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历来都是西方对东方进行文化渗透和经济侵略、武力侵略的先导,这一点,易知足可谓是洞若观火,不过也不能否认西方宗教对华所起到的积极作用。
由于清廷禁教,西方传教士们这些年为了打开在广州传教的局面,也是下足了本钱,派来的传教士都是人才,象马礼逊、裨治文、伯驾、卫三畏等,他们开办医局、教会学校、创办报纸,传播西方科学文化知识,强调人人平等的关系,启蒙民主政治理念,还有具有一定的积极作用的。
伯驾开办医局的目的就是为了传教,对于所有的病患,不论身份高低贵贱都一视同仁,而且还是免费,当然,他对所有来医局的病患都会不遗余力的宣扬基督的教义和福音。
易知足赞助伯驾的医局不是对基督教感兴趣,而是对开办西医局有着浓厚的兴趣,虽然这个时候的西医还没发展起来,与中医相比,并没有多大的优势,但他很清楚,西医发展的前景之大和速度之快。
他不仅想利用西方宗教势力在通商口岸开办西医局,推广和普及西医,也想顺带培养一批军医和护士。
实则,易知足很清楚,要想与西方各国往来,根本就绕不开西方的宗教势力,尤其是在兴办学校,推广西学,培养近代科技人才方面,他必须借助西方宗教的势力,既然绕不开,自然是要大加利用。
见的伯驾满口答应,易知足笑着点燃了一支雪茄,伯驾既然要回国,自然的好好利用一下,他很清楚,花旗国对华政策实际上很大程度受到花旗国在广州的这帮传教士以及《澳门月报》的影响。
略微沉吟,他才开口道:“裨治文、卫三畏曾在《澳门月报》上发表文章,抨击鸦.片贸易的罪恶,先生素来也对鸦.片之危害深恶痛绝。
如今,我国与英吉利、贵国以及法兰西三国都签订了条约,一致达成协议——禁止鸦.片贸易,但是先生应该清楚,鸦.片贸易有着巨大的市场和利润,我担心会有不少外商继续走私鸦.片。
我将促使我国朝廷订立新的禁烟条例律法,将从严打击鸦.片走私,一旦抓获鸦.片走私者,不论是哪一国人,都将处以死刑,此番先生回国,还希望能大力宣扬一下,我可不希望杀的太多,影响到双方的关系。”
伯驾既是传教士也是医生,对于鸦.片确实深恶痛绝,他一直认为,鸦.片贸易就是一座堡垒,将基督教和四亿人分离开来的坚硬堡垒,是因为鸦.片贸易导致了基督教在华的传播举步维艰。
他当即沉声道:“鸦.片贸易是最大的罪恶,远远超过了奴隶制度,我和所有在华的传教士以及正当的商人,都坚决反对鸦.片贸易,也会不遗余力的进行宣传。”
“不仅是舆论宣传。”易知足道:“我还希望先生能游说贵国政要或是国会,出台严惩鸦.片走私的律法,双方联手打击鸦.片走私。”
略微迟疑,伯驾才道:“我们会催促教会联合所的商人向国会递交申请,不过,易先生和元奇,如今在我国也有着不小的影响力,能否写封信阐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易知足听的一笑,“这不合规矩,如今两国已正式建立了平等的外交关系,要写信也是以我国皇帝陛下的名义写。”顿了顿,他接着道:“过几日,元奇船队将会随奥利芬行船队一道前往纽约,或许明后两年,我国会向贵国派出正式的使团。”
伯驾有些惊喜的问道:“元奇要派船队去纽约?”
