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后,马文才对白玉的态度又转变了些许。
这次连旁人都能明显的感受到。
而其中最明显的,莫过于他和其说话,态度会缓和许多。
往后的很多时候,马文才得了什么好东西,总会时不时拿到白玉跟前来和其分享一二,就像是急于献宝等候人夸奖的孩子。当然,他并没有那么名目张胆便是了。自己每次总会找上那么许多借口,看起来是漫不经心拿给白玉的,实则每一次的眼神里都带着一些快夸夸他的神色。白玉尽管不太需要,但每次都心照不宣的夸赞了对方一番。
白玉自觉没有做太多的事,她也不知为何马文才的态度一下便转变了。只是这种情况,却是目前她最想看到的。
她现如今和马文才的相处,尽管身份上有着许多差别,可她心里到底是把马文才看成了自己的弟弟。
弟弟学业上需要帮助,她懂便帮帮,不懂便多开导开导。弟弟和其父亲时常发生矛盾,她在其后也会时常教教对方为人处世,为何每次都要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这才罢休呢?
白玉时不时和马文才说的道理,你说马文才不懂么,不,大部分上,他都懂的。可是白玉愿意说,他便听着,就像是曾经母亲劝诫他一样,这些是愿意关心他的人,他不会扫了对方的兴。可是,他也有他的执着,他对于自己坚持的事,一向不会轻易改变。就拿和自己父亲关系这件事来说,大不了下次再发生不快不让白玉知道便是了。他注定和自己父亲之间,永远无法像寻常父子那样相处融洽....
一个眨眼,春去秋来,墙角的翠竹又高了几尺,夏天的时候,尤其的茂盛,而梓竹院内,院内的石桌下的青苔又厚了一分,时光总是在不知不觉间便悄然流逝。
曾经的白玉,迫切的想回到现代,可这会儿在萧梁呆了三载,若不是最近她心神有些难安,隐隐有着某种预感,她怕是已经将自己并非属于这儿的人的事给忘了。
不知不觉,三年,竟然就这么过去了...
阳春三月,有诗云,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今日天气甚好,马文才被马太守唤了出去,白玉闲来无事的时候,萧启风来到梓竹苑,与之而来的,还有萧府老夫人给白玉的一封密信。
白玉坐在堂前,待其迅速的将手中的书信看完,原本较为轻松的神色也渐渐地凝重了起来。
“传信的人可还有其他吩咐?”她把书信缓缓的折叠好,神色敛的较快,这一刻,白玉的神态却是一瞬间恢复到了第一次来到太守府时的冷情。
“没有,给了这一封信便走了。”萧启风兄弟两早就被白玉收服了,二人在萧府没有牵挂,这下是全心的跟白玉呆在太守府里,往常若是有什么需要和萧府联系的,白玉也会吩咐一二,但大多数时候,无外乎是跟老夫人报备一下她的玄外孙的学业,如今主动联系,却还是第一次。
“启风,你在萧府呆了多少年?”白玉思忖了片刻,她对信中的内容绝口不提,反而对萧启风兄弟二人的情况打探了起来。
“我兄弟二人十岁进府,出府时已是二十有五,不多不少,刚好十五年。”萧启风对白玉的本事还是佩服的,白玉突然这么一问,他也事无巨细的交代了起来。
“那府中...三房的事,你知道的有哪些?”
