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闰土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福井弄 > 第二部 幸福时光 第八章 婚事(下)

第二部 幸福时光 第八章 婚事(下)(1 / 1)

正月廿一是小桃出嫁的日子,廿十晚,二妹带着她向慧芬辞别。怎么只有慧芬,白修瑞呢?白修瑞已返回菲律宾去了。年前慧芬收到儿子来信说事情很多,让母亲叫父亲早点回去。慧芬心疼儿子,跟丈夫商量过了年就走。白修瑞人已变得慵懒,说至少过了元宵走。慧芬不同意,“在家呆了这么长时间,长了一身赘肉,也该减一减了。”修瑞拧不过妻子于正月初六搭船走了,所以只有向慧芬辞别。

小桃跪下磕头,慧芬拉起,脱下一只戒指套到小桃手指上,又拿出十枚大洋放在其手中。“这是你自个儿的私房钱,留着应急用,不要让婆家人知道。当了媳妇须好好孝顺婆婆,相夫教子,做个贤妻良母。这些话你干娘应该都说了,我不再唠叨,这儿是你的娘家,有空的话回来看看我看看你娘。”

慧芬哽咽了,小桃早已泪流满面。二妹把小桃拉了出去,小桃伏在二妹肩上呜呜地抽泣,此时此刻她想起自己的家——一幢盖在江畔的吊脚楼。

小桃的家是在一处只有上百户人家的小镇上,四周青山环抱。镇上人不少是樵夫,她父亲也是其中一个。上山砍下柴火晒干后挑到离小镇约一个钟头脚程的大镇上去卖,大镇上有好多房子。五六岁时,她曾跟母亲去过一趟,在那儿她头回看到大江,看到大船,看到马车,看到钉着十字架的教堂,看到烫着头发,身着旗袍,脚穿高跟鞋的女人。她想能住在这儿的人一定全是有钱人。父亲除了砍柴外,有活时也当挑夫,七八个人一块出去,要两三天才回来。父亲叫什么名字她不知道,邻里称他三哥,叫娘三嫂,她上面有俩兄一姐。家里很穷,连睡觉的床板都没有,地板就是床铺,由于用水方便,母亲把地板抹得一尘不染。穷人家的孩子哪知道什么玩具,她的娱乐就是凭在窗前数着水里的鱼儿,不然便是望着西边的晚霞。一日三餐除了父亲吃干饭外,其他人全是番薯粥,配饭的是娘腌的酸菜和萝卜干,逢年过节才能吃到几块肉皮,日子过得很艰难,但有娘的疼爱,她依然很开心。最快乐的日子不是过年而是观音旦那天,镇上唯一的一家大户会请戏班子来唱戏,连唱三晚,周围十里八乡的人全来了,男男女女,人山人海,热闹极了。她拎着一小板凳同一群孩子挤在前排,与其说是看戏,不如说是看戏子的装扮,别的孩子坐不住,不时起来跑动,而她能从头坐到戏演完。戏文没看懂,却能哼哼两三句,这时娘就乐得直笑,一位邻居大婶说她是唱戏的料,劝父亲把她卖给戏班子唱戏去,父亲认为当戏子是丢人的事一口否定。

父亲是位勤快的人,砍的柴比任何人都多,可却有一种不良嗜好——喝酒,挣的钱有一半被父亲喝掉了。更糟的是酒品不好,喝了酒便发酒疯,不是骂娘便是打孩子,甚至抱怨爷爷没给他留下一丁儿家产。听娘讲,父亲儿时生活尚能温饱,除了种田外,爷爷有一手篾匠手艺,吊脚楼就是那时候修建的,盖得可结实了,爷爷还让父亲念了两年私塾。父亲十一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为了给儿子治病,爷爷把祖上留下来的几亩地全卖了,到父亲成亲时,只能砍柴为生了。每当看到父亲脚步踉跄回来,孩子们都赶忙龟缩在屋角,生怕被揍。当时两位哥哥,大哥跟着父亲上山砍柴,二哥替人家放牛,母亲认为待孩子大了,日子会好起来。

