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看云老爷和云夫人,看他们二人神态各异,又偷瞄了一眼顾眉笙,发现她正垂着眼睛,看着地面,顾眉笙瞧着安静得很,沈言越瞧心里越高兴,同时也更想早点离开云府,以便于早点和顾眉笙搭上话。
“云老爷,若没有其他的事,沈某这便告辞了!”沈言起身,对着坐在上座的云老爷抱拳道。
顾眉笙抬眼,看着沈言背影,就觉得他就像个文弱书生似的,身影单薄,但从侧面看过去,就发现他的面部的线条很坚毅,他的唇抿着,薄薄的像一条细细的线!
薄唇的男子都薄情!不知怎么,顾眉笙看着沈言,脑子里突然跳出了这么一句话,她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贺兰雪,收了心思,端坐在椅子上。
“沈大人,真是不好意思,还麻烦你跑一趟。”云老爷脸上带着笑,那笑看着很自然,一点也不像强颜欢笑,他朝云夫人使了个眼色,云夫人极有眼力的下去了。
云老爷和沈言寒暄着,云夫人又回来了,她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云老爷,云老爷又塞到了沈言手中。
沈言手里掂着沉甸甸的荷包,脸上带着苦笑,把荷包又塞到了云老爷手中,云老爷赔着笑,又塞还给了沈言。
“沈大人,你别客气!”云老爷正色道,语气很严厉,云老爷不像叶将军一样,叶将军投身朝堂,在官场中如鱼得水,混得风生水起,但云老爷不一样。
云老爷不像其他人,他是自己做生意,虽然社会地位有些低,但他不愁吃穿,最关键的是,这样也可以与官府少扯上些麻烦,自古民与官,往往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渊源,还是保持距离为妙,要不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沈言见他语气坚决,便也不在推辞了,他把荷包塞进怀里,再次对着云老爷抱拳:“多谢云老爷!”
“唉,沈大人这就客气了!是云某该谢大人才是。”云老爷客气的笑道。
“贺兰公子要走了吗?”沈言开口问道,虽这话他问的是贺兰雪,然而沈言却含笑看着顾眉笙。
贺兰雪见沈言眼神一个劲的往顾眉笙身上瞟,心里不悦,但又不能发作,刚想回绝,云老爷却插了话,刚好解了贺兰雪的围。
“贺兰公子,还请你和夫人能多呆一阵,隐儿的病一直反复,还请公子能够再给瞧瞧。”云老爷道。
贺兰雪点点头,瞥了一眼顾眉笙,顾眉笙低着头,并没有看到贺兰雪眼中隐藏的笑意和沈言眼里的怒色!
“那,沈某这便告辞了!”沈言虽然看贺兰雪不爽,但脸上依旧是和颜悦色的,对着云老爷和云夫人一拱手,他转身告辞了。
沈言走后,云老爷带着贺兰雪和顾眉笙去了杏园云少爷居住的园子。
云少爷躺在床上,额头上敷着湿毛巾,旁边站着两个婢女,一刻不停的盯着云少爷。
云少爷是在得知伺候他的婢女桃红死讯后病倒的,那桃红伺候他长大,跟在他身边十多年了,平日对他最好,如今骤然得知她死了,云少爷这几天几乎一天不落的被贺兰雪施针,身子弱,此刻又受了刺激,这次干脆发起了高烧。
贺兰雪看云少爷烧得脸色绯红,急忙坐到床边,给他把了脉后,他取过纸笔,写了一张药方后,让下人去医馆抓药去了。
“公子,我儿没事吧?”云夫人红着眼睛,站在床头,看着床上的云少爷,沙哑着嗓子问道。
贺兰雪看着云少爷,语气很轻松:“不必担忧,云少爷没有大碍,吃了药就会好的,对了,夫人这几日不要让云少爷吃太油腻的饭食。”
云夫人点头,感激的看着贺兰雪,云老爷也看着爱子哀叹了一声,最后,云老爷带着贺兰雪和顾眉笙去用膳。
用过膳后,恰巧婢女抓了药回来,贺兰雪看到了,便亲自给云少爷熬药,顾眉笙则陪着云夫人说话,云夫人这几日因了这两个婢女,日日提心吊胆,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瞧着瘦了一圈,她与顾眉笙说着话,说一会儿便要落泪,顾眉笙耐心的安慰云夫人,心里盘算着如何开口打探兵符的事。
那晚贺兰雪与顾眉笙商议好,来云府后,贺兰雪会拖延时间,顾眉笙则对云夫人旁敲侧击,问出兵符的事。
云夫人先是感叹了一下云少爷的病,然后又说出对这两个婢女死亡的恐惧,顾眉笙安慰着,一时间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为好,只得愣愣的听着云夫人倒苦水。
贺兰雪熬好药后,端着药碗去云少爷屋里,那两个婢女仍旧守在床边,等着云少爷醒来。
贺兰雪见云少爷还没有醒,便端着药碗,坐在床边,让旁边的两个婢女把云少爷扶坐起来,贺兰雪拿着勺子,给云少爷一勺一勺的喂药。
待把一碗药喂完了,他刚起身,就看到有一个婢女端着几个菜进来了,看云少爷还没有醒来,她把菜放在桌子上之后,然后拿着托盘,安静的站在一旁。
屋子里很安静,几个婢女都面无表情的站着,一句话都不说。
贺兰雪来到桌子旁,他看着桌子上的几个特色小菜和一碗粗米粥,还有一碗看着暗紫色的东西,好像是一碗粥,他看着那粥沉吟了一会儿之后,他看着送饭的婢女,开口问道:“这碗是什么东西?”