“三房?”萧启风回忆了一下,发现这是太守夫人的那一房,他想了想,回道:“三老爷在能力上不及大老爷,学识上不及二老爷,娶的是琅琊王家的二房的嫡女,三夫人性格较为强势,据说嫁过来没多久三老爷屋内的人便被打发了干净,素日里三夫人看的紧,三老爷屋内并没有通房。如今三房皆是嫡系,三夫人统共为三房生了三子两女。”太守夫人便是三房的小女。
萧启风介绍的比较具体,白玉也听的明白。这里面的一些事她是知道一些的。
比如为何太守夫人自小会养在老夫人那里,那是因为老夫人看不惯王氏的强势,王氏来自琅琊王家,身份自然高贵,原以为其知书达理,未曾想是个妒妇,还不允许院中人为自己小儿子开枝散叶,简直有失妇德。可偏偏因着其娘家势大,她萧府还得给几分薄面,老夫人无奈,索性将萧乐君一出生便抱到了自己膝下将养,最后膈应王氏。
而王氏呢,生萧乐君时坏了身子,她本欲再生,可现下身体大亏,偏偏三老爷又不是个疼人的,在其还未出月便又拿风流事糟蹋她的心情,萧乐君又是女儿,又被上头的婆婆抱了去,自古婆媳难两立,她索性把自己对丈夫和婆婆的不满全都放在了自己小女儿身上。
萧乐君可谓是从小便过着爹不疼娘不爱的日子。尽管七八年后王氏再次偶然怀了身孕,她也没从王氏那里分的一分母爱。
所以对于萧乐君的婚事,萧府的人最终才会决定的这么草率。
许是对于萧乐君的愧疚,又许是有着养了十几年的情分,老夫人听闻其早早地便没了,难免有些伤感,这才派了白玉过来。
这几年间几乎都是白玉按去信,萧府从未回过,就像是石沉大海了一般。
今日白玉看到萧府来信,就知道定然不会有好事,现下一看,果然如此。
因着这几年和马文才还算融洽的相处,马文才的性格也成熟了许多,白玉在潜移默化中,也给马文才灌输了一些思想,她目前已经隐约感觉到自己离回现代的时间越来越近,哪曾想临了到头,却是又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件事。
不早不晚,偏偏她这边可能呆不久了,这才给她冒出来!真的是...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后面有事我再找你。”此事既然连萧启风都不知道,料想应该是她们一行人离开了萧府之后才发生的。她还是先观察观察再说。
“嗯。”萧启风对着白玉点了点头,随即退了出去。
白玉端起茶杯小缀了一口,压下心中的焦躁,实在是马文才的性子她清楚,这件事若是弄不好,怕是两头都难收场。
“姑姑少爷回屋了,您要不要你看看?”马善和萧启风擦肩而过,他几步来到白玉屋前,在门口小心的请示道。
白玉闻声抬起了头,看马善神色有些奇怪,又观其今日的话有些别扭,遂起身便走边问:“可是少爷..?”
“姑姑您还是自己去看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马善打断了白玉的猜测,他的脸上划过一丝纠结,显然对于这种情况他有些措手不及。
“好,我马上去。”白玉走在前方,她紧了紧自己手中的信纸将其放入了自己腰间的腰带内夹好。自己这边是头也不回的朝着主屋走去。
主屋外
众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适才少爷冷着个脸从外方走了回来,大家看马文才的样子都知道此时他心情定然极差,没人敢主动往上凑。
“碰!”的一声,马文才把自己关在了屋中,他只冷眼撇过众人,便无人敢继续上前。不多时,屋内陆陆续续的便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
马善不清楚如今的情况,适才是他陪着马文才去的外院,自家少爷只在屋内和太守呆了些许时间,结果书房内便发生了争执,自家少爷直接是头也不回的从书房里走了出来,随后更是阴沉着脸大步回了自己院内。
他都不清楚情况,众人便更不可能了解事实,马善想了想,最后还是跑到白玉这里来寻求外援。
少爷对于姑姑的话,总会听进去些的,找姑姑准没错。
白玉来到屋前的时候,屋内的动静还在继续,白玉给众人使了个眼色让大家自己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待众人散去。她才缓缓开始敲门。
适才在路上马善简单的跟她说了一下马文才之所以有此表现的原由,白玉自己心里有了些底,这怕是又和马太守发生矛盾了。话说距离上次发生矛盾,仿佛都已经过去快七八个月了,就是不知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少爷?”她轻轻唤了声,可是屋内的马文才显然情绪有些激动,因此并未注意到外方的白玉不算大声的话语。
“少爷?”“扣扣扣。”白玉再次尝试唤了一声,可依旧没有回应。
她想了想,最终主动地把房门推了开来。
马文才并没有落锁。
他是主子,谁敢不经他的允许便入他的屋门?这不是找死么,恐怕纵使他现下开了门都没人敢进来。因此,白玉这边进来的很是顺利。
木门被她推着发出了“咯吱”的声音,在盛怒中的某人直接连人都没有看清便随手抓起了一个茶杯朝着门口掷去。
“谁许你进来的,给我滚!”
“咚!”
“唔..”
“姑姑?”