小桃七岁那年,父亲要跟人搭伙做买卖,可手头没钱,便不顾娘的反对把九岁的姐姐卖给一位称表姑的远房亲戚当童养媳,换来三枚大洋,一担大米、两块咸肉,娘哭了好几天。半年后,她跟娘去看姐姐,姐姐还是穿着在家里穿的打补丁的衣服,脚上的鞋子露出脚指头,脸带菜色瘦了很多。可娘还说姐姐吃胖了,长高了,气色也好,感谢表姑对姐姐的关照,叮咛姐要听表姑的话。告辞时,姐送了出来,到了无人处,姐哇一声哭了,跪到地上哀求娘带她回家,娘搂着姐哭成一团,自己也抱着姐姐鸣鸣哭,她觉得姐姐好可怜。两年后的一个秋夜,她被父母的口角声吵醒了,她听到娘在数落爹,“卖了大的不够又要卖小的,什么买卖,全是赔本。”爹辩解说:“女儿总归是别人家的,迟早都是要走的,早一点走还可省下一口饭,这回是一户厚道人家。”娘说:“你只认得钱,哪管女儿死活,你瞧瞧大桃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不能再让小桃走了。”爹说:“我已答应了,过几天人家就来领人。”娘哭了起来。自己全明白了,睡意全无,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夜,“决不当童养媳。”这是当时唯一的念头。第二天上午,趁着娘去屋旁菜园子浇水,自己撒腿就跑,自己打算去隔壁乡找姑妈,姑妈很疼她,过年时回娘家总会带些麦芽糖给她。路途中须翻过一座山,正当走得全身汗淋淋,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时,厄运降到她头上,她撞见了一男人。这男人见她独身一人,年纪又小,顿生歹意,要她跟他走,还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说不听话就宰了她,自己害怕极了,只好乖乖地跟着他走。走了三天的山路后走水路,上岸后又走了一天的路,再坐上船来到东洲城。在船上时拐子威胁说不老实的话就推到河里去,当时自己已晕头转向,即使放她走,也不知该怎么回家了。就这样自己被拐到东洲,插个草签出售,拐子骗买主是他的亲闺女,幸运的是二少奶买下了她。刚到白家时自己常常哭,老太太怜悯她,要送她回家,可自己说不出小镇的名称只好罢了。白家上下都很善待她,尤其刘嫂处处关照她,吃的穿的住的全比家里强多了,也就渐渐安下心来,再后来她习惯了,把白家当成自己的家,吊脚楼那个家对她日渐模糊了。而今要离别生活了十多年的熟悉的家,未来是福是祸她很茫然,那吊脚楼,那似乎很遥远的娘涌上心头……

二妹什么也没说,只是抚着干闺女的背,她明白小桃是在想亲娘了,亲娘就是亲娘,世上无人可替代的。让她哭个痛快,发泄出来才能舒服,可怜的孩子,苦命的孩子,二妹肚子唠叨着这两句话。

翌日上午,从照相馆请来的师傅给小桃梳头打扮,穿上租来的白色婚纱,小桃不敢相信镜中美丽新娘就是自己,此时刻她感到很幸福。站在一旁的美林露出羡慕的目光,二妹高兴得嘴巴没合拢过。十点左右,新郎官坐着一辆用彩带装饰的马车接亲来了。爆竹声响起,小桃手捧鲜花走出了白家的朱红大门,身穿西装的新郎官牵着她的手,喜娘走在前,边行边说吉利的言语,白家老少在身后笑脸相送,再后面是新郎的两位朋友抬着一只红色樟木箱,那是嫁妆。听到爆竹声,街坊都出来看热闹,七嘴八舌评论着,“嗬,真是人是衣服马是鞍,都认不出来了。”“多体面,小桃有福气。”“哇,那箱子看来很沉。”“新郎官也很斯文。”言语钻入小桃耳朵,她那惶恐又带点兴奋的心情中有了得意之感,觉得面前是一条金光大道,好日子在等着她,笑意不由得从嘴角荡漾出来。