“元奇准备在纽约开办分行以促进两国的贸易,扩大两国的合作领域。”易知足微笑着道:“先生回国,还希望能够协助一二,帮助元奇尽快在纽约站稳脚跟。”
“当然,我会尽力而为。”伯驾连忙表态,撇开两人的私人关系不说,就凭元奇在四大通商口岸的实力和势力,他也会极力说服教会尽最大能力帮助元奇,否则,将会极大的影响教会在华的发展。
易知足今日前来医局拜访,目的就是为纽约分行争取教会的支持,花旗国虽然不是*****但是教会还是拥有着不俗的影响力,随着《江宁条约》《天津条约》的签订,十三行已经名存实亡,丧失了垄断对外贸易的特权,但是易知足却是打算通过元奇垄断对外贸易最大的两项商品——茶叶和生丝。
垄断茶叶和生丝的元奇,虽无垄断对外贸易之名,却有其实。再加上元奇与花旗国有着铁路修建的特大合作项目,元奇在纽约开办分行不虑担心得不到花旗工商界的支持,若是再能得到教会的支持,站稳脚跟不是什么难事。
纽约分行是元奇在国外开办的第一家分行,易知足自然是极为重视,尽量为他们争取足够多的支持,其实,元奇目前资金颇为紧张,并不是最好的向外扩张的时候,但一则是考虑到花旗国目前应该是处于经济复苏的时刻,者个时候前去,有利于元奇尽快打开局面。
再则,元奇要兴办学校,培养科技人才需要大量的师资力量,兴办工厂,发展工业也需要大量的技术人才,元奇在纽约开办分行,有利于元奇引进人才。
若是不迈出这一步,元奇在教育这一块以后可能就会长期受制于西方教会,这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情形,除了花旗国,他还计划在两年之内,也就是等京杭铁路正式动工之后,在伦敦也开办分行,这两个新教国家,教会的势力远远弱于法兰西,他必须尽快的摆脱对西方教会的依赖。
磊园,后园。
金英坐在院子里一棵树下的石凳子上,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她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无端端的给易知足下药,倒是成全了师姐白芷,她自己可就惨了。
白芷上午出了趟门,下午回来补了一觉,醒来见天色已是黄昏,推门出来见的金英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缓步踱过去宽慰道:“留在广州也不错,自由自在,没人能拘束你。”
金英白了她一眼,道:“广州是好,可是没银子,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又有什么意思?广州可不是乡下,什么都要银子的。”
听的这话,白芷一阵无语,她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妹被易知足惯坏了,素来用钱大手大脚,尤其是在江宁那段时间,略微沉吟,她才规劝道:“你一个女儿家,不知勤俭,以后如何持家?”
对于白芷这个大她太多,而且素来冷冰冰的师姐,金英心里还是有些畏惧的,当即低声道:“谁要持家了?”
“既觉的没银子留在广州没意思.....。”白芷拉长了声音道:“那你还是回师父身边罢,反正师父身边也缺得力人手。”
金英跟着易知足已经好几年,自由自在惯了,哪里还肯回到依真人身边受管束,况且,那日子也根本没法与广州相比,当即嘟起小嘴气鼓鼓的道:“师姐可不能过河拆桥。”
“师姐可不是过河拆桥的人。”白芷道:“要不——,考虑下那个李旺?”
金英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我才不要,师姐别乱点鸳鸯谱。”
轻叹了一声,白芷才道:“那等师弟气消了,我为你求求情吧。”说着她转移话头道:“师弟还没回来吗?”
“师弟事情很多的,见不完的人说不完的事,有时还去易府陪双亲吃饭,天黑回来是经常的事。”说着,她打趣道:“这么快就挂念师弟了?”
白芷瞪了她一眼,道:“我饿了,让他们送些吃的过来。”
易知足确实天黑之后才从易府返回,洗浴之后,又去书房写了份折子,直到十一点过后才缓步来到白芷的院子,金英早已睡下了,白芷下午补了一觉,精神旺盛,正在灯下看报纸,见的他进来,又是意外又是惊喜,放下手中的报纸,笑脸相迎道:“都这时辰了,还以为师弟不过来了。”
“有事耽搁了。”易知足说着看了茶几上的报纸一眼,道:“你识字?”