白玉一声痛呼,马文才惊讶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大步的走上了前去。
少年近年来身量渐长,如今已比白玉微微高出些许,一袭锦衣,纵使现下眼带厉色,那一身的气质也是遮不住的。此时对方眼里的阴历虽然还未来得及收回,可其中心急的关心,那也是实打实的。
“你怎么来了?”他几步来到白玉身前,看着捂着额头的白玉,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我要是再不来,少爷你是不是还得把这屋子给拆了?”冷不丁被茶杯砸中,幸好杯中没有热水,白玉擦了擦脸上溅到的茶水,佯怒的看向马文才。
她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发现还真是有些疼,这到底是怎么了,这么久了,她还是第一次看着马文才露出如此神色。
“你...你怎样了?”马文才自然也看见了白玉额头的红痕,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上方已经隐约肿了起来。他适才并未手下留情,这手劲自是重了些,若是换个柔弱的人来,怕早就晕了过去。
“走,我带你去祁大夫那里。”马文才此间并未待白玉回话,他估摸着若是再不处理晚些只怕会肿的更加难看。白玉毕竟受了伤,而且这还是自己导致的,马文才心中莫敏的紧张了起来。
他直接抓起了白玉的手腕,作势便要朝着外方走去。
“别别别,不用不用。”白玉怎么可能因着这么点点伤就去麻烦祁大夫,这一没破皮二没流血,擦擦药酒就好了。
“不行!”马文才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少年此时正处于变身期,嗓音虽然不算难听,但也没好听到哪里去便是了。自马文才进入变声期后,白玉便少有听其主动开口说过什么话,整个人比以往还要沉默了些,今日倒是难得的听到对方这么坚持。
“可以的,听姑姑的,姑姑自己知道情况,少爷这里我记得还有药油,快给姑姑找找,这里离药舍还有那么一段距离,走过去不知这包都肿成什么样了。”白玉弗开了马文才扣着自己的手,自己朝着屋内走去,边走还四处看看上次的药盒放在何处。
马文才听白玉这么一说,也觉得她的头上的包长得如此之快,走过去怕是真会如其说的那样。世上女子皆爱惜容貌,姑姑可不能因着他的缘故给落下了疤痕才是。(你忘了花蛇了之后留在白玉脚踝的疤了么╮(╯▽╰)╭)
屋中已经乱了,药盒也不知道被马文才甩到哪里去了,白玉唯有四下查看。
马文才反应过来之后,迅速的把白玉拉到了一侧的踏上强制其坐下。“哎哎这又是要做什么?”白玉惊呼。
“做好,我去找,很快。”他看了下周遭的坏境,凭着记忆在一个角落里迅速的翻找了起来。
“少爷..”
“不许动!”马文才有些心急,再加上本身此时他的心情便不是很好,看着白玉正欲起身,他直接怒斥了一声。
白玉这下是真不敢动了。
她其实只是想挪一下一脚来着。
在榻前看着马文才粗鲁的翻了一通,此间终于找到药油的时候,白玉都要替马文才松一口气。
马文才再次走了上前,他的手里此时正握着一个木制的药瓶,上面刻了一株兰花,很是简雅。他看了眼白玉此时的情况,犹豫了一下,最终开口道:“镜子被我摔了,我帮你擦吧。”
他顺势坐了下来,根本没有给白玉拒绝的机会,直接掀开了盖子,便倒了一些在手上。
白玉想,这孩子怕是心生愧疚,这才主动为自己擦药,她若是拒绝了,不知道还要再折腾些什么出来,马文才对某些事的执着,她可是早已领会过的了。
想到这里,白玉也就没有拒绝。
她的鼻尖上还有一滴茶水,额角的另一处还有一片茶叶,马文才这边将药油倒在手上之后,此间正欲擦抹,待看清白玉脸上的东西,动作却是滞了一滞。
“怎么?”自己身亲的人神色不对,白玉看不见自己脸上的东西,因此并不知道是什么缘由。
“别动。”马文才皱了皱眉,用还未沾碰到药油的手伸到了白玉的脸上。
少年的目光太过专注,神情有些严肃,白玉一瞬间便不敢轻举妄动了。“好了。”马文才挑开了白玉额角的茶叶,又顺手抹掉了其鼻尖的茶水,看着马文才难得如此温柔,白玉笑了笑,道:“少爷这是知道照顾人了么?也不知今后谁有这个福气可以..嘶~”白玉原本还在笑着调侃,然而下一刻,自己额角传来了一阵刺痛,逼得她不得不将话咽了下去。
“轻些轻些,怎么下手这么重?”白玉有些“哀怨”的看向全神贯注为自己擦药的某人。
自己的目的达到了,马文才的嘴角下意识的勾了勾,只是这时他站在白玉身前,白玉坐在踏上,自己比白玉高了个头,他又有手挡在白玉脸上,脸上的神情白玉自然是看不见的。
“嗯。”马文才应了应,手下虽然还在用力,却比之前多少轻了一些,疼痛感控制在了白玉可以接受的范围。
白玉的鼻尖此时充斥着一股极其浓的药油味,有些刺鼻,她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此间的动作一下吸引了马文才的注意。
二人此时隔得极尽,白玉怕药油入眼,索性闭上了眼睛,马文才一眼扫下,只见着像小扇子一般的睫毛在自己掌心之下,小巧的鼻尖此时一抖一抖的,颇有些小姑娘的乖俏,她的脸上很是干净,未施粉黛,可现下脸颊却有些微红(适才走得急),再往下,是一抹鲜嫩的粉色,马文才视力极好,就连白玉唇边细小的小绒毛都能看清。
红唇之下,是一片丘壑...
