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日,风雨欲来。
此刻玉成安斜坐在回廊的长椅上,不住地龇牙咧嘴。
他身前,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女左手拿着瓷瓶,正在往玉成安耳朵上涂抹着什么。
“嘶……薇儿你轻点!”玉成安痛呼道。
被称为薇儿的少女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哥你也真是的!明知道娘亲性子急,还敢与她顶嘴!”
原来,这少女便是玉成安的妹妹——昭明郡主玉采薇。
“别瞎说,我哪敢……哪敢和娘亲顶嘴……”玉成安小声辩解道。
“没顶嘴怎么被下了这么重的手?”玉采薇坏笑道:“难不成……哥哥你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不成?”
玉成安一怔,刚要反驳,旋即便想起昨夜偷亲万乐菁的事,心中是又甜蜜又羞愧,一时间反倒张着嘴忘记回顶了。
玉采薇一看哥哥满脸羞红不敢回应的样子,不禁瞪大了双眼,捂住了小口,手中瓷瓶险些掉在地上。
“哥……你不会真的……”
“不不不,怎么……怎么可能!”玉成安大急,忙道:“你哥我是那样的人吗?我不过是……不过是……”
“不过是怎样?”玉采薇不禁好奇地问道。
玉成安想了一下,道:“我告诉你可以,但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玉采薇对着兄长灿烂一笑,露出一颗可爱的虎牙,“我玉采薇发誓,绝对不将哥哥的秘密说给第三个人听!若有违背,就叫我天天牙痛!”
玉成安不禁一脸黑线,暗道:这都什么誓言……
但他仍天真地以为妹妹小小年纪,只能想到牙痛这种“毒誓”了,却不知……
看到小妹认真地发了誓,玉成安犹豫了一下,道:“哥哥其实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哇!是哪家的千金?”玉采薇满脸好奇,眼神中满是小星星。
玉成安张了张嘴,道:“我说了你可不许笑!”
“保证不笑!”玉采薇“郑重”地说道。
“是……是灵山观的一位道姑。”玉成安脑海中不禁浮现起万乐菁的睡颜,脸色通红。
“道,道姑?”玉采薇闻言一怔,旋即双眼慢慢弯成了月牙,嘴角缓缓上扬。
玉成安顿时有一股极为不好的预感!
“薇儿,别……”
“噗……哈哈哈哈……”玉采薇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整条长廊都在回荡着她荡气回肠的笑声。
躲在远处的下人不禁纷纷侧目,暗道小郡主这又是发了什么疯?
“哥……你你你,噗……”玉采薇紧紧掐着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堂堂……世子,居然看上了……道,道姑……哈哈哈……”
玉成安一脸无奈地扶着额头,默默忍受着来自亲妹妹的疯狂嘲笑。
啊,今日的风儿,有些喧嚣啊!
啊,院子里的花,你为何凋零?
啊,天上的乌云,你为何不散?
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几个呼吸后,沉闷的雷声响起,掩盖了玉采薇的笑声。
玉成安冷着脸道:“看吧,让你不遵守誓言!小心天打五雷轰……”
玉采薇毫不在意地笑道:“明明是哥哥你喜欢……道姑,噗……才搞的天怒人怨!”
“什么天怒,什么人怨!不要瞎说。”玉成安黑着脸道。
轰隆——
“呐,这就是天怒。”玉采薇强忍着笑意,道:“而你的耳朵呢,就是‘人怨’的证据!”
玉成安不禁一窒,暗道:她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到底是……亲妹妹啊……连嘲讽都能这么清新脱俗!
廊顶传来了“啪嗒啪嗒”的声音,紧接着地面上泛起了水花。
“下雨了……”玉成安喃喃道。
“哎呀,怎么真的下雨了!”玉采薇撇了撇嘴,道:“我今日还要随大师姐返回太和剑宗呢!”