那婢女看了一眼贺兰雪说的东西,低下头,诚惶诚恐的回答:“这是八宝桂花紫米粥,少爷平日最喜欢吃的,夫人吩咐了,除了做公子吩咐的饮食外,还得加一碗少爷平日喜欢的粥!”
贺兰雪嗯了一声,点点头,他把手里的药碗放在桌子上,然后百无聊赖的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看云少爷还没有醒来,他转累了,坐在凳子上,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婢女。
他笑了一下,对着那婢女温和开口:“姑娘来这府上多少年了?”
那婢女原本定定的站着,方才贺兰雪与她说话,她便有些害羞,此刻看贺兰雪再次与她说话,她又惊又喜,心怦怦直跳。
“回公子,奴婢来云府整六年了!”那个婢女咬着唇,低声不胜娇羞的答道。
“哦!”贺兰雪做出一幅很感兴趣的样子,想要接着和她说话,可是一瞥眼,就看到云少爷床边立着的那两个木头一样的婢女,转了心思,他起身,对着送饭的婢女勾勾手指,示意她跟着他来。
那个婢女感觉如坠梦中,她看着贺兰雪的背影,心里欣喜得发狂,贺兰雪是多么儒雅美丽的人啊,以前他来云府时,她从来只敢远远的偷看一眼,哪有想过会与他说上话,更何况他今日嫌守在床前的婢女碍眼,要把自己单独叫出去说话。
她伸手,拍了拍脸颊,发现有些疼,才发觉不是做梦,便追着贺兰雪走了出去。
贺兰雪坐在院子里,他含笑看着站在他身旁的婢女,指着他旁边的一个凳子,温和的开口:“姑娘请坐!”
那个婢女有些扭捏着不愿坐,要是被其他婢女看到她擅自坐着休息,一定会去跟管事姑姑告状的,那样的话,她必定会被克扣银子的。
贺兰雪看出了她的犹豫,知道她在犹豫什么,他脸上带着暖和的笑意:“姑娘不必担忧,我吩咐过了,只要我没有走出这个院子,没有人会进来打扰的。”
婢女听完他一席话,拿捏着姿态,做出一副娇滴滴的小女儿姿态,谄笑着坐了下来。
“啊,对了,还没请问姑娘芳名啊?”贺兰雪笑着,如和熙的春风,吹过那婢女的心头,那婢女娇羞的笑了笑:“奴婢名叫翠微。”
“好名字!”贺兰雪夸了一番,然后又正色道,“以后在我面前,不要自称奴婢,这世上,哪有人生来便是命贱的!”
翠微深受感动,自打她出生以来,因了她是女孩儿,父母根本不喜欢她,生了她的弟弟后,更是动辄便打骂她,最后,干脆把她卖到了云府当使唤丫鬟,日日小心行事,不敢有半点差池,唯恐做错事,说错话而被责罚,如今贺兰雪这么待她,她自然感动得不能自已。
一感动,便把贺兰雪当成了倾诉的人,心里的苦和难,更想要一吐为快,说不定贺兰雪知道了她的来历后,还能把她赎出去什么的。
“公子这样对奴婢,奴婢真是感激不已,但公子话却说错了,自从被卖进云府当丫鬟后,奴婢才知道,这世上,有人出生是根草,但有人一出生就是金凤凰的!”翠微拿着手帕,擦了擦眼角,抽噎道。
“哦?这话可从何说起呢?”贺兰雪认真的模样,让翠微的心更酸了,几乎想要落下泪来。
“公子可能不知道,以前府上还有一个小姐,那小姐才叫娇生惯养呢,每日穿金戴银,又被老爷和夫人捧在心尖儿上,小姐,小姐别提多幸福了!”
贺兰雪心头一震,云嬅并非云夫人的女儿,怎么翠微却说,云嬅被夫人捧在心尖儿上呢?
“我听说,云小姐是庶女啊?怎么云夫人,也很喜欢这个庶女吗?”
“公子有所不知,这小姐虽是梅姨娘所生,但一直是抚养在夫人膝下的!”翠微仔细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