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不可说，不可知
有些人有些事，生来便是禁忌，不可说，不可知。
比如他小姨，再比如，和他小姨牵扯颇深的事。就像是他身边的这个人，他看着她漂亮的侧脸，看不出什么表情。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她挑了挑眉，转过头，无声的用眼神询问他。
他摇摇头。既然算不出，那么这事不是有小姨插手，就是有裴尘插手。这里面的因因果果，牵扯太多，像一团糟乱的麻线。不是他这样一个普通人能承受的。
“你们知道命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有些事，想了那便就做了。
他的话把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他伸出手，那双手很漂亮，节骨均匀，在手指边有着很多划伤，大大小小，长短不一，其中不少都是上了岁月的，而指腹间有一层薄薄的茧。他向小厮要了几枚铜钱，铜钱在手指尖灵活的穿梭，漂亮极了。
“我不知道，所以不信，但很多事情由不得我不信。”他把手中的铜钱一抛，那一刻时间像是变慢了，每一秒都在无限的延长。每个人眼中只有那不停翻转的铜钱。
命，这个东西太大了，谁也不能保证。秦史不知道，秦昊不知道，戚冉不知道，戚夙不知道。裴尘，裴尘垂了垂眼，手指动了动，最后还是收回了。命这个东西，她不清楚，但是她记得隐莲说得每一句话。
不甘便去争，哪来的那么多歪理认命之说。
“叮——”铜钱落地了，在地上打了几个转转，最后倒下来。三正□□，说明这件事的主动权在他手里。
他闭了闭眼，给还是不给？“不给，我的答案是不给。”说完猛的睁开眼，一直准备的另外一只手，突然抬起，飞快的在空中画了几笔。
裴尘抬起头看了看，这个感觉，明显和之前的不一样了。一直在流动的风，一直在翻涌的热浪，都在戚夙手落那一刻，停了。就像是被锁在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内，她摸了摸紫玉江山扇，手指划过那些隐藏的符文。
“你做了什么？”秦史大惊，戚夙比他想象的还要出色的多。秦昊也皱起眉，暗自戒备起来。
“我不想难为你们，但我也不想借给你们秘籍。”他看了看耀眼的太阳，这么刺眼，这么温暖得甚至要灼伤人，可这都是公平的。“甚至不想和你们动手，但是除了动手，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处理的方式了。”
他嘴上虽然说着，但是手里一直没有停过。眨眼间，又是几笔，那最后一笔勾的特别长。奇怪的是，勾完最后一笔后，那个符咒竟然显形了。
看着浮在空中，有着淡淡红色的符文，秦史不由得皱起眉。这个符文他不认识，同样，也没有感到危机。他不知道这是戚夙的虚张声势还是什么，一时间迟疑不定。
符文成型了后，亮了亮，就消失不见了。面对这样的变故，秦史大惊，等到他要做出反应时，发现周围场景一变。
他出现在了一个院落面前，是小小的篱笆圈出来的院子。这个院子向阳，却因为种着枝叶繁密的树而导致看上去很是清爽。院里也种着一些小小的花朵，紧紧的挨在篱笆一旁。艳红色的小喇叭花爬在篱笆上，开得分外娇艳。
这院落看上去分外精致，能布置出这样精细的人，大约也是个很精致的人吧。
小小的青石板路，在他脚下延伸到院落的屋子内，像是农户人家一样，篱笆中间还有一个木门。秀气的在门两边挂了一个小小的铜铃，风吹过来时，便叮咚叮咚的响着，分外好听。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院子，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一切了。他听着屋内传来的声音，那声音透着一股舒适荡涤人心的味道，像在黑夜里最渴求的一丝温暖。
“夙儿，夙儿，快睁开眼睛看看娘啊。”
“阿冉，你说他怎么还在睡啊，这么爱睡觉真是一点也不像你和我。”
“哎呀，他吐泡泡了，吐泡泡了，真好玩！”那声音突然不再说话了，他觉得有些失落。却还是站在院子前不动，那脚就像是生了一样。没过一会儿，那个声音又想起了，这次少了那几分诱惑的味道，反而充满了温馨。
“阿冉，你快看呀。他的眉毛有些长，像我，这眼睛也是像我。这鼻子又挺又直的，多像你啊。还有这嘴巴，唔——”那个声音像是纠结了，似乎是在思考。“应该是像我们两个的！”
“以你之姓，冠我之名。秦夙，秦夙，秦夙。。。”这声音，一声比一声温柔，一声比一声充满了感情。“他以后会平平安安，幸福快乐的长大，等到及冠时，又会娶一个漂亮的妻子，然后生出我们的小外孙或者小外孙女。阿冉，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可以想象得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是怎样的温柔似水的表情。她的眼一定充满爱的，对这个孩子对她的丈夫；她的眉一定是舒展的，对现在和以后的生活；她的唇一定是弯着的，对这个家和她展望的。
