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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王娇忍不住一笑,伸手试着去摸容川的脸。

容川坐在炕上,见她伸出手很配合把脸底下,感受她微凉的指尖刮过自己干燥的嘴唇。“张小可跟我说你昨天下午退的烧。”

“嗯。”

“那天紧急集合为什么不戴围脖和手套?”

“忘了。”她指尖滑到他下巴,长出的新胡茬摩挲她小小的指肚。

他皱眉,很不理解,“这都能忘?你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

王娇眨眨眼,“想你啊。”

容川深吸口气,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吻住王娇的额头。这是一个绵长感动的吻,王娇闭上眼睛感受额头上那点凉凉的润湿,她听见他沉重的叹息,又听见他自责地说:“都怪我,如果我早点过来找你,就不会生出这么严重的病。是我不好,阿娇,是我没保护好你。”

那天,容川背着□□,带着男生队跑在前面。因地形复杂,积雪深,容川怕张宝良一个人带队出危险,毕竟全连只有他俩还有女生排的红霞与张小可身上有枪,万一树林子里遇到野兽,怕宝良一人应付不了。

直到跑出树林,容川才腾出功夫跑到女生排这边,找到张小可就问:“阿娇在哪儿?”

小可回身一指:“后边。”

容川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看见落在最后的两个班女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用手电筒一照,没有看到王娇的身影,就喊了一嗓子:“阿娇!”没人回答,又喊了一嗓子“王阿娇!”还是没人回答,他心里咯噔一下,往回跑两步,用手电筒照向那条林间小路。可那里,除了茫茫夜色与积雪,什么也没有。

“前边的女生!停!别跑了!”他急的大吼一声,匆忙跑回去,慌乱的视线在女生们脸上扫来扫去,这个不是阿娇!那个也不是!“你们看到王阿娇了吗?”

女生们面面相觑,此时才发现队伍里少了三个人。

高敏英惊呼一声:“天啊,阿娇去哪儿了?”

又一个女生说:“李永玲和小黄豆也不见了!”

这时,张小可跟李红霞也跑过了回来,张小可问:“咋的了,容川,出啥事了?”

“有三个人不见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但具体什么时候不见的谁也说不上来,只得猜测是不是因为没有手电筒又落在后面所以迷路在了桦树林里?

容川咬咬牙,迷路在树林可不是闹着玩的,那里又阴又冷,枝杈繁茂,就是白天也难以辨别出方向,如果碰到夜晚巡地的老虎豹子,三个手无寸铁的女孩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不敢再往下想,容川踉跄着跑回桦树林,张小可与红霞紧随其后。

“阿娇!阿娇!”他声音已经变调。如果阿娇出事,他该怎么办?深夜里,容川的眼睛通红一片,他想拿把刀,把眼前鬼手一样的树林连根砍断……

“然后呢?”王娇靠在软乎乎的被子垛上,刚喝完一碗热米粥,光洁的额头上除了一层细密的汗,容川抬手帮她擦掉,说:“后来就碰到了小黄豆,她告诉我们,你在树林里晕倒了。

值得庆幸的是,当时她们已快走出桦树林,如果身在腹地,又没有指南针做向导,小黄豆很可能迷路。

“我当时还没晕倒呢。”王娇指指自己的太阳穴,想要证明什么似的,“这里,还有意识,我听到你喊我名字了。”

容川问:“听到我喊你名字时,心里什么感觉?”

王娇温柔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感激,“当时我想,哎呀!容川来了,来救我,这下好了,我死不了了。”

容川垂眸,胸口的地方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抓住,“阿娇,对不起。”

“哎?”王娇糊涂。好端端的道歉干什么?

“我失职了,没保护好你。”

王娇叹口气,身体凑近一些,双手捧起他的脸,“容川,你没失职,作为一个个体,一个成年人,我应该保护好我自己,而不是把性命,把健康交给别人。所以这件事,谁也不怪,就怪我自己当时手忙脚乱忘带围巾和手套,别自责了,好吗?”

正说着,窗外恰晃过一个人影,初春的中午,北大荒也有了一丝暖意,冰花融化,透过玻璃窗依稀能看到户外景色。

“呀!指导员!”王娇忙松开手。

闻言,容川站了起来,见指导员没进屋,想了想,对王娇说:“你踏踏实实坐这儿,我正好有几句话对指导员说。”

“慢着。”王娇伸手拉住他棉袄袖子,皱着眉头说,“如果是顶嘴,就别去。”

“放心,不是去吵架。”容川想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但见她眼神清亮,发白的嘴唇微微撅起,模样甚是可爱娇美,实在没忍住,走过去俯身,捧起她的脸,吻住了她的双唇。就在这时,屋门吱呀一声,指导员抬脚了进来,见此情景,马上又退了出去。王娇和容川赶紧分开,容川皱眉:“怎么又进来了?”