小桃出嫁了,谁来服侍慧芬呢?牙行的消息最为灵通,当天下午便上门揽生意。第二天上午,一位穿着蓝布衫,衣角处打着补丁的女子来到白家,她叫谢泉妹,不是牙行推荐而是二妹介绍来的。二妹同她是邻里,二妹告诉慧芬,泉妹今年二十六岁,是个石女,所以至今没有嫁人。父母过世后,她傍着哥嫂过日子。两位嫂子把她当丫环使唤,粗活细活全叫她做,几位侄儿侄女全是她一手带大,可嫂子还嫌她吃闲饭。两位兄长看不过说句公道话,嫂子不仅不收敛,反而把气撒在她身上。她想过出家,兄长把她拽回来。她也打算出去当佣人离开这个家,又找不到门路。二妹从小看着她长大,看着她从被父母宠爱到成为不花钱的下人,同情她怜惜她,恰好小桃出嫁有了空缺,便极力向慧芬保荐了她。慧芬见泉妹长得还算白净,从衣襟上的盘钮、补丁的针脚便知针线活不错。她眼睑低垂,脸带畏色,顿起怜悯之心,可又觉得她身体单薄,万一有三灾二病岂不麻烦?见慧芬有点迟疑,二妹求助于美林。美林问过月娇什么是石女,听后同情泉妹的身体缺陷,也可怜她的处境,看到二妹求助的目光,遂说:“妈,我看先试工三天再说。”慧芬看了二妹一眼点了点头。二妹松了一口气,对泉妹说:“还不赶快谢谢二奶奶和三少奶。”泉妹抬起眼睛轻声说了一遍。慧芬说:“去吧。”二妹遂领了她来到原先秋儿的房间。

“你就住这一间,我在你隔壁,坐吧。”二妹拉过椅子让泉妹坐下,自己坐在床沿。“你别一副苦瓜脸,东家无论老少待人都仁义。你放心,在这儿做事,强过在家里受你嫂子的气。这棉被虽是旧的,你摸摸挺柔软的,底下草垫是上礼拜刚买的,蚊帐是纱布很透气,这柜子给你放衣服。你呀,头回见面也不换件好点的衣服,怎么啦?”二妹看到泉妹的眼睛潮湿了。

泉妹用手抹掉泪水伤感地说:“你看我包袱里能找到一件像样的衣服吗?我爹我娘走了十年,这十年中我没添置过一件衣服,穿的全是我娘留下的衣服,我也感到寒碜,但能怎么办?”

“唉,算了,领到工钱,自己去扯几尺布做两件换洗。”

泉妹感激地说:“康婶,谢谢你了,我不会让你听话的。”二妹的丈夫叫俞平康,邻里称呼她康婶。

“别说这见外的话,我给你交待一下你要做的事。”

二妹数着指头说起来,泉妹静静地听着,随后没歇息就干了起来。

泉妹做事确是不比小桃差,不声不响做得清清楚楚。心也细,服侍慧芬也恰到好处,哄孩子比美林强多了,不用说自然留了下来。慧芬又把秋儿留在家里的一些衣服给了她,“虽是旧了些,还有七、八成新,不嫌弃的话就拿去,不合适的你改一改。”泉妹谢过,把衣服拿回房里一穿,件件合身,对着小镜子一照,眉梢一抹笑痕,爱美是人尤其是女人的天性。

半个月后的一天下午,泉妹的二哥依泉来到福井弄。听了来意后,慧芬睥睨一眼说:“去或留由泉妹自己拿主意,要留,我不会撵她;要走,我不会拦她。”她让二妹去叫泉妹来,可泉妹已把自己关在房里。

二哥隔着门说:“泉妹,你两位嫂子知道待你过分了,让二哥来请你回去,你走了家里又脏又乱,你快跟二哥回去,家里不能没有你。再说当佣人也不好听,哥哥又不是养不起你。”

