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日透过柜子的缝隙,清清楚楚的瞧见了那伙黑衣人,举着刀,杀了宋府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而那伙人,孟泽七很确定,他们并非是土匪,因为没有那样训练有素的土匪。
后来他们逃出来以后,辗转到了许多地方,华浓便这样和他相依为命,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他练就了一身武艺,再后来,他娶了华浓,然后一路当上了黑龙帮的匪首。
华浓与他,与其说是夫妻,更像亲人,也像朋友,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过来了,他们在彼此心中的地位,是不能用任何东西来衡量的,早已成了对方的左右手,谁也离不开谁!
所以,在救不救华浓这个问题上,孟泽七根本没有想过其他的任何事,他此刻不关心什么缥缈的未来,不关心摇摇欲坠的国家,他满心满眼,都只有华浓一个人。
如果没了她,这个国家再繁盛,她家的仇得报,他也不会快乐!
贺兰雪听了他们的故事,也表示理解,他知道那种感觉,顾眉笙在不久前才让他体会了一次,所以,他懂孟泽七想救华浓的心情。
正因为懂得,所以才会这样义无反顾。
月上柳稍,孟泽七回了屋子,贺兰雪也回去了,屋子里顿时只剩了顾眉笙和以荷两个人,二人洗漱了过后,躺在床上闲聊。
以荷孩子气,讲话的时候,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姐姐,你真的会嫁给哥哥吗?”
顾眉笙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会问这种事情,她在黑夜中红了脸:“胡说什么呢?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嫁人呀?”
“当然知道啦,以后姐姐嫁给他了,姐姐还会生小宝宝。”小丫头语气很低落,说着说着,竟带了一丝哭腔,“到时候姐姐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爱以荷了!”
她伸出手,搂着顾眉笙的脖子,把小脑袋埋进顾眉笙的怀里,突然不说话了。顾眉笙前一刻还在害羞,后一秒听到她委屈的语气,心里突然就软化成了一滩水,这傻丫头。
“你这小小年纪,怎地总是这般胡思乱想?姐姐什么时候说不爱以荷了?这个世界上,姐姐最爱的,永远都是以荷!”顾眉笙搂着怀里的小丫头自言自语,突然惆怅了起来。
也不知道以荷的父母到底是什么人,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哪有父母不疼爱的?只是当年师父抱她回来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也许,她的父母,早就去世了也说不定。
顾眉笙想着,倒也没有多少怅然,这么些年过来,她也早就习惯了,只是偶尔想起来的时候,还是替这丫头担心,想着她还小,一直跟着顾眉笙,倒也没有父母的概念,可她终究也是要长大的!
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和这丫头相依为命,顾眉笙努力的把很多爱都给她,可她终究不是以荷的父母,亲生父母能给的东西,她给不了。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以荷已经趴在她怀里睡着了,顾眉笙胡思乱想了一阵,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在万籁俱寂的夜里,贺兰雪悄悄打开了房门,四处看了一眼,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无边夜色中。
第二日一早起来,孟泽七神色怏怏,一点精神都没有,顾眉笙和以荷倒是睡得还好,两人都很精神,贺兰雪则和以前一样,浑身散发着一种肃杀的味道。
用过早膳,三人坐在一起喝茶,贺兰雪喝了口茶,然后把杯子放下后,他看着孟泽七和顾眉笙很严肃的开口,问出了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抓走华浓姑娘的,应该是沈言,他知道我们手中已经有了四块兵符,可是在那信纸上,他只让孟公子拿着宋家的那一块去换人,可是一块兵符能干什么呢?如果一开始,他便让我们交出所有的兵符去换华浓,岂不是更好?”
贺兰雪这么一说,孟泽七和顾眉笙这才反应过来,昨日太着急,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可是今日冷静下来这么一看,好像这事情,还真是蹊跷得很。
“会不会不是沈言?或者说,就算是沈言,他也不知道我们在黑龙帮,所以,就只让孟公子拿着宋家的兵符去?”顾眉笙想到这个可能,于是开始仔细揣摩。
贺兰雪却摇摇头,否定了顾眉笙的看法:“我觉得不太可能不知道我们在这儿,你想想沈言是什么人,我们当初的一举一动肯定都在别人监视中,而我们能从江东一路没有任何阻碍的来到这里,难道仅仅是你的易容术太高明了?”
