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唯念的大喊反而惹来洗剑阁众弟子的不满。在这些年轻人看来,顾唯念分明是对阁主不敬。
众人盛怒之下,纷纷拔剑攻向薛少河。薛少河霎时便被逼向墙角。他一手搭起顾唯念,身子紧贴墙角,竟然直接向上滑去,仿佛一条壁虎,只是速度更快,身子更稳。他并不想出手伤了叶寻的人,怎奈也不想自己被伤,面对攻击,唯有被动躲避。方家这么大,叶寻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也不知他能不能听到顾唯念的叫声。
好在叶寻的居所比较清静,距离此地不算远。顾唯念那一嗓子,也是讲究几分吐息的,穿透力并不差,所以,他还是隐约听到了一些声音。
起先,叶寻以为是自己听差了,直到外面又接连传来门下弟子的呼喝声,他方知道这宅子里果然进了老朋友,忙起身出去看。发现果然是顾唯念和薛少河,惊得差点将方才喝的碧潭飘雪喷出来。到底他们两个还是来了!
为首的洗剑阁弟子浑然不知阁主已到,犹自命令道:“他们要走,不许放跑一个。”
一个弟子果然展开轻功,一手持剑,身子腾空飞起,朝半空里的薛、顾二人刺过去。
叶寻忙道:“住手!”
洗剑阁众弟子听到掌门的命令,心知出了误会,倒是收招奇快,齐刷刷收起漫天剑气,恭恭敬敬退到后头。
薛少河这才搭着顾唯念放心落地。
顾唯念乍然瞧见叶寻,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也难免惊喜,笑着叫了一声:“叶寻。”便欢欢喜喜跑上前去,围着他一阵嬉笑,“多日不见,你瘦了些,倒是更好看了,这行动越发气派了呀。”
叶寻确实比与她分别时清减了几分,一双美目在月下显得格外清冽光彩,他身上的衣衫得体而华丽。虽已是深夜,他头上的束发玉冠却还未曾除去。负手站在庭院中,玉树临风,熠熠生辉。
不过这个看来满身贵气、神采飞扬的年轻掌门,面对顾唯念时,却格外亲切和蔼,凤目中不见丝毫威仪,倒是笑得很宠溺很没脾气的样子。他道:“你要来见我,何必选在这种时候?我若再晚来一步,只怕你要被人刺得满身都是窟窿了。”
薛少河瞧着这情形,好吧,虽然他早就见识过一次这一男一女那腻腻歪歪的模样,这会儿仍旧难免不舒服。听叶寻如此说话,他当即不满道:“姓叶的,你真会讲笑话,我还能让你手底下这群无能之辈伤了不成?”
一席话,说得洗剑阁门下弟子各个横眉怒目,碍于这是阁主的好朋友,不好发作罢了。
毕竟叶寻还是很护着门下弟子的,反唇相讥道:“这如何说得准?毕竟你这么废物!”
“你说谁废物?”刚见面,就当他是空气一般,只顾和眉眉在那里眉来眼去的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说他是废物。薛少河简直要气炸了。叶寻要再这么胡说八道,这兄弟不做了!
叶寻才不管他是不是火冒三丈,只管对顾唯念道:“我那里正好有上等的茉莉花茶,我泡给你喝。”
顾唯念笑眯眯应下:“好啊。你那里一向不缺好茶,泡茶的手艺也是一等一,我最喜欢喝你泡的茶了。”
叶寻这才又向薛少河道:“薛大少爷,一起来吧。”
薛少河本来就决定了,就算叶寻这小子不请他喝茶,他也要厚着脸皮跟过去的,不过他料定了叶寻也没胆子不请他喝。
叶寻引着顾唯念和薛少河,往自己居住的院子里去了,只剩了洗剑阁众位弟子在后面目瞪口呆。还没见过门主对哪个姑娘这么殷勤过!幸好他们方才不曾伤了那个姑娘!
那位方老爷此刻心头滋味更是难言。这明明是他的家,他的宅邸,这姓叶的好像是在他自家一样,想怎样便怎样。连招待不请自来,还是偷偷翻墙进来的客人,也不跟他打个招呼。
不过,纵然心里不满到了极点,他面上却是一点不敢露出来,反而笑眯眯对那为首的洗剑阁弟子道:“看来是误会一场,叶阁主既然十分安全,我也就放心了。这就告辞了。”话毕,提着灯笼兀自去了。行至拐角处,仍旧忍不住,朝着叶寻三人的背影看了一眼。也不知这一男一女是什么来头,听叶寻所言,那个男的姓薛。江湖上有哪个二十岁左右的一流年轻高手是姓薛的吗?
……
叶寻才引着薛、顾二人在屋内的茶桌前落座,院子外围,已经被洗剑阁众位弟子护得水泄不通。
顾唯念不由笑道:“我怎么觉得他们在做无用功?你这么好的本事,哪里还用得着别人这样保护?”
