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付了和水金,秋曳澜仍旧不能放心,回到自己院子里,又派人去打听事情进度。
春染跑了这趟腿,回来告诉她:“老夫人乏了,把人都先看起来,让八少夫人跟八公子先回去……明儿把陶家人喊过来了再继续处置。”
“祖父那边是否过问此事?”秋曳澜问。
“没听说,想是如今事情未明,老太爷还不想发话吧?”春染猜测。
秋曳澜正思索着,忽然腰间一紧,猝不及防,就被拉入一个怀抱!跟着面前的春染忙欠下身去:“公子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了,春染还在呢,你呀!”秋曳澜抱怨的掐了掐江崖霜的手臂,目送春染迅速退下,才转头道,“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不是祖父说了让我早点回来教教你家里规矩?”江崖霜在她颈上亲了亲,才绕到她身旁坐下,搂着她腰笑问,“怎么了?这一脸凝重?”
秋曳澜看着他笑意盈盈的脸,有点惊讶:“你还不知道?八哥膝下的景琥没了!”
果然江崖霜笑意刹那凝结:“怎么回事?!”
“跟他九姐在假山上玩,一起落了水。据说当时他离岸近,奈何栾氏先到,逼着下人救起他九姐再救他,就这么没了。”秋曳澜没记住九孙小姐的名字——她说到这里,见江崖霜腾的站起身,急步就朝外走,忙追上,“你等等!事情到这里还没完,如今景琥的生母冯氏,跟八嫂跟前丫鬟出身的绿姨娘,一群人咬死了八嫂害了景琥,乱七八糟的,说要明天喊陶家人上门了继续议呢!”
江崖霜顿时站住,转头问:“景琥落水时,八嫂在什么地方?”
“奉祖母之命在十六嫂那边照顾。”秋曳澜话音才落,江崖霜就已冷笑出声:“我就知道!”
略一沉吟,“之前你似乎抱怨过景珩跟景琥对八嫂不敬?”
“彩奇她们告诉你的?”秋曳澜蹙了下眉,才道,“是,我那天去拜访八嫂,他们两个跟着生母进来要东西,结果看中八嫂腕上镯子,居然招呼不打一声就上去抢,八嫂手腕都被勒红了一大片!”
语毕若有所思,“从那时候起就在算计八嫂了?”
“之前他们可没当着人这么干过!”江崖霜铁青着脸,恨声道,“我早就劝八嫂该给规矩的时候要给规矩,不然惯得有些人越发的心大!她……唉!你跟我一起去一趟吧,劝劝八嫂。八哥那边我去说!”
秋曳澜抿了抿嘴:“那你可要跟八哥好好的说!今儿我瞧他看八嫂的眼神可不是很好!”
“景琥没了,他心情不好也难怪,未必真怀疑八嫂。”江崖霜拉着她手朝外走,“八哥虽然重色,但也没糊涂到这种地步!”
江崖丹是不争气,又不是智商低!小陶氏无宠又无子,她害了江景琥又有什么用?若说出气,她好歹是陶家嫡女,下这种毒手居然也没点脱身预备,转眼就被揭发出来——陶家教养的是大小姐,不是傻大姐!
不过江崖霜也知道,江崖丹对小陶氏没什么情份,哪怕知道妻子多半是被冤枉的,但若铁证如山……他也不会介意趁机换个年轻美貌的正室。
所以他得快点过去劝止这个没什么节操的嫡兄。
但夫妇两个才出门,迎面却是陶老夫人跟前的丫鬟撞上了:“十九少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应该是问我今儿进宫的结果。”秋曳澜立刻反应过来,对江崖霜道,“你自己去找八哥吧,我去回祖母的话。”
“好。”江崖霜颔首,两人分头而去。
到了陶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气色大不如常,显得很是灰暗,果然劈头就问:“宫里怎么说?”
“四姑允了。”秋曳澜恭敬道,“四姑给了媳妇见面礼,也让媳妇带了给十六嫂的东西回来。”说起来也是料想不到,她本以为今天国公府最惹人注意的应该是自己带回来的那一车赏赐,都做好了跟妯娌们过招的心理准备了,结果江景琥一死,谁还顾得上什么礼不礼……现在基本都在盯着这事了!
就连盛逝水那份皇后赏物,估计盛逝水这会也没什么心情细看——她娘家不显、身世尴尬、丈夫还是被嫡母厌恶的庶子……也就是小陶氏这种老好人嫂子,所以进门以来日子过得还可以。
这要是换个厉害的,即使那时候她已经生了个儿子,以江崖朱在江家的地位,江崖丹的续弦想收拾她还不是照样收拾!
总而言之,妯娌之中,估计小窦氏她们都不希望小陶氏被换掉!
除非换成她们的姐妹……但有陶老夫人跟江皇后在,江崖丹续娶窦、苗这些人家的女儿可能性基本不存在——她们做不了江崖丹的主,想拆台法子可就多了!
“估计现在想换掉八嫂的只有外面的人,可笑的是,这外面的人,最可能的居然是八嫂的家里人……”秋曳澜想到此处,见陶老夫人边颔首边道:“有其他话吗?”
忙定了定神道:“没有。因为当时常平公主上殿禀告燕王妃有孕之事……公主走后,孙媳也就告退了。”
“燕王妃有孕了?”陶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本就郁郁的脸色更难看,皇后当年吃的大亏她当然清楚,如今听说谷太后那边居然要添曾孙了,越发替女儿感到委屈——但以她的身份也不好为此点着汤心瑶一个晚辈骂,只好拿自己人出气,“绮筠真是无用!比那汤氏早嫁,居然到现在还没消息!”