孟泽七虽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沈言是谁,可是听了他们的对话,心里还是很不舒服,一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就好像你自以为做了一件很隐蔽的事情,可是最后却发现有人一直在看着你做这件事,而且,你还没有发现。
这种感觉让人很不爽,非常的不爽!
顾眉笙也是惊得不知接下来要说什么,缓了一会儿之后,她才慢吞吞的开口问道:“公子,你这是何意?”
贺兰雪脸上是麻木的神情,他坐在那里八风不动的模样,低沉的嗓音,缓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我的意思是,我们的一举一动,早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早就布好了局,只等着我们钻进去,然后按着他的套路一直走下去,这样一来,过不了多久,我觉得我们都会落入他的手中。”
贺兰雪虽然与沈言相处时间不长,可是几日的短暂相处之后,他还是能感觉出来沈言这人,虽然外表瞧着无害,可是实际上却是个心机深沉的人,这一切出自他的手,贺兰雪一点都不惊讶。
更何况慕容白以前也说过,要离沈言远一点!
“这么说,他只向孟公子要宋家的那一块兵符,是因为他有把握能够把我们一一掌控在他掌中,最后再退无可退,最终落入他的手中?”顾眉笙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她没有想到,沈言竟是这般心计的人。
可是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顾眉笙不知道,可贺兰雪却隐约能够猜得出一点,他以前就很讨厌沈言看顾眉笙的眼神,现在看来,除了这个解释,再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了。
沈言是个自负到骨子里的人,那日从江东离开的时候,他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肯定心里早就乐开花了,看猎物一步一步的往他布置好的陷阱里走去,那种按兵不动的感觉,他肯定很激动。
可是,如今不同了,贺兰雪看破了他的局,那么接下来,事情的走向,可就与他们不知情时,大相径庭了。
贺兰雪冷笑了一声,当年他贺兰雪指点四方的时候,他沈言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可惜他没能早点察觉,让华浓被他掳了去,如今,要论谋略布局,还得看谁更棋高一招。
沈言,你小子就等着瞧吧!
贺兰雪心里有一个很宏大的布局,需要各方势力的配合,才能让它开始运转,而运转的那日,就是明日交换华浓的时候,开始想到这个局的时候,他就知道,收网的时日,将会很久很久,可是他不怕,他耗得起!
“公子,那我们该如何做?”顾眉笙有点忐忑的问道。
贺兰雪抿唇,唇畔浮了那种意味深长的笑,活像一只活了上千年的老狐狸:“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现在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就好!而且我想,明天可能会异常顺利。”但沈言不会露面。
“孟公子,还请你把昨日的东西拿出来再确认一下。”贺兰雪说完,孟泽七二话不说,起身去把屋子里的小包裹取了出来。
贺兰雪把小包裹打开,然后仔细查看了一下兵符,如其他三块一样的晶莹剔透,贺兰雪放下,然后再看了一眼那小册子,什么都没说,把东西放好还给孟泽七。
孟泽七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可是也没有问,贺兰雪吩咐他把兵符仔细收好,然后把小册子和匕首留着,等华浓回来了,再细细问问她,只有准备好一切,才能做好迎接那一场暴风雨的准备。
“对了这个还灵珠,可以给我吗?”贺兰雪眼风从包裹的一角扫过,然后定在那颗红色的珠子上。
孟泽七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给贺兰雪,毕竟这是华浓的东西,他不能擅自做主把它给了别人。
贺兰雪见他迟疑,也不勉强,温和的笑了笑,语气很是轻松:“不要勉强,等华浓回来再说吧!”
孟泽七笑了笑,然后把东西收拾好放回了屋子里,白日里,孟泽七坐立不安,贺兰雪见他如此焦灼,胸有成竹的笑了笑:“不要太担心,明天华浓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孟泽七苦笑了一下,只把他的话当作是一种安慰,可是他却不知道,贺兰雪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沈言如果要让他布下的局顺利的走下去的话,只要拿到兵符,他便不会多做纠缠,所以,他敢断定,沈言不会把华浓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