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沈悦先睁眼看窗外,小半边残月挂上去了。
门外传来松一阵紧一阵的哭声,呜呜咽咽的。她开门,一个湿漉漉的小泽蹲在门槛上哭。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她叹了口气:“进来吧。”
“姐姐,你不生气了?”他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
“生气个鬼。”她拿过手帕,擦了擦小泽脏呼呼的一张泥巴脸。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她还不至于这么小心眼。
又问道:“哭什么?多大的人了,能不能有点男子气概?!”
“不是。”小泽抿着唇。却是低着头:“我刚才坐在门槛上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啊?”
小泽擦了一把眼泪:“有一个男的,一个女的。被一群人开枪打死了。周围都是黑乎乎的海水。那群人把那男的女的全部都扔下了海。”
“做噩梦啊?”她安慰道:“青春期,容易精神过敏。”
“不是。我感觉那一男一女……好像是我的爸爸妈妈。”
沈悦动作一瞬间凝滞——小泽是个弃儿,孤儿院旁边找到的时候才几个月大。没有什么爸爸妈妈的呀?这又是怎么回事:“说清楚?”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感觉他们就是我的爸爸妈妈。”
沈悦叹了口气:“别多想了。你的爸爸妈妈是不要你了。不是死了。他们把你放在了天使之家。也是希望你以后有其他的路子,能够好好活下去。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大人连自己都养不活。更何况是养活一个孩子。”
“那姐姐,你会不要我吗?”小泽睁着乌黑的眼睛凝视她。
“不会,姐姐不会不要小泽的。因为小泽是姐姐重要的家人啊。”
她笑着——小泽,或许将来姐姐会远去千里。或许将来你也能独当一面。但是你记住了,姐姐是你的家人。这一点不会变。
每个人都需要落叶归根,她知道自己的根在这里。
小泽这才破涕为笑,他这些日子,已经长了不少。微微露出英挺轮廓的面庞和一颗秘密似的虎牙。可爱得令人目眩。
隔日上班,阳光灿烂。戴培就昨天她应对杜先生的事情,大力夸赞了一番。还给了四万块钱的奖金。把颜洛都给羡慕死了。直接抓着她的手,说土豪啊土豪!但张晶等几个服务员。就没那么大方了,都说:“有什么了不起!”
有什么了不起?她会鉴定,这就是了不起的地方。
但是给七七治病的钱还远远不够。这几日,她去医院看七七。七七好像已经适应了骨髓穿刺。那细细长长的针眼刺下去,孩子咬着被子承受。看守的护士说,每一次骨髓穿刺,七七都会抓烂了枕头。但是不叫出声音。
“姐姐,我是不是会死?”七七的嘴唇已经苍白,头发也脱落了许多。
“不会的。”她给她打气:“七七,你能活到九十七岁。还有九十年的光阴还没有度过呢!”
说话间,隔壁的手术室传来一阵大大的哭喊。刚才一个脑积水的孩子死在了手术台上。孩子的父母哭的当场昏厥了过去。
年龄也是七岁,外面此时此刻下起了碎碎的冰雹。
从医院回来。她觉得悬赏金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就想打个电话问一问警察。但用办公室的电话不太好。她就下了楼去附近的小卖部,借用公共电话打给宋桉。这宋桉倒也是个实诚人,直接告诉她:案子有了突破,悬赏金指日可待。
“我们把那个小孙喊了过来,证明他大伯孙二虎一年前回过家。然后,我们又去孙二虎的家中。结果发现了近期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看起来案子是走入了光明了。沈悦也由衷高兴:“那还真是麻烦你们警察局了。不过我现在挺急着用钱的,希望你们早点打钱给我。”
“这样,你把银行账号告诉我。等检验结果一出来。我就负责将悬赏金打入你的卡。”
“那好。麻烦你了。”
轻轻松松谈妥了,沈悦大大呼了一口气。然后哼着小曲儿走过了马路。恰好张晶走了出来。先:“呦!”了一声,却是冷笑道:“打个电话,还出来打?你怎么没手机?”语气中带刺。分明是笑话她的穷酸。
沈悦知道这女的不长记性。以为在大马路上她就不敢动手。好,她不动手。她说话也能气死人:“我穷是现在穷,你穷是一辈子穷。今儿老板还奖励了我四万元,四万元,抵得上你半年的工资了吧?不,你半年工资也没四万……”
说完她直接走了过去,丢下一声不屑的:“穷鬼!”
张晶被气得呀,又是跺脚,又是骂街。还走到刚才她打电话的地方。回拨了一下电话号码:“您好,这里是奉天派出所XX分局……”
“小贱人!打电话给警察局!”张晶立马“啪!”地挂了电话:“你给老娘等着!抓到你的把柄!让你哭着滚出公司!”
但那小卖部老板叫了起来:“你干什么?!好好放话筒不会啊!”