薛少河酸溜溜道:“这你就不懂了,人家堂堂洗剑阁阁主,江湖上不管男女老少,谁见了都要尊一声‘叶阁主’、‘叶掌门’。人家行事,自然不能失了掌门的身份和气派。”
话说回来,叶寻那一日会孤身一人,带着个顾唯念来找他,请他护送顾唯念,他也真是好生想不明白呢。明明叶寻手底下的年轻才俊那么多,怎么偏偏要他干这种事!不过当日叶寻将他恭维的还算挺舒服,他说,他手下的弟子比薛少河的功夫差远了,还是薛少河更让他放心一些,何况他那次是独自出门,身边并无洗剑阁弟子听从安排。薛少河本就已经答应接镖,再被叶寻好说歹说,也就真的接了这趟镖。
叶寻一边洗茶,一边笑道:“正是这个道理。”
岂料薛少河底下还有一句话等着他:“不过我倒是不明白了,既然你们洗剑阁这么讲究派头,为何你当初只给了我二百两银子的定金?你知道那点路费多紧张吗?我们一路上,住的差,吃得也不好,眉眉生病了,都不敢多抓一些好药材。你不是应该随手掏一张银票,也该有个万儿八千两吗?”
顾唯念一直偎坐在叶寻身侧,听了薛少河的话,忙对叶寻道:“二百两银子够用了。我一路上并没有吃苦。你别听他乱说话。”
叶寻道:“吃没吃苦,我心里自然有数的。不过这却不是我只给二百两银子的错了,只怕是要怪某些人能力不济。”说着,他将一杯泡好的茉莉花茶捧给顾唯念,“这是顶级的碧潭飘雪,你尝一尝。”
顾唯念接过来,先是轻轻抿了一口,不由眯眼赞叹道:“果然是好茶,齿颊生香啊。”
薛少河不满道:“眉眉,你来。”
他原本坐在叶寻与顾唯念对面,一个人孤零零的看着这两个家伙亲昵非常的模样,只觉得自己孤零零的好生可怜。所幸顾唯念是个听话的,忙捧着茶盅起身坐到了他那边:“薛大哥可是有话对我说?”
叶寻瞧着薛少河的模样,心中着实好笑,也递了一杯茶给他:“你也尝尝?”
薛少河道:“我是个粗人,没你们那么好的雅兴,我不懂品茶。”
叶寻笑道:“薛少河,我怎么觉着你今日火气很大啊。”
顾唯念道:“这就不能怪薛大哥了。你们本是知交好友,结果全江湖的人都知道你要大婚,偏偏薛大哥一无所知。若非我们恰好经过此地,薛大哥只怕要错过你的喜酒了。”
薛少河也不阴不阳道:“我说堂堂洗剑阁阁主怎么变得如此小气如此拮据了!让我带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只留了二百两银子。原来是要留着银子做老婆本!”
叶寻道:“我成亲也是近日才做的决定,并非有意瞒你。说起来,按照我的预想,你们此刻应该远在千里之外才是,我的人未必来得及赶去那么远送喜帖,你也未必赶得及来喝这杯喜酒。怎地以你薛少河的本事,这么久了,才带着眉眉来到这丰宁小镇?我说你能力不济,你倒还不高兴了。可你这赶路速度,也着实慢的出乎我的意料。”
不待薛少河开口,顾唯念便先替他解释道:“不能怪薛大哥,路上出了些意外。”
叶寻道:“是么?想必让眉眉跟着受苦了吧?”
顾唯念连忙摇头道:“不苦,薛大哥一路上都很照顾我。”
叶寻瞧她眉开眼笑的模样,只得笑道:“好吧,不苦。”只怕小丫头是春心动了,有情郎在身边陪着,受过的苦都好像变甜了呢。
薛少河发现顾唯念话里话外,明晃晃的处处维护他,顿时心情大好。看来眉眉只是和叶寻关系非比寻常,就如同他与叶寻是知交好友一般,却是没有半分男女之情的。
薛少河瞥了一眼叶寻,忽然别有深意道:“叶寻,你说咱们两个谁高一些呢?”
他们两个都是身形颀长之人,站出去各个都是玉树临风之姿。只是叶寻好像比薛少河多少矮了那么一点。
顾唯念虽然不知道薛少河为何突然这么问,但仍是笑道:“好像是薛大哥要略高一些呢?我瞧着叶寻若摘了头上的玉冠,大概也就是到薛大哥眉毛这里。”
叶寻一怔,只得朝薛少河一笑:“你今日果然认出我来了。”
薛少河道:“那倒没有,我还没有那么好的眼力。不过看到你住在这里后,便起了怀疑。你承认的如此痛快,也省得我乱猜了。”
顾唯念恍然大悟:“原来薛大哥今日看到藏在树上的人,就是你!”
叶寻道:“这个宅子的主人叫方重生,他新买了一个美貌非常,却又神志憨傻的丫头,名唤紫璃。这方重生一心想收了紫璃在房里,怎奈紫璃不从。方重生的老婆是个妒妇。她对方重生的行为很不满,怎奈又不敢招惹方重生,便时常折磨紫璃,将满腔怒火都发泄在紫璃身上。今晨方老爷出门亲自采买我大婚所需物品。那紫璃不知怎地,也寻了个机会离开了方家。但她精神向来不大好,若无人相助,也不可能走太远。那位方夫人虽然巴不得紫璃离开方家,但还不敢就这样让紫璃走。否则,只怕她的丈夫就要怀疑到她头上,认为是她赶走了紫璃。所以,又带人将紫璃抓了回来,口口声声说要家法处置。我看那紫璃可怜,想帮一帮她,又不好直接插手方家的家事。便先潜藏到树冠上看情形。若那方夫人真要对紫璃动刑,我再现身劝住她不迟。”
薛少河笑得意味深长:“叶阁主不会是看上那个叫紫璃的丫头了吧?否则你门下那么多高手,何必亲自去查看方夫人准备如何惩治家中丫鬟?”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