马文才手一抖,将目光猛地收了回来。
他险些忘了,他今年十三,姑姑已是双十...
“少爷,还没好么?”马文才手上的动作还在下意识的继续,可白玉已经觉得自己的额头快被搓起皮了。
“嗯。”意识到自己的思绪走得有些远,因着白玉这一出声,马文才被拉了回来。可他不能承受自己走神,唯有装模作样的又揉了片刻,这才把手收了回来。
马文才转身把药油放到了一侧,白玉也从踏上站了起来,跟着马文才走了几步。
“姑姑找我,有事?”他此时的气已经消了大半,现在说话倒是看不出一丝之前盛怒的模样。说实话,马文才换脸的本事,白玉是真心服气的。
什么叫翻脸比翻书快?白玉觉得这个比喻用在马文才身上,极其合适。
“没事就不能找少爷了么?”白玉看着身前的某人,嘴角噙着笑打趣了一番。马文才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好了好了,奴婢就是过来看看,是谁惹了我家少爷生了这么大的气,这火气,都够奴婢做一顿吃食了。”白玉顺势扶起了其上倒下的凳子,又从地上拾起了马文才一直别再腰间的玉佩,自然的递了过去。
白玉不提这茬还好,一提马文才心中的火又有了复燃之势。只不过他掩饰的很好,白玉一下并没有看出。
“没事,只是和父亲吵了一架。”关于真正的原因,目前他并不想让白玉知道,所以唯有一笔带了过去。只提吵架,不提具体原由。白玉递给他的玉佩,他顺手接了便甩在了桌上,不欲再动。
白玉自然知道马文才这话里的意思,摆明了不想说,只是看在她的面子上还愿意回应一二罢了。
不说便不说,左右无外乎又是那几个原因,白玉近年来看的也不少,早已见怪不怪。“你呀你,看看你把屋子弄成什么样了。”她左右看了看,屋中实在是破坏的彻底,落脚都有些困难。
“奴婢这去唤人进来整理一二,少爷若是心烦,就出去散散心吧。”
“散心?”
“嗯,再过不久便是清明,夫人的墓该扫扫了,那日我们可以趁着扫墓,出去走走,奴婢看少爷近几日都消瘦了些。长时间绷着身子,可不见得对学业有多好。”白玉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心中的打算说了出来。
她这一提,原本神色还有些不解的马文才眼神陡然变冷了下去。
“好。”他也许久未给母亲上香,白玉不提,他险些忘了后几日便是清明。
“这样的话,那奴婢便去让人准备。”
“你看着办吧。”马文才看了眼外方朝着这边走来的马骁等人,不欲再说。
白玉以上的话的意思马文才明白,她说让人去准备,便是按照太守府中主子出行的一般规格安排。有了几年前元宵节的那次意外,马文才素日里做事谨慎了许多,再加上今日自己父亲小心的试探,他母亲还尸骨未寒,他竟然就想着再次续娶,他怎么会让他这么如意?!
他这次给母亲上墓,不仅不会低调,还要大张旗鼓!他倒要看看他马太守所谓的真情,究竟有几分!
府中小院内
一女子拿着杭州城新送来的密信细细查看。越是到后,她嘴角的笑容便勾的越是俏人。
“呵~”女子发出一声嗤笑,艳丽的脸庞上瞬间划过一丝阴鸷。
她此间正愁没有机会解决自己前进的障碍,没曾想这人倒是主动的又送上门了,她若是放过,岂不是对不住他这片好心?