房里没有声息,谢依泉又说了一遍。半晌,听到泉妹细微的声音:“哥,我在这里是佣人,在家里我难道不是佣人?而且是不花钱的佣人。我伺候你们两家十几口人吃喝拉撒、带孩子,干的活比这儿多,比这儿累,你们给过我一分钱吗?在这儿我和东家一块吃饭,在家里要等你们吃完后,我吃你们的剩饭剩菜。无论东家还是康婶总叫我多吃点,讲我太瘦了,而你们呢?爹娘走后,你们问过寒道过暖讲过一句热心窝的话吗?天没亮我就得起来,一直忙到你们都去睡了,我才能躺下,爹娘在的话,我能过这样的日子吗?我做牛做马,嫂子不仅没说半句好,还常用我的身体来奚落我,呜呜……”泉妹哭起来,“二哥,我告诉你,好几回我结好绳子,只要一蹬脚就可以去黄泉见爹娘,呜呜……”

泉妹泣不成声,门外的二妹和美林听得鼻子发酸,气愤地瞪着谢依泉。谢依泉抽一下鼻子说:“是哥对不起你,你嫂子也知道了你的好,都是一家人,快开门跟二哥回家,那可是你的家。”

“不,我不会回去了。”泉妹的声音很坚定,“那不是我的家,是火坑,我已从里面跳了出来,你要我再往回跳,那除开日头从西边出来。二哥,我心里明白,你是心疼嫂子怕累了她,你为什么不能心疼我一丁点儿呢?我可是你亲妹子,我求求你和大哥,看在爹娘的面上放我一条生路吧。”

房里没了动静,谢依泉还呆呆地看着门。二妹拍了一下他的肩:“回去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当她是妹子就不要来烦她了,她在这儿当佣人比在家里当你妹子过得舒服,你不会不高兴泉妹过得好吗?”

谢依泉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可看到二妹、美林不屑的目光,咬着嘴唇沮丧地转身离开了。

美林把泉妹说的讲给慧芬听,“妈,泉妹的嫂子太坏了,要是我,我什么事也不干,看能把我怎么样。”

慧芬笑了笑说:“你没有身处其境才会这样说,父母不在,只能仰仗兄嫂给口饭吃,那就得忍气吞声。嫂子奴役小姑,其实罪在当哥的,当哥的若护着妹子呵斥老婆的话,嫂子哪敢如此作践小姑子,所以责任是在当哥的身上。”

美林听了略有所思,片刻后她回到娘家。凤英、月娇正在闲聊,见她进来,凤英说身体沉了还跑来跑去,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美林问嫂子呢,月娇回答:“上街打酱油去了,找她有事?”

“没有,方才泉妹的二哥来了,泉妹边哭边说,我才知道她嫂子待她有多坏。娘,我打个比方,只是比方,你和爹全不在了,我又没有出嫁,呆在家里白吃饭,秀秀,噢,嫂子会不会刁难我?”

“你这孩子,走火入魔了嘛,像泉妹嫂子那样待小姑的是很少见的,姑嫂不和是常有的事,但不会心狠到那地步。福寿巷有一女儿家今年三十五,打小吃素立誓独身,嫂子没嫌弃她对她很好,连煮菜的锅都是专门一口。”

美林打断话:“别讲别人就讲我,嫂子会怎么待我?”

凤英笑着说:“我担保秀秀不会为难你,再说还有你哥呢。”

“哥自然偏袒嫂子。”

“你哥不是那种人,我自己肚子钻出来的孩子,我心中有数。别看儿时吵吵闹闹,你哥心中有你,前几年你随振华去永庆,你哥老念着你。美林啊,我同你爹总归要先走一步,你们姑嫂要和睦相处,秀秀没上过几天学,你可念了十多年书,懂得道理比她多,有什么不中听的话,不要同她一般见识,知道吗?”美林点点头,“振华的家境比咱们家强多了,你哥有什么难处的话,你可要帮衬点。”

“这还用说。”

月娇抚了一下闺女的脸颊:“娘知道你心里有你哥,你们兄妹仨中,娘最疼的是你。”

美林嗲声:“我知道。”