“呸!——”
“哎呦?!还骂人,臭娘们!”
要说,下冰雹的时候还真是悠闲。她悠闲到了晚上,准备下班走人了。忽然戴培把她和颜洛叫了过去:“刚刚东港有个人打电话来,说他前日在河里捞出来一件古董。你去看一看东西如何。”老板这么吩咐她们。
她看了下表。已经四点了。再赶去东港恐怕天色就晚了。不过捡漏这等事儿,走迟了被人抢先一步那可是后悔莫及:“好。”
戴培满意地点了点头:“颜洛,你跟着林悦去。月底给你们两个加薪。”
于是两姑娘欢呼雀跃,干劲十足去了东港。
按照戴培提供的地址,她很快找到了那一户人家。只见一群人围在他家门口,都对地上的一摊东西指指点点的。沈悦一边喊:“让一让。麻烦让一让。”一边挤了进去,颜洛也紧跟在后面。最后,两个人同时挤到了前面。
东西和水草混合着躺在地上,造型奇葩,呈现普洱色。
一个大妈正好叫道:“这东西,怎么和我家男人的那玩意长得那么像啊?
众人哄堂大笑。
“哎!你们别笑。”那主人不高兴了:“说不定这就是古代男人装鸡.巴的东西!”
“不是。”沈悦忍住笑:“这种东西叫做蝈蝈葫芦,是用来养蛐蛐的玩意。唐宋年间就出现了,明清的时候很流行。”
“哦,就是养蛐蛐的罐子是吧?!”那人一脸丧气:“我还当是夜壶呢!”
“古人的夜壶是虎子。和这个明显不一样。”她笑着道:“这位先生,我是曙光拍卖行过来的人。能否让我再仔细看一看?”
“好好好,专家来了!”
于是沈悦就挽起袖子,伸手去拿着蝈蝈葫芦。但是一碰到东西,她笑不出来了:凶气很淡。但仍旧能感应到,打开天眼——葫芦身上,呈现出一艘客轮的影子。上面有许许多多的人。但是很快,上面的人又全部消失了。
这种现象,她还是第一次见。这葫芦应该和什么冤死的人有联系。那人生前厚爱这东西。死后也分了一小份怨气附上。
但这么点怨气,她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案子。不过于人而言。这点怨气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依旧算是正派的东西。
老吴催了:“专家,看出来了吗?!值多少钱?”
沈悦翻转了几下有眉目了:“这只蝈蝈葫芦,外壁的葫芦包浆浓厚完好。已经老化,呈现出普洱色。底下还有标志,是道光年间丰泽园做的东西。”
“丰泽园,是什么东西?!”
“北京八大楼之一,你就当是王爷们去享乐的地方。”
“哦。那这是皇家用的东西吧?价格怎么样?!”这主人是真的把她当菩萨了:“小姑娘,你给说个价儿。我听你的。”
她也不好估价:“国内外这个拍卖的不多……这样,你让我再看一看。咱们进去详细谈谈。如何?”
“好好好。进来谈,进来谈。”
但是一群老乡还眼巴巴地望着“古董”不肯离去,主人就挥手赶人了:“走走走!这是吴爷我该发的财!哥们羡慕不来的!”
“切——”外面一阵鄙夷声。
到了屋子里面,沈悦详细问了问他打捞这一件蝈蝈葫芦的过程。这老吴就一五一十说了:他家世代在浑河里面打渔为生。昨天早上,早早就出发了。沿着浑河一路开,忽然,看到远处的河面上有一段阴沉沉的浮木。于是开船过去看看。哪知道一个大浪打来,浮木就不见了。他还以为沉到河底下去了,于是就撒网打捞。
“一网下去,什么都没捞到。我不服气呀,这万一是个沉香木,那可就发财了!然后,又撒了几次。终于,给网到了这么个东西。”
“常常打捞到这种古董吗?”
“要是经常捞到,我早买了别墅了!”老吴叹了口气,又道:“对了,这东西值几个钱?”
“东西只有一个不好说,顶多十万吧。”
“十万?!”老吴立即笑开了花:“十万也不错,也不错。”
于是沈悦接下来就洽谈拍卖的事项了。旁边,颜洛没事干就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这屋子敢情好,又干净又宽敞。墙上还悬着一张老照片上,拍的是一艘装饰豪华的轮船,正在徐徐驶离东港码头。里里外外几圈人围观。
颜洛问道:“吴大叔,这照片上是什么船啊?我怎么没在沈阳看到这么大的客轮?”
老吴道:“这是十四年前的客轮了,叫做蝴蝶夫人号。当年在东港船厂造好的。下水的时候叔叔我就去拍了一张照,结果卖了个大价钱。”
“哦,一张照片,能卖什么大价钱?”
老吴笑了:“因为这艘船出海以后,上面的人都……你们小姑娘,这种吓人的事情就别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