儿哥这般一次张口便是四两银子,我们也实在是头皮发麻,手发抖……”
“知道,闺女,都知道,唉!俺们知道,为难你们两个娃娃了,是叔没用,没用,救不了你婶,叔没用!”听到田小午的开头,小全哥家爹已是揣测了个j□j不离十,当下便已经老泪纵横,低着头蹲在那里,肩膀抖的像是那寒风里的枯木,透着萧瑟的绝望之意。
田小午叹了口气,没有在继续说下去,她走到炕边,摸摸小全哥病的昏迷不醒的娘那滚烫的额头,又看了看病人的脸色,皱了皱眉头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里面素素静静的躺着两枚白色的珍珠般的药丸,“叔,钱的事儿咱们一起想办法,只要那神婆子能救得了婶子,我跟锄头砸锅卖铁都会帮您……”
“救得了!救得了!怎么救不了?那王婆子可是有名的王半仙,通的了鬼路,请的着真神!在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那是个活神仙?只要银子够,一定是救得了的!”还没等田小午说完话,那边小全哥的奶奶就已是连连应口,说的跟砧板上的钉似的。
小午微微一笑,怪力乱神之说自古有之,这个时代则更胜,她知道此刻她要是说不信啊,骗钱啊之类的绝对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行不通不说,也没人会相信她,逆水而上不行,她只有顺水推舟,安抚的说:“是,这个是自然,可这不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多钱吗?李婆婆,这筹钱还要时间不是?您看这么着,我这里有两颗药,虽不敢说是包治百病的仙丹,却也是机缘巧合间从一世外高人那里得来的,锄头哥那一会发高烧,来势汹汹的,看着也是极为凶险,可是吃了一颗却也神奇的退烧了,咱们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就算死马当活马医,先给婶子吃两颗,试试管用不,反正最差也不过现在这般样子了,再让锄头哥跟小全儿哥四处去筹银子去,钱凑够了,立即便去请那半仙过来,这般双管其下,也保险些,总比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婶子遭罪一样也做不了的好,是不?”
田小午说完见那李婆婆跟小全儿哥一家子还有些懵懵的冲着那两颗退烧药发愣,便解释说:“这药看着奇怪,却真是救命治病的好东西,说实话,这药啊,不说是这个世上绝无仅有,却真是千金难求的,我这里也没几颗了,要不是为了救婶子的命,我田小午还真的舍不得拿出来。不过我本也不是郎中,您要是不信不肯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也不强求,都愣着干啥?还是让小全儿哥跟锄头哥赶紧四处凑钱的要紧。”
“信!试!为啥不试?做啥也比干看着我娘这么受罪的强!奶奶,给我碗水,我撬开我娘的嘴硬喂喂试试,这药丸子小,该是灌的进去的。”小全哥不由分说的就拿过小午手中的退烧药,爬上炕试着喂给她娘。
还好,老天爷还没把事情做绝,这来自遥远的另一个时空的抗生素好歹是喂进去了,田小午拿着温水浸的帕子一遍遍的给小全哥的娘敷着额头,李婆婆也拿着酒精一遍遍的擦着病人的手脚心。
窗外的风鬼嚎一般吹着,锄头跟小全哥儿出去了,想必是筹钱去了,田小午坐在李家的炕沿上,听着外边的风雪声,心情如落雪,无声的一刻紧似一刻。
谢天谢地,老天爷还不饿死瞎家雀呢!上帝又一次给走投无路的人留了一扇窗,21世纪的科学这一次依旧没让田小午失望,不出一个时辰,小全哥儿的母亲高烧就退掉了,等小全哥跟锄头垂头丧气的进门的时候,这个烧的满嘴是泡的妇人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口气喝了两碗水了。
庄户人家,人穷却是命硬,没那么娇气。小全哥娘这老寒腿是旧疾,小午自然是爱莫能助的,可是烧退了人醒了,命就捡回一半了。
田小午交代着小全儿哥多喂她娘喝些白开水,看看他家那见底的米缸,又让锄头回去舀了半斗玉米面,拿了十个鸡蛋跟中午里捕的那十多只山麻雀一并送过来。
田小午将锄头宰杀好剃干净毛的山麻雀麻利的剥肉剔骨,烧火架锅,将骨头配着半个白萝卜在水里煮着,又下了玉米面慢慢熬,熬成浓稠鲜香的雀骨粥。
随后又剁细了山麻雀的精肉,揉进一小捏面粉,打了个鸡蛋进去,放上葱花油盐调料,揉细了,放进碗里,蒸成一碗鲜肉丸子。
赶紧给病人端了上来,小全儿哥他娘一闻见那肉香喂肚子已是响如擂鼓,瞧了小午一眼,脸红的低下头去。
昨天小全哥带来包子跟咸鸭蛋给她,她见小闺女不住的吞着口水偷偷的看着,就没舍得吃,谎称自己吃了,却是把包子瞧瞧塞给了两个还年幼的娃娃,鸭蛋也藏在箱底,想着给小全儿哥热热明早捕鱼时带着下干粮,又见小全儿哥的棉袄四处透风,心疼他这么穿着站在江面上冷,便半夜里给他补丁贴补丁的缝了一夜的棉衣,她就这么饿着肚子熬了半夜,灌了一肚子的冷风,本就孱弱的身子自然是受不住的,百病齐发,高烧袭来,天还没亮就昏沉沉的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如今醒了,见到吃的,却是瞒得过别人瞒不过自己的肚子了。
“吃吧,婶子,大锅里还煮着一大锅肉汤玉米面粥呢,够几个孩子吃的,药可比粮食贵,你要是再不好啊,李大叔就要去神婆那里给你续命了呢,那可是要四两银子,够你们一家子吃一个冬天的粥呢,所以,你吃饱喝足好起来,可是比什么都省钱呢,你算算,哪个划算?”田小午俏皮的笑道。
“四两银子?这是抢人呢这是?我好了,好了,你们看看,这不是不烧了?我吃,我吃的下两三碗饭呢,身子好的很,比牛都壮,请什么郎中,找什么神婆子,费那些钱干嘛?别给我添罪了,你们费那么多银子,这才是要我的命呢!”本也是真的饿了,又怕家人见她不好花钱请郎中买药的,瘦小的妇人竟然抬起碗气也不喘的喝下一整碗的稠粥,那碗肉丸子也吃了个精光,连碗都舔的一干二净。
吃了东西,力气也有了,模样也好看了,确实是大病好转的模样了,锄头又送来些祛风退热的草药,让小全儿哥一天三回的熬给他娘喝,小全儿哥如今一家子愁云散尽,欢天喜地的,再也不提那王半仙半句了,小午跟锄头看着这样子确实也没什么大碍了,才放心的回去。
谁都有落难的时候,遇上了自然不可袖手旁观,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田小午本着一颗良善的心做人行事,这本是大功德,却没想到引出了后面那么多的事。
这原本只是个小插曲,回去后的田小午根本就没放到心上去,谁知才短短几日,便是已是流言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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