第二天下午,慧芬婆媳加上月娇、素兰在披榭里打着麻将,泉妹在井旁洗着衣服,门外传来叩门声,夹杂着叫喊声。泉妹的脸煞白了,她走进披榭颤抖着告诉慧芬她嫂子来了,慧芬问要不要见,泉妹摇头。可外面的喊叫一声高过一声,慧芬皱起眉头,月娇说:“这有什么怕的,我去。”她走了出去,很快便回来了。慧芬问:“打发走了?”“没有,我叫她们等着。“你打算怎么打发?”“打完这一圈就让她们走。”慧芬一脸疑云,“放心,我自有妙招。你洗你的去吧,别怕,有我呢。”月娇像是胜卷在握。见其他三人停住手,便催促打呀。几回合后,月娇抓了一张牌,叫道和了,随后站起来狡黠一笑说:“现在我去打发她们。”慧芬等人看着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再说泉妹的俩嫂子又敲又叫,月娇开了门问清来意后说:“等着,我去叫。”眼看着半天没动静,俩人等得火冒三丈,吱一声门又打开一条缝,月娇伸出头说:“泉妹不想见。”嘭一声,门又关上了。俩女人气得七窍生烟,闹吧,大门紧闭吓唬谁?反而让弄里的人当戏看;忍了吧,又咽不下这口气,大嫂对着厚重朱门喊了几句给自己解气:“无情无义的贱货,会有报应的,我们是可怜你,才来叫你回去,你以为稀罕你,白养了你这么多年,还不如养条狗。”二嫂说狗还能下崽,她能吗?不男不女。大嫂不屑地撇撇嘴,俩人像得胜了似的咯咯笑起来。但笑声干涩,这是头一回跟人争吵,俩人落了下风。

已是阳历四月,大街上道路两旁的树木在春风中舒展着枝条,那一片嫩绿的新叶令人悦目,小寒一边不急不慢迈着步子一边观赏着,她喜欢绿色,绿色是生命的颜色。“长得真快,上礼拜尚是一丁点儿芽眼,几天便长成叶子,春江水暖鸭先知,同样春天莅临树先知,草木对于气候变化比人类敏感多了……”小寒在心里赞美着。她是去黄玫家,晚月缝制了几件小儿衣服叫她送去给黄玫。转过一处街角,眉毛一扬她停住脚,她看见斜对面马路边明理扶着车在跟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说着话。那女人瓜子脸,高鼻梁大眼睛,肤色白净,容貌姣好。明理脸上挂着笑容,而那女子仰着头一副爱理不理的冷漠神态。小寒觉得这女子有点面善,在哪儿见过呢?她思索着,待她抬头时,那女子和明理全已不见了。她无心再打量街景,一直思量着在哪儿见过她,可直到黄玫家到了她还没记起来。

“给你,我妈做的。”

“哇,做得真精致,比我娘做的漂亮多了。”黄玫把衣服一件一件抖开高兴地说。

“我姨婆把她从天津带到苏州就是教她做针线活,她自己也感兴趣。孩子在哪儿?”

“在隔壁。”

小寒走到隔壁见俩婴儿在摇篮睡觉,一位佣人守在旁边,一边折叠着尿布。“这么多尿布?”小寒悄声地说。佣人也轻声说到了下雨天还不够用。小寒走回来,“孩子大了很多,五官像父亲,姐夫很疼爱吗?”

“他现在眼里只有儿子,我只不过是他儿子的妈而已。”

小寒笑:“奶水够吗?”

“挺多的,我婆婆天天给我吃鲫鱼汤,不然就是猪蹄花生汤,再过两个月可能就不够了,到时掺杂吃点牛奶。”

“请个奶妈,你就可以回校上课去,念了那么多年的书,在家带孩子,多可惜呀。”

“至达不赞成我再去上课,不过最主要是我听人家讲吃谁的奶,长大就像谁,所以只能自己带。”

“没这回事,那吃牛奶长大就像牛?”

黄玫呵呵笑:“死丫头,嘴挺快的。兴铭还来吗?

“嗯”

“明理还是横眉冷对?”

“收敛了些,皮笑肉不笑不言不语的,偶尔说一句,不是夹枪带棒就是含沙射影,横竖全不顺眼。”

“也真为难他,兴铭也可恶,你索性告诉他你跟明理已是铁板钉钉,叫他不要枉费心机。”

“他没有公开示爱,言谈也没有出格的地方,我怎么好意思说这些。”

“三妗好像对兴铭有好感。你在想什么?”

“你说什么?”

“你想什么啊?”