王娇咬咬唇,羞得说不出话。

屋外,指导员点起一根烟,仿佛知道容川会出来似的,手里还捏着一根。见容川走出来,就把烟给他。

“谢谢指导员。”容川掏出火柴,点燃。

指导员看着若无其事的他,鼻孔出粗气,“刚才你俩在屋里干啥呢?!”

“没干啥。”

“知不知道这是哪儿?”

“是家。”

指导员深吸一口气,怒容稍微缓和,语气依旧生硬,夹烟的手点点容川,“川子,你是预备党/员,咋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那样的事!”

容川面色平静,“党/员咋了?党/员也是人,是人就需要爱情!马克思结过婚,列宁也结过婚,恩格斯也有爱人,爱情不是可耻的东西。”

“胡闹!”

“我没胡闹,指导员,我和阿娇是认真的。”

指导员眯起眼睛,“所以,你现在跟我示威?跟连队示威,跟兵团示威?”

容川张大嘴巴,“我可不敢,我就是一个小知青,谈了个对象,您别乱扣帽子。还有,求您别把我们俩分开。”

“你就这么求?”指导员斜睨他。

容川不知所措,想了想,一拍脑门,立正身子严肃地说:“是!求人办事光靠嘴不行,是我考虑不周,您别生气。等我下个月去县城,多给您买点江米条和五香瓜子回来。如果不够吃,我再去买!”

指导员哭笑不得,把烟扔地上狠狠踩灭,从兜里掏出一个硬币大小厚厚的小圆盒,带着怒气塞到容川手中。

“啥呀?”容川问。

指导员回:“没长眼睛?不会自己看?”然后转身怒气冲冲地踩着积雪走了。容川拿起小盒一看,是兵团特质的防治冻疮的药膏。容川笑,冲过去,从后面紧紧抱住了指导员。

王娇正坐在屋里忐忑不安,见容川笑呵呵地推门走了进来。

“没事吧?”她紧张。

容川晃晃手里的药膏,坐到她身边,“能有啥事?”

“我怕指导员训你。”

“训就训呗,又不会少块肉。男子汉大丈夫死都不怕,还怕领导说两句。”说着,一手托起王娇受伤的手,另一手沾点药膏,仔细涂抹。

药膏很凉,味道清新,似乎掺了薄荷。

“手还疼吗?”其实容川最担心的就是王娇这双手,先不论皮肤是否冻坏,那天气温极低,没戴手套的后果很可能是把神经冻坏,直接就成伤残了。

当时,容川已经想好,如果王娇的手残了,他就带她去北京治疗,然后两人结婚,他照顾她,就是四处求人也要留在北京,再也不回这冰天雪地的大东北了。

由于冻得麻木,王娇的手早已失去痛觉,现在好了点,痛觉慢慢回归,冻伤的皮肤先是红肿,然后开始化脓,张小可从村卫生所拿了一些药膏过来,油油的,抹在溃烂的地方,不疼,就是看着心里膈应。

叹口气,王娇有些难过说:“这双手算是完了。”

“不会。”容川认真地说,“没伤到神经,等皮肤溃烂的地方好了,不影响生活。”

“可是它很丑啊。”看着原先又白又嫩的小手变成如今这副红肿溃烂的模样,王娇自责地想哭。如果原来的阿娇在天有灵,会不会恨我没有保护好自己?

“不要难过。”容川抬起头看她,轻声说,“皮肤自愈性很强,刚来北大荒时,我们的手几乎都被冻伤过,但现在不也好了吗?所以,你也会好起来。退万一不说,就算不好,一直是这个样子,在我心里,也觉得美。”

“我又不是为你一个人活着。”她嗔怪一句,心里却甜的不行。

他笑了,轻轻捏了下她的手,说:“王阿娇同志,现在退货可来不及了,这辈子你都是我的人了。”

她撅嘴,“切,大男子主义。”

他忙改口,“错了错了,是这辈子,哦不,是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是你的人了。”

她扑哧一笑,“买一赠三,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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