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在秦国待了半个多月,便出发往幽国赶去。
此行的目的是代表父皇跟幽、秦谈判,维护南北局势稳定。
不过虽然打着这样的幌子,但是谁都知道楚和幽本来就不对付,而近来和秦的关系也崩了。
这两国很可能联合起来对付楚,所以楚清过来,弘扬一下国威,提醒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马车奔走在通往幽国国都的路上,天气转凉,楚清发现街道上的行人都穿着毛裘,北地的秋季已冷得让人瑟瑟发抖,他不禁后悔路上没有带上软茸的毛毡。
屈良筠很有可能仍留在秦国。其实他之前也有想过他人在秦国,但是就算他手中再有人,也不可能越过国境,大咧咧地找人,因此在秦国的搜查进行的很缓慢。
他倒真是好脑子,知道躲到国外去。楚清冷哼一声,心想,拼着逃窜国外也要带那人走,现在又吹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莫非,中断关系的是对方……若真如此,真是罪不可赦,他想要也要不来的人,竟然被人给甩了。
马车的车轮轧着晚秋的第一场雪,浩荡地开进了幽国国都,幽国国君幽汾命文武大臣出城迎接,自己在皇宫等待着楚清来见,给足了他面子。
幽汾戴上冠冕,系好腰带,正打算走出寝殿,忽然一个人鲁莽无状地闯了进来。
来人大叫着:“皇叔,楚国太子在哪儿?我也要去见他。”
他头戴玉冠,长相欠佳,但一双眼睛如同星子一般,璀璨发亮,倒有十分神气,让人一看便生亲近之意。
“武源君,”幽汾笑中带怒道:“这是孤的寝宫,你也敢擅闯,你脑袋不要了?”
“皇叔息怒,小侄还是要脑袋的……只是,左等皇叔,皇叔不出来,右等也不出来,我想,您到底在不在寝宫?若是不在,谁带我去见楚国太子呢!”
君是对年轻男子的尊称,让一国之君喊“君”,这武源君可谓红遍了整个幽国,他的名声甚至传到国外去了。
只不过,不是太好的名声。武源君酷爱观赏年轻貌美的男子。
世传他有龙阳之癖,只是无人敢在他面前挑明。而他除了嘴上念叨美男子念叨得欢以外,倒也没有真跟什么男子纠缠不清,因此这事还有待进一步确认。
幽汾皱了皱眉,道:“你在孤面前也这么不规矩,孤真想找人拧下你那张嘴,左一句见太子,右一句见太子,成何体统?!”
武源君瘪了瘪嘴,道:“我是听说,楚国太子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所以才想一见。想当初,我也在秦国待过,我走的时候他才来,虽然只十来岁,风姿已很卓绝!我想,这么些年,他的模样该大变了!”
幽汾让他别说太子,他偏说,而且还兴奋地说道:“我想他该长得如同临风玉树一般了,委实让人期待!”
幽汾:“……”如果不是知道他的癖性,如果不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幽汾早想把这个妖孽拖出去问斩。
幽国的面子都被他丢尽了。待会儿若看着楚国太子瞎嚷嚷,事态岂非不可控制?
“不,不带你去。”幽汾咬牙道。
“你就在府里待着,敢往出跑,孤立刻叫人办了你,听见没有?”
幽汾声音低冷下来,把武源君吓得浑身哆嗦,一脸菜色:“皇叔,这是怎么回事,皇叔不是最疼侄子的吗?……”
幽汾瞪他一眼,道:“不准你到楚国太子面前丢人现眼。”他咳嗽了一声,道:“你最近不是认了个男子当侍卫,在我面前讨了三等侍卫的勋衔吗,还惦记着楚国太子做什么。”
武源君最近得了一个天下无双的美男子做侍卫。该男子侧看如烟、正看似画,论容貌女子也比不上他,而佩剑更给他添了几分英气,无论怎么看,看多久,都是那样赏心悦目。
提到这个侍卫,武源君笑开了花,但还是不知足地道:“不过,一见楚国太子可是我的夙愿啊。求皇叔成全!”
“不准,滚回府去,”幽汾斥道:“在殿上孤若看见你,孤便把你那侍卫杀了。”
武源君闻言面如金纸,抽噎着鼻子似是要哭出来:“万万不可。”他抬头看幽汾,幽汾没有任何让步的意思,武源君只得道:“好的,侄儿知道了,这就回府好好待着。”
幽汾挥挥手,像赶猫狗那样赶走他。
他对着他的时候总是嫌弃,动不动恐吓,但是谁都知道,陛下最疼爱的还是这个镇日不着调的武源君。
武源是多好一块地方,就赐给他当封地了,他看好一个花架子,幽汾就进那人为三等侍卫,在幽国,没第二个人有这种待遇。
武源君走了,幽汾心头宽适,问宫人:“太子到了吗?”