“来的路上,我看见明理跟一位女的在说话,那女的似乎相识,就是记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噢,我记起来了。

“是谁,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她叫吴悦,是明理的大学同学,我只是在相片上见过,所以一直想不起来。”

“我也认识一位叫吴悦的,是市教育局的秘书,吴代市长的千金。”

“太巧了,就是她,你怎么认识的?”

“提携过至达一位长官跟吴代市长曾是同窗,他带至达谒见过吴代市长。我们婚宴上,吴代市长带着吴悦一块来就认识了。她外表给人一种高傲的感觉,其实不然,人很随和,也很开朗,我对她印象不错,后来在路上还遇见几次,彼此友好地打招呼。听说她尚无交往的男朋友,父母亲很焦急,大家背后议论她眼界高,谁也看不上眼。”

“她对明理有好感……”小寒把明理告诉她的讲给黄玫听。黄玫点着头,“看来明理没怎么样,是她自己一头栽了进去,感情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尤其女人一旦喜欢上一位男人就会失去理智,连臭汗味都觉得香。你笑什么?死丫头,阴阳怪气的。嗨,我有个想法,把兴铭介绍给吴悦,怎么样?”

“嗯,好主意。论家世,论长相、论才华,兴铭配得上她,可由谁出面牵线呢?明理绝对不能出面。”

“我来当红娘好了。”

“你千万不要在吴悦面前提起明理。”

“我二百五?”

“我看也差不多,以前总讲男女平等,女的经济上要独立,不当男人附属品,现在不敢再说了吗?”

“死丫头,待你结了婚生了孩子,再跟你算账。”

俩姐妹说笑着,一声“三少奶”,一位佣人捧着一海碗汤进来搁在小圆桌上,“猪脚花生汤。”佣人说。佣人离开后,黄玫拉开抽屉拿出一玻璃瓶,“这是盐,不加盐喝不下去,我婆婆讲要淡才能下奶,懒得跟她争,自己偷偷加点盐。”黄玫向汤里撒了点盐。

“闻起来挺香的。”

“香?天天吃就不香了,为了儿子,我强迫自己喝下去。”

“你慢慢享用吧,我走了。”

黄玫送到门口叮咛道:“你先别对明理说。”

“知道,你进去吧。”

黄玫策划成功后,小寒了告诉明理,明理一听如释重负,脸色立马亮堂起来。“怪不得近来没见到他,我还想他要玩弄什么新花样,原来转移了目标,太感谢黄玫了,她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今晚可睡个安稳觉了。”明理抱起小寒旋了几圈。

“心眼太小了吧,一点小事就睡不着,若有大事岂不是要把命搭进去?”

“这是小事?人生两大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横刀夺爱抡我老婆,我能睡得踏实吗?”

“什么老婆不老婆,难听死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又要睡不着了。”

“只要不涉及到你,天塌下来,我全无所谓。”

“好,你听着,表姐介绍的,兴铭正在追的姑娘是吴悦。看你,什么表情,不再无所谓了吗?心疼了吗?”

“这这这,怎么是这样,他对吴悦不合适。”

“罗兴铭各方面都不错,我觉得挺合适。再说合适不合适,只有吴悦自己清楚,鞋子是否合脚外人是不知道的。”

“我是担心吴悦被蒙敝,这小子工于心机,而吴悦是很单纯的,万一没有看清楚而上了他的船,岂不是害了她一生。”

“什么单纯?我看不见得。她是市长的千金,听得多看得多,比我们普通百姓懂得多了。你说单纯,我说她才是工于心机,兴铭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气。”

明理笑了笑,明白自己失口了,忘了一句忠告:在女人面前切莫夸另一女人的好。他从背后把小寒揽到怀里:“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别讲她们了,不关我们的事。小寒,我们结婚吧,结了婚我才能放心。”他低下头在小寒的脸颊上、脖子上亲吻着。

小寒挣扎:“快放手,我妈会进来的。”

“怕什么,外国人在公共场合照样亲热。”

“那是外国,这是中国,快放手。”

“我不——”

话音未落,一阵脚步声,明理迅速闪开,晚月出现在房门口:“出来吃花生汤。”目光扫见女儿难为情神色,她不动声色转身离开。小寒撅嘴瞪着,明理嬉皮笑脸,恨得小寒捶打着他。