秋曳澜听她语气不像知道江绮筠羞辱齐王的样子,思忖了下却也没说出来,只安慰道:“横竖燕王这辈子也就是个王,祖母何必在意?”
“也是。”陶老夫人眯起眼,“谷太后现在恐怕懊悔得很了吧?她娘家教的好女儿啊!”若无谷婀娜那一坑,本身燕王就比齐王出色,现在燕王妃还率先有孕——那么现在储君之争中大占上风的,一准就是太后党了!
哪像现在,饶是周王见到七皇子就恨不得绕路走,还是不留神就掉陷阱里,以自己的庸碌笨拙来衬托这个弟弟的聪慧好学?
陶老夫人想象了一下谷太后知道这个消息后懊悔莫及、又气又恨的样子,觉得心里畅快些了,偏头问:“好了,宫里既然没别的话,咱们来说家事吧!”
秋曳澜恭敬道:“祖母请说!”
“你们八嫂是被冤枉的。”陶老夫人叹了口气,“她那性.子要肯害人——我坦白的说:就你们八哥那三天两头在外头眠花宿柳不着家的性.子,家里又有我给她兜着,你们八哥膝下能有今儿这点茂盛才怪!”
“祖母说的是,前两日若非八嫂挺身相护,挨打的就是孙媳了!”秋曳澜忙道,“八嫂为孙媳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却对孙媳毫无怨怼,足见八嫂之宽厚!孙媳进门才几天?何况景琥他们,都是八嫂看着长大的呢?”
她的性.子本来就是“所谓好人就是对我好的人,所谓坏人就是对我不好的人,剩下一种叫做陌生人”。
小陶氏当初肯护着她,那不管这个嫂子是否害过其他人,在她眼里就是好人。
而且就江崖丹那些姬妾、庶出子女的骄横,秋曳澜觉得哪怕小陶氏对他们下毒手,也是这些人自找的——就许你们仗着宠爱踩正妻的脸,还不许正妻反击了?
现在这番话倒是说得发自肺腑。
陶老夫人听了出来,既欣慰又黯然:“可惜这次想害她的人太多了……我都不知道,有没有法子让她脱身!”
“祖母,到底是谁在主使谋害八嫂?”秋曳澜当然不可能直接问老夫人是不是你们娘家干的,只好迂回试探,“八嫂人那么好,真是想不出来,谁会对她下毒手?”
陶老夫人脸色好一阵扭曲,半晌才道:“总归有些人贪心不足!”
果然是陶家么?
否则以陶老夫人这两日刻意表示的亲近来看,连对大房的厌恶都不掩饰了,如果不是她实在说不出口……怎么会不告诉自己?
秋曳澜思索着自己要如何回答这话,只是还没开口,陶老夫人已道:“总之,这事现在我也没心情细说……等明儿陶家人来了看结果吧。”
就问,“十九回来了没有?让他去劝劝你们八哥,给你们八嫂分辩下,别叫他被人蒙蔽了去!”
“方才孙媳过来时,十九已经去找八哥了。”秋曳澜忙道。
陶老夫人叹了口气:“但望他能点醒你们八哥啊!”
“点醒?”半晌后,秋曳澜回到自己院子,见江崖霜已经回来了,正脸色铁青的坐在房里生闷气,微微惊讶,正待上前询问,江崖霜却先问她见陶老夫人的经过,听完之后,冷笑出声,“八哥他还用人去点醒?事情经过他清楚得很!”
秋曳澜诧异道:“那他打算怎么样八嫂?”
“……他跟安家幼女来往已经有几年,那一位如今二十出头了还没嫁,不想听风言风语一直在城外庄子上住,对外说是养病。”江崖霜冷笑连连,“他有点想趁这机会接人过门!”
“那这次的事情是安家幼女做的?”秋曳澜又意外又惊讶。
江崖霜摇头:“安家手怎么可能伸得到咱们家来?但八哥现在这副态度,八嫂的处境实在很不妙。”
他紧皱着眉,吐了口气,“你明儿去找下十四嫂吧,这样的事情她最有经验——唉,偏赶着我现在没空,不然我定要亲自彻查此事!”
“我已经去找过她了。”秋曳澜抿了抿嘴,疑惑道,“你现在没空?今儿不是早回来了?”
“跟你说笑呢!”显然侄子的死、嫂子被问罪,让江崖霜现在暂时没了调笑的心情,平淡道,“我早回来是为了给七皇子拟一个公主下降礼的章程!”
秋曳澜意外道:“四姑动作这么快?不过下降之礼……这个不是礼部该做的吗?”
“七皇子向四姑请求让我给他打下手。”江崖霜一哂——这位皇子果然人不笨,开口第一个就点了他,皇后最疼的侄子,既表明了亲近江家的态度,又借助江崖霜在江家的地位,万一有什么差错,也有江崖霜替他分担在皇后跟前的压力。
“总之接下来我会比较忙,家里的事情,得你多上心了。”江崖霜叹息道,“不仅仅八嫂那边——十六哥后院里也乱得很,十六嫂又新有了身孕,你也替她留意些,别叫她也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坑了去!”
他还真是一语成谶——次日一早,秋曳澜前脚送走他,后脚就得到消息:“十六少夫人今早吃的玫瑰糕似有些不对劲,这会正着人去请大夫——老夫人让您过去看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