就在这时,大太监走进来,回话道:“太子已向金銮殿走去了。”
幽汾招招手,示意往金銮殿去。
大太监忙道:“来人,起驾……”
……
在金銮殿见过幽汾之后,楚清又回到了驿馆。
周围伺候他的,有几个是幽国官员。
他问:“幽国有什么风雅有趣的人,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不妨带本殿去见识见识。”
官员腆着脸道:“我国是金雕骏马之国,太子要赏鹰、相马吗?”
楚清抱歉道:“本殿对这些不是很精通,金雕又是贵国国鸟,还是再议……”
看他不感兴趣,立刻有官员接着道:“太子不如去见武源君吧,武源君是我国第一妙人,太子见了,不会感到失望。”
“武源君?”楚清眉头微皱,他对这个人略有耳闻,在他听到的传闻里面,对他是毁誉参半,因此他不确定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他不知道他面前的官员是托,是武源君为了见他一面,特意请的,就是为了在他面前多说自己的好话,怂恿他去府上找他。
官员又卖力地说武源君如何如何秀逸多才,楚清果然动摇,心想,这个人名声传得很远,我去见见,总不吃亏。
楚清到了武源君府上,只见门外两行武士当道,武士都身穿银甲,脚踩白靴,看去英气勃发,吸人眼球。
楚清一惊,这武源君,平日里便摆出这副架势么?该说他是浮夸还是不凡?
他继续往里走,刚要踏入门槛,只听屋内有男子朗声道:“贵客莅临寒舍,在下不胜惊喜,快请、快请。”
楚清略怔,踏入房门,往正位上的男子看去,心想,这就是武源君了。
长眉,挺秀的鼻,面部轮廓优美,五官端正,真是一副好长相啊,好过头了,楚清整个怔住了。
他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目不转睛地看着男子,越看,越觉得像是画像中的人……男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最后用求救的目光往手边一个“侍卫”看去。
“……这不是武源君,给我拿下!”楚清突然冷冰冰地道。
他的人在大厅上动起手来,要去抢那个坐在正位上的男人,男人大惊,道:“误会!一场误会!”
他手边的“侍卫”看事情遮掩不住,忙道:“太子且慢!是我让侍卫扮成我的样子的,他的确不是武源君,太子是如何知道的?”
他话说出口,还以为纠纷能立刻停止,没想到他的侍卫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往椅子后面缩去,道:“大人,他是太子?!你只跟我说是一位贵客啊!”
“是啊,他是贵客不错啊,贵客难道不能是太子?”武源君一脸茫然地看向侍卫孟申。
“不不不,大人救我!”孟申撕心裂肺地大叫道:“我落到这人手里,他定要杀我解恨啊!”
孟申其实不是很清楚方池和楚清之间的事,不过方池有提醒过他,说,你千万不要遇到楚清。
早知是太子,他就躲着不出来了好吗?
还会扮成武源君的样子,给他认?认他妈认亲啊!
不……孟申悲愤不已,靠脸吃饭,好不容易在幽国混下去,他还没来得及哀悼一下自己刚死的自尊和理想呢,就遇到仇人……
楚清的人已经和武源君的人打起来了,还好武源君够意思,斩钉截铁地道:“太子,这人是我的侍卫,你可不要乱来!”
事态渐渐不受控制,变成两方人混战,这一会儿,楚清的脑子终于静下来了,能冷静思考了,他吼道:“都给我住手!”
侍卫和随从都渐渐住了手。
“是本殿叫人动手在先,这里要向武源君请罪,”楚清道:“只是,这人乃是我国逃臣,本殿必须拿回处置,武源君,还要请你割爱了!”
他利剑般的目光朝孟申钉去,孟申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你胡说,我不是逃臣……我不是楚国人……”
“此事,本殿自会向国君禀明,由他处置,但是,此人奸猾,为防他在此之前逃跑,本殿要把他带回驿馆,严加看管。”
对视上他恫吓的眼睛,武源君也觉得可怕,他朝孟申看去,说:“太子说的,可都属实?”
“不、不,大人,你要信我啊,我真的不是楚臣……”孟申声泪俱下地申辩。
“本殿若是撒谎,就让五雷轰顶,”楚清发起毒誓,又道:“你敢说你不是从楚偷渡到秦国宜城,之后又辗转到了幽国的?”
孟申闻言一惊,他都查到宜城了吗,他岂是他的对手,只得急忙向武源君求救:“我是秦国人,不是楚国人,太子认错人了!大人,求你做主,救我一命!”
武源君听到毒誓,却不敢贸然搭救,他沉默了一会儿道:“……若你无辜,我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孟申无力地坐到地上。
武源君有些不忍,道:“只是把人带回驿馆,万万不可,若他屈打成招,又怎么说?还是暂时押到官府,更为合理。”
“可是可以,”楚清冷冷道:“只是人可不要丢了!”
“自然不会。”
“好说,现在押到官府,本殿跟着去,本殿现在就有话问他。”
武源君看他紧追不放,也是无法,道:“那我也跟着去。”
就这样,武源君侍卫押着孟申,一行人往官府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