“我要传道,岂能不识字?”白芷说着给他斟了杯凉茶,有些谦然的道:“就只有冷茶了。”
“可不敢喝你的茶了。”易知足打趣了一句,道:“早些歇息,明日要早起。”
虽然昨晚经历了一场堪称疯狂的欢好,但白芷依然还是有些害羞,脸色一红,转身就要去吹蜡烛,易知足却是拉住她,笑道:“别吹灯,黑灯瞎火的可就失去了许多情趣。”
河南岛,漱珠桥酒楼。
漱珠桥酒楼位于河南岛漱珠涌到珠江的出口附近,江边酒楼林立,是广州城出名的吃海鲜的地方,周边景色优美,潘仕明以前也曾经在这里宴请过易知足。
伍绍荣也选择在这里宴请,自然也是为了方便,因为易知足就在河南大营,下午四点钟后,被邀请的一众行商子弟就纷纷赶了过来,如今易知足可说是如日中天,不仅位高权重,而且忙碌不堪,即便是与他熟络的行商子弟,等闲也难得见他一面,为易知足接风洗尘,他们哪会不来,还有几个没被邀请的也都厚着脸皮赶来了,为的就是在易知足跟前混个脸熟。
作为请客的主人,伍绍荣自然是早早就到了,不过,他自忖身份,另开了一个雅间休息,懒的与一众子弟应酬闲侃,虽说十三行已名存实亡,他这个行商总商的身份已没人在意,但对于一众行商子弟,他还是有些不屑,请他们来,不过是投易知足所好而已。
一众行商子弟聚在一起兴高采烈的谈论着生意,谈的自然不是各家商号的生意,虽说十三行已丧失了对外贸易垄断权,但并不影响各商号的生意,凭借着多年积累下来的商贸经验和人情关系,自由贸易对十三行的冲击并不大,至少目前来看是不算大的,一众外商大多还是选择与熟络的行商进行贸易。
对于商号的生意,一众行商子弟如今都有些不屑一顾,他们如今感兴趣的是开办厂子,谈论的话题也是围绕着各自的厂子,自去年开始,他们就在易知足的鼓励和家中长辈的大力支持下,开始筹办各种厂子,皮革厂、肥皂厂、玻璃厂、各种部件加工厂等等。
易知足开办的天宝表厂这几年生意只能用火爆形容,采用机械流水作业生产方式的天宝表厂产量大幅增加,生产的怀表却是供不应求,虽说众人都不清楚表厂的利润有多大,但人人都清楚,利润绝对不会小,天宝表厂筹建之时伍家可是估价二百万,那利润能小?
是以,易知足鼓励他们开厂,一众行商也是积极响应,大力支持,积极鼓动家中子弟开办厂子,这些年下来,众行商也都清楚认识到,紧跟着易知足走,绝对是没错的,人家的见识和眼光根本就不是他们能比的。
易知足一直到五点才赶了过来,闻报之后,伍绍荣连忙带着众人下楼迎接,一阵寒暄之后,易知足才留意到,一众子弟中有不少都是以前极少往来的,不过想想也是,与他往来密切的,如今都已成了元奇的顶梁柱了。
伍长青成了上海道台,严世宽是上海分行的掌柜,潘仕明主管几大报纸,吴云栋进了元奇团练,此次元奇团练纳入朝廷经制之师,他已实授正五品的千户,马君湖则已中了举,已经进京准备会试。
寒暄之后,众人簇拥着他上了二楼,叙礼落座之后,与易知足颇为熟络的容坤宜便感慨着道:“大掌柜这官如今是越来越大了,已经到了咱们需要仰望的地步,难得不忘旧谊,今日可要好好喝几杯。”
易知足扫了众人一眼,含笑道:“今日是找个由头请大家来聚聚,喝酒是在所难免的,不过可不能放开喝,待会还要与紫垣兄有事商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