明理把黄玫当红娘之事告诉了振华,振华认为明理的担心是多余的。“吴悦不是潦草行事之人,她不会勉强自己的的。既然能同意交往,罗一刀身上准有能吸引她之处,你因为小寒缘故,对他怀有偏见。我看你对吴悦还是放不下,是不是有点……嘿嘿,林妹妹好,宝姐姐也好。”振华笑得很诡异。

明理一扬下巴:“你胡扯,我是因为觉得对她我是有所愧疚的。应该承认,她对我真心实意,虽然我不能接受,可我会记在心中。我希望她能幸福,关心她是出于友情,难道男女之间就不能有友情吗?你这样说是对友情二字的亵渎。打个比方,你当小寒是朋友还只不过是认识而已呢?”

见明理急了,振华也感到自己失言,讪讪地说:“对不起,我开玩笑,别生气喔。上礼拜你去哪儿?我丈母娘讲你一大早就勿忙走了。”

人总有犯错的时候,振华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明理也不多加计较。“我和小寒去海边玩。我认识一鱼户,上礼拜恰巧碰到他的渔船来东洲贩鱼,返回时顺便捎上我和小寒。他那鱼村就在海边,大海真是无边无际,看到海就能明白为什么住在海边的人心胸开阔了。大海烟波浩渺,远远望去犹如一匹无穷尽的蓝色绸缎,赏心悦目。海鸟、贝壳、浪花全觉得新鲜,浪头打过来,我们特地迎上前去,那感觉好刺激。沙子很软,踩在上面很舒服,坐在沙滩上闭上眼睛听着大海的涛声,感受着海的气息……”明理表情丰富,娓娓说着大海给他的印象,忘了刚才的不快。“我问鱼户怎不见打鱼的船,他说大多鱼船到外海去了,须几天才能回来,近海的也要傍晚才归来。两点时,海面上突然起了风,云飞浪卷,丈把高的浪头一排一排压过来打在沙滩上,掀起好大好大浪花,声音响极了。大海变得像发怒的猛兽般,我和小寒全以为这就是惊涛骇浪。那鱼户却笑着说他们司空见惯小菜一碟而已,来台风时浪头有两三层楼甚至三四层楼那么高,那才是惊涛骇浪。夕阳西下时,海面又平静下来。落日的余辉中,鱼船归来了,鱼夫们荡桨摇橹,在海滩上等待的妻儿们喊着、叫着、笑着,好热闹。鱼户很热情好客,大块大块的鱼,那鱼汤、那鱼肉才叫鲜。”明理咂了咂嘴,似乎还在品尝,振华忍俊不禁。“你别笑,馆子里绝对吃不到那鲜味。那鱼户大哥讲海对面是台湾岛,我们鱼船有到那边讨海,那边鱼船也有过来捕捞大黄鱼。小寒一听就说什么时候去台湾,捎上我们行不行?那位大哥说,海上风浪大,鱼船又小,那颠劲你们城里人绝对受不了。我对小寒说,着什么急,台湾就在对面近得很,想什么时候去都行,坐上大海轮舒舒服服去,看看阿里山,看看日月潭。我问那位鱼户去台湾讨海上过台湾岛吗?他说没有,有那闲工夫不如多撒几网。看着他那张黝黑脸上憨厚的笑容,我想跟他们在风浪中讨生活相比,我们拿薪水的虽富不了也饿不死,比他们舒服多了,没有他们的辛劳,城里人哪有鱼吃。”

“不能这样讲,社会分工而已。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办喜事?

“不知道,听她的。”

“你呀,不了解女人,女人表面上羞羞答答,内心巴不得男人如虎似狼动武动粗才来劲。别笑,很多旧小说都这样写的,今天有心情了嘛,来,下几盘。”振华拿出棋子。

最新小说: 快穿之宿主A爆全场 带着超市重返年代 乱世何时了天真的妻子 五岳战神 女修功法男用指南 千层宝塔修炼系统秒升999级 大唐之超品小地主 末日:我是解药 帝造天下 四合院:从十五岁的我成神童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