她一定是在用她那尖尖如葱根的手指在细细勾画着孩子的眉眼，时不时看看身边人。为人母和幸福让她整个人变得更加的美丽，她一直是美的，这一点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他垂下了眼，这个美不是属于他的。
想到那些事，他不禁捏紧拳头。力道之大，指节都有些泛白，手背上的青筋更是暴露在外，有些狰狞。
他多想冲进去把那个孩子狠狠掐死，因为那个孩子的存在就像是在嘲笑他的之前的举动。想着想着，他就越发的觉得愤怒，脑中全然在叫嚣着。
他推开了门，悄无声息的走到屋前。来人发现了他的存在，有些惊奇，却还是很大方的招呼他进了屋，倒了杯茶给他。
她撩着耳边的发丝，有些疑问：“族叔怎么来了？”她身边的小床上就放着睡着香甜的孩子。孩子皮肤白嫩嫩的，似乎睡的很香，时不时还砸吧砸吧嘴。他翻了一个身，摇床晃动了下。她就急的连忙扶住，摸了摸孩子的小脸。
抓着床栏轻轻的摇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调，却很好听。“族叔是来找阿冉的么？阿冉去房内了，族叔稍等会。”
她目光还是停留在孩子身上，似乎一眼都不吝啬于对他。他好不容易压下去些的怒气又开始翻滚了，眼睛通红一片。
“阿夙，”他听见了推门声，转头一看是秦冉。【秦冉就是戚冉，只是在没有迁出秦家的时候】
“族叔怎么来了？”秦冉一见他在，愣了愣，随即笑道。这时候的秦冉和他的关系还是不错的，至少是秦冉单方面对他。
这个时候的秦冉也没有那么胖，欣长玉立，人也是一派风流俊俏的模样，和卜夙实在般配。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是真正的让人觉得温润如玉，而不是像他这样仅仅流于表明的浮夸。
“族叔，你这眼睛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夜里没睡好？”秦冉见秦史没回话，以为他身体不舒服。
他忍不住地皱了皱眉，族叔的眼光着实让他不舒服。可又有些担心他身体，走上前拿手摸上他的额头，另一只手贴在自己额上。“唔——好像也没发烧——”
他突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秦史，又呆呆的低下头，看着那只没入自己身体的手。“族叔你——！”卜夙听到了动静，转身一看，“阿冉——”
她马上接住倒下的秦冉，慌乱的的捂住他胸前的伤口，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一滴滴，落在了戚冉的身上，那一块颜色就变深了不少。“阿冉，阿冉，你怎么了？你不要死啊，你不要死啊！”
她捂着嘴，那双如盈盈春华出绽的眸子，积满了泪水，却无损她的美丽，反而别有一番梨花带雨之美。她扑在戚冉身上，一声声呜咽传来，到了这时候，她的视线也仍是不在他身上。“阿冉，你不在了我怎么办啊？”
秦冉艰难的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照顾——照顾——好——我们的——孩子——”说完手就滑了下去。
“阿冉——”卜夙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秦史看着她这个模样，突然有点儿痛快，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带着满满的恶意。他看向了在摇床上睡着正香的秦夙，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狠狠的掐在了他脖子上。婴儿的喉咙最是幼嫩的，他甚至连喊叫声都发不出来。
秦史看着他脸色因缺氧而变得青紫，没过一会儿，就没了呼吸。等到他反应过来时，他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就是这只手，刚刚杀了秦冉，又掐死了秦夙。可是他一点儿也不觉得愧疚，反而有一种快意。像是内心深处什么可怕的东西被释放了。
秦史做的悄无声息，卜夙正哭的伤心。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切，他盯着那个趴在戚冉身上的纤细背影，即是心疼又是痛快，他脸上也因此而扭曲的厉害。
就剩她一个了，终于只剩下她和他了。他伸出了手，狠狠的抓住她的后颈，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