她已经等了三年,三年来受尽白眼又备受欺负,眼看着事情即将成功,这么多年的部署绝不能因着这么个人便功亏一篑,没有人,没有人可以!
“小姐,门房传话,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她此间正欲抬笔部署一番周祥的计划,哪曾想自己的心腹丫鬟便在外方小声唤道,女子的动作一滞,思忖了片刻,对于老夫人唤自己过去的目的也了然了起来。
无外乎又是给她名义上的母亲添堵便是了。
当真是蠢妇!
可现在寄人篱下,她须得再忍几月才行,看着吧,等她出了府,这府中的人,她再慢慢收拾...
“知道了,我马上便来。”女子抬手捋了捋自己的鬓角,头上的红豆花钗被她扶了一扶,红豆的娇小俏丽与其指腹间的一抹红痣相得益彰,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风情。
她从凳上站了起来,先是将密信小心的放好,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角,再抬头,便又是一副大家闺秀规矩的样子,先前的阴鸷,其后的风情万种,仿佛一瞬间都被她收了起来。
丫鬟看着自己主子从屋中走了出来,主动地凑了上去。
女子自然的点了点头,却是步伐慢了下来,二人之间隔得越发的近。
“晚间你去给我打探一下,夫人近来如何?”
“好的小姐,那那药...?”
“继续用!”女子没有一丝犹豫的回道。
“奴婢知道了。”丫鬟敛了敛目,看着前方不远处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她悄悄地退了下去,保持了些许距离...
*
《历书》有云:“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丁,为清明,时万物皆洁齐而清明,盖时当气清景明,万物皆显,因此得名。”
往年的这个时候,太守府也会备下烛火香案,太守公务繁忙,一般来说,可以亲自前去都不会推辞,但若是遇到实在走不开的时候,太守也唯有唤人前去。
清明扫墓一说,至今虽有传承,实则并未流行起来,约莫唐朝以后,百姓才开始每年清明都惯于给祖先上墓,因此马太守不去,实则也纠不出什么大错。
今年的清明,因着有前面和自家儿子发生的矛盾,又有后面他要做的事,马太守清明这天大早,便早早地出了府门,马文才在梓竹苑得到消息的时候,直接发出了一抹讥笑。
“少爷,东西已经备好,要出发了么?”白玉今日也起了个大早,她在厨房倒腾了许久,现如今关于扫墓所需的东西已经完全准备妥当,这才上前请示道。
“出发。”马文才看了一眼白玉的装扮,还算素雅,她今日特意选了件短裙,裙摆离地面有些距离,头发被其挽了上去,整个人看起来干练了许多,最适合扫墓不过。马文才对白玉的细心很是满意。
“那我们走吧。”白玉对着马文才笑了笑,她看着对方从屋中走了出来,一袭竖冠,再加一身白色云纹素锦长袍,小小少爷,不知何时已经渐渐的露出了今后的风采,白玉由衷的高兴。
初春乍寒,考虑到温度的原因,马文才一行人并未骑马,而是选择了马车出行。统共三辆,马文才白玉二人在第一辆中,由马骁驾车,马骁三年下来,模样更甚曾经,一双桃花眼最是勾人,偏偏对方还不知收敛,一路不知吸引了多少姑娘。
马战驾着第二辆车走在后面,车内装了许多扫墓用的东西,要说前面马骁有多招姑娘喜欢,后面马战便有多招人害怕。他的马车所过之处,气压皆低上了一低。实在是他脸上写着大大的生人勿进几个字,又有那通身冷冽的气息放在那里,两相对比,自然没有招到小姑娘们的喜欢。
第三辆马车由马勇驾驭,马善这次并未跟着出来,梓竹苑纵使主子不在,也不能没一个镇院的人。马文才多心,于是便把马善留了下来。
除了他们坐在马车上的人以外,这次白玉还让管家备下了十个奴仆跟随在侧。现如今他们驾着马车缓慢行走,其余奴仆则跟在两侧。今日清明佳节,来往的行人比之以往多了些许,马文才等人并未掩饰自己的踪迹,因此他们这边一出门,不多时他们的近况便被迅速报了上去。
郊外的竹林内此时聚集了许多穿着像是流寇一般的人,但他们个个高大,身量也和那些真正饱受饥饿的流寇相差甚远,此时他们身前站了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看着城中来信,眼眸不由得深了几深。