“嗯?苏静萱也来了?”玉成安不禁一愣,旋即神色有些古怪。
“没有哦!”玉采薇道:“大师姐知道你不想见她,便住在镇上的云客居呢。”
“哼,她知道就好。”玉成安不禁低声道,脸色有些不自然。
“喂,你和大师姐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呀?”玉采薇嘟着小嘴道:“大师姐可是我们太和剑宗有名的‘侠女’,对任何男子都不假以辞色,为何她偏偏如此容让于你?”
“容让我?”玉成安不禁有些气急败坏:“你说她那是容让我?呵,我倒真长见识了!”
玉采薇小嘴一抿,有些委屈道:“我也只是想问问你嘛!干嘛凶我?”
玉成安一怔,旋即有些焦躁地说:“瞎说什么,我哪有凶你?”
“就有!”玉采薇撇过头,低声道:“我要去告诉娘亲!说你欺负我!”
玉成安不禁满头冷汗,急道:“站住!我……我说薇儿啊,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嘛,哪犯得着去找母亲,你说是吧?”
玉采薇背对着玉成安,不禁偷笑,大眼睛咕噜一转,计上心来。
“要我不告诉娘亲也行。”玉采薇道:“那你送我去云客居!”
玉成安一愣,旋即有些犹豫道:“干嘛要我送你去?家中护卫这么多,让他们送你过去不就好了。”
“少装蒜了!”玉采薇皱着小鼻子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玉成安搓了搓手,道:“薇儿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和你大师姐之间有些复杂……”
“我不听我不听!”玉采薇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哎……”玉成安不禁摇了摇头,道:“好吧,我知道了,我送你去!雨停了就去。”
“这还差不多。”玉采薇仰头一笑,甚是得意。
玉成安不再理会妹妹,而是看向了廊外,脑海中闪过万乐菁的睡颜。
大雨倾盆而下。
“雨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了?”玉采薇噘着嘴,往长廊内部靠了靠,防止雨水溅到身上。
“郡……郡主,外面雨大,我们回房间吧。”一个丫鬟快步走到玉采薇身边低声道。
玉采薇看了眼哥哥,摇了摇头,道:“没事,你不用管我。”
“可是……”丫鬟欲言又止。
“你回去吧,我会看着妹妹的。”玉成安淡淡道。
“是……”丫鬟应了一声,放下了两把油纸伞,然后退到了远处。
一阵寒风吹过,廊外大雨卷了进来,浸湿了玉成安的衣服。
玉采薇撑起一柄油纸伞,来到玉成安身旁,笑了笑道:“小院落春雨,寒风湿人衣。”
“小院?”玉成安笑道:“这话若是让爹娘听到,定要说你了。”
玉采薇却摇了摇头,低声道:“哥,雨停了我就该走了。此去门派不知多久才能归家,爹娘……就要靠你照顾了。”
玉成安不禁挠了挠头,道:“小妖女怎么突然这般伤感了?”
玉采薇皱眉道:“哥你真是……每次与你开玩笑,你就当真。与你讲真话,你又扫人兴致。你若这样,怎么能给我找一个嫂嫂回来?还是你打算听爹娘安排?”
玉成安不禁一怔,看到妹妹这般关心自己,不禁有些愧疚,低声道:“薇儿……我……”
玉采薇不禁噗嗤一笑,促狭道:“感动了?羞愧了?”
“臭丫头,你!”
“傻蛋哥哥,哈哈哈……”
宁王与王妃站在远处看着兄妹两个打闹,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王爷,你当真要将玄甲卫交给安儿?”宁亲王妃玉绫惜道。
“我只有安儿一个儿子,不交给他还能交给谁?”宁王想都没想答道。
这时,周围安静了下来,宁王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玉绫惜慢慢转过身去,摸了摸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楚楚可怜道:“我就知道,王爷是嫌弃我只生了一儿一女,不能为宁亲王一脉开枝散叶!既然如此,你还不如再去纳妾!方正你是堂堂宁亲王,便是再