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清凉的夜色,如水一般。城市的灯火,阑珊,闪烁不定。
梁景辰自己开车,从华御大厦,去梧枫园。
出了市区以后,很快转到了那条熟悉的马路,又长又宽,马路两旁,各种着一排枫树,看起来像两队守护的士兵一样。
梁景辰再一次踏上这条熟悉的路,心里感到刺痛。脑海里瞬间浮现她刚住进梧枫园的那两个月,每天早晨,他们一同去公司上班,晚上一同下班回家的情形。
然后她离开了四个月,去纽约拍外景,之后又是学习,回来后又差不多一个月。再然后,她突然去了杭州,回来以后,就没有再走这条路。
算起来,她在梧枫园刚好住了三个月,这条路,她也走了三个月。
今天去梧枫园把东西拿回来以后,是不是意味着,从此,她再无可能走这条路?
梁景辰想到这一点,眼泪瞬间滚落下来,视线很快变得模糊。原本只是刺痛的心,突然像被人用鞭绳在狠狠地抽打一样,每一鞭抽打下来,她都痛得无法呼吸。
她只能打转方向盘,在路旁先停顿下来。想要先平息心里的疼痛。
可是,越想心里就会越痛,眼泪也流得更凶。
梁景辰很悲哀地发现,这个男人,已经像空气一样,透过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渗透她身体里面。她该怎么才能把弥漫在体内各处,已经混着血液在奔流不息的空气,驱散排出体外?
这一点,他们朝夕相处的三个月,她没有发现,从杭州回来的半个月,他们没有见过一次面,她却很清晰透彻地感觉到了这一点。
18岁的那一年,她同样很痛苦。
明耀突然变成了景俪玟的男朋友,那种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感觉像是快速疾驰的车子,突然来了急刹车,让她措手不及。
只是,那种痛苦,和现在的痛苦完全不一样。那时候的痛苦,更多的时候,是愤怒,感觉自尊心受挫,是不甘,甚至不平衡,总觉得,景俪玟这么不堪,明耀为什么会接受她?
那种痛苦,更激发了潜藏在她身体里那种斗志,她就像在跟谁赌气一样,一定要向他证明,她不比景俪玟差,他没有选择她,所以她一定要让他后悔!
梁景辰现在想起来,觉得很好笑,就像一个大人,看着一个小孩,在苦苦挣扎,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多厉害。可在大人的眼里,这个小孩,扑腾了半天,她也只是个小孩。
那是不是爱情,她不知道。宋以珊说那只是青春岁月,一种朦胧的悸动和单相思而已。
但有一点她很确定,她从来没有和明耀真正相处过,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在一起,所以即使后来他没有选择她,她也没有觉得活不下去的感觉。
可现在,梁景辰无法形容现在的这一刻,她的心到底有多痛。不管她怎么做,想到这一切要结束,过去的他们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就会像山洪暴发一样,向她压过来。
为什么他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如果他们最终不能在一起,他为什么要招惹她?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当她习惯这一切的时候,突然告诉她,游戏结束了!
又像是急刹车的感觉,可这种急刹车,是致命的。她感觉自己就像杵在悬崖边上,她已经不能向前,可只要她一动,车子一定会掉下悬崖,最终车毁人亡。
这就是她想要的,他还给她的吗?
可见,所有的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都说莫御为低调神秘,凉薄冷血,心狠手辣,在事业上一直是这样的行事风格,是不是多少也会影响到他在感情上的态度?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每一次只要她触怒了他,他对她的威胁和狠厉,她也见识过了。所以现在,他说结束就结束了,转身的速度,真的比她刹车的速度还要快!
他转身了,或许很快就会忘了她。可她被卡在了悬崖边上,进退不能,是不是最终变成悬崖上一朵干枯的野花?
梁景辰仰头靠在车座椅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车窗外漆黑一片,整个人感觉到疲惫无力。
她也不知道她流了多少眼泪,只知道抽完纸巾盒里最后一抽纸巾的时候,车子里到处都是被她扔满了擦过眼泪的纸巾。
最终,宋以珊的一个电话把她从情绪的泥沼中拉了出来。
“亲爱的,你在哪里?今天我休息,陪你去看电影。”电话里,宋以珊声音很兴奋。
“好,我先去拿东西,你先去找个地方等我,我拿了东西就过去。”梁景辰转移了注意力,泪腺也自动就关闭了。
挂了电话以后,她重新启动车子,开往梧枫园。
突然有那么一刻,梁景辰心里有点遗憾。
他们在一起的这几个月,好像没有跟普通的情侣那样约会过,去餐厅吃顿饭,去电影院看场电影。她住进梧枫园的第一天,他们开始的就是婚姻生活。不是建立在爱情基础上的婚姻生活。等到爱情萌生的时候,他们的婚姻又结束了。
世界上的事,是不是都这么奇怪,瞬息万变,总让人错手不及?
梁景辰叹了口气,不管她想不想放下,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她今天把东西拿回来,这条路以后就不用再走了。
她甚至怀疑,娱乐圈这条路,她还能走下去吗?
他曾经威胁她,要让她滚出娱乐圈。她以为他们分开之后,他会在工作上为难她,事实上却没有,她工作还和以前一样,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比她预想的总是要好一些。
是不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了,所以他说过的话,他全部都忘记了?连为难她都不屑于去费心思?
梁景辰很无奈地笑了笑,她以前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她的骄傲,在他眼里,什么也不是!
车子终于停在了梧枫园门口。
梁景辰深呼吸了一次,下车。
她看着这个既熟悉又很陌生的地方,呆愣了半晌,才转身进入别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