“大家准备好,稍后听我吩咐,谁也不许轻举妄动!”领头的男子将信纸迅速的揉成一团,他看了看时辰,随即沉声吩咐道。
“是!”一群人齐声的答了出来,对于男子的命令,全都选择了遵从。
林中的人还在蛰伏等待目标的出现,此间正走在途中的白玉一行人却是丝毫也没有察觉。
马车中,白玉从食盒里拿出了今晨她刚做的吃食,又从暗格中取出了一壶温好的热茶,麻利的弄好之后,送到了马文才的身前。
太守府的马车说大不大,他们二人坐在其内,再摆下一个茶几,空间的容量便小了许多。白玉也不敢大弧度的行动,好在马骁驾车还算沉稳,此间行走起来倒没有过多的颠簸。
“少爷昨夜可是未曾休息好?”马文才接过了白玉递给自己的热茶泯了一口,白玉抬眼看了看对方,发现其眼下有些乌黑,因此便问了出来。
马文才喝茶的动作一滞,轻声“嗯”了一声,便没再开口。
白玉从坐下翻出了靠垫和披风,她小心的从马车内站了起来,因马车空间狭小,所以白玉实则是把身子勾了起来。
她缓缓朝前走了两步,作势要替马文才把身侧的环境安顿好。“那少爷你小憩会吧,此处离夫人的墓室还有一段距离。”
马文才稍稍把身子挪了一下,以便白玉好铺的顺利,他本不欲这样麻烦,可白玉要这么做,他也懒得去拂了她的意。
眼看着白玉这边即将铺好,哪曾想马骁驾着的车一不小心碾过了一块碎石地,白玉身子一个不稳,直接便踉跄了一下,她欲起身定一定身形,可却一下忘记了此处是狭小的马车内部,于是她“咚”的一声便撞上了马车顶。
“嘶~”
“咕噜咕噜”的马车声还在继续,马文才看着白玉紧皱的眉头,心中顿时就有了些不满。
“马骁!”
“少爷,前方路段有些颠簸,马骁尽量驾的慢一些。”听出了自家主子的语气有些不满,马骁也不为自己辩解,他简单的把目前情况说明了一番,这便又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前方。
这下马文才也不能再对马骁过多斥责,毕竟不是他本身的原因,他抬头看了眼还捂着额头轻柔的某人,开口问道:“你怎...”
“咯噔~”一声,马文才的话还未说完,马车这边又左右摇晃了一下。白玉本欲回话,然此间并未开口,因着这左右摇晃的马车,她的身形也开始摇晃,最后一下直接是朝着后方倒了去。
马文才就在她的身前,看着白玉这边即将摔倒,想也没想的便拉住了对方的左手往自己这边一带。
“唔..”
“...”
“咚!”
适才撞得有些用力,白玉疼的没有开口,可这第二次,她的身下,却是垫了一个十分柔软的肉垫,马文才被她压在身下,眉头微皱,她丝毫未曾再次受伤,可起初那一声撞击的声音,白玉却听得清清楚楚。
“少爷你撞哪儿了?”白玉有些焦急的问道。
她急忙的翻了翻从马文才身上离了开去。作势便要查看马文才具体的情况。
马文才的神色不知为何有些奇怪,白玉只当是他适才受伤所致,并未放在心上,倒是他一声不吭的样子,有些把白玉吓着了。
“没事,没有大碍,姑姑别急。”马文才吸了一口气,努力将刚才萦绕在自己鼻尖的味道淡去,他把身子端正了些,看起来确实是没什么大碍的样子。
白玉可能并未发现适才二人隔得有多近,两人因为车身颠簸的原因,可以说是贴合的十分紧密,在那一刻,马文才甚至能感受到白玉强有力的心跳以及其胸前的柔软..
白玉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可观马文才不欲多提的样子,她也唯有眼巴巴的多看两眼,以肉眼查看。
身上一直有一抹注视,马文才不知为何就觉得有些别扭了起来。他从一侧随手拿起了一本策论,眼光一直放在其上,可心思却不知早已飞到何处去了。半晌下来,竟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
白玉犹豫了一番,欲言又止,最后都被马文才“认真”看书的样子给击退了。
“吁~”马车外,马骁紧了紧套索,马儿扬了扬蹄脚,嘶吼了一声,车身再次晃了晃,下一刻,他的声音再次从车外传了进来:“少爷,墓园到了。”
车内默了两秒,最后一只玉手缓缓推开了车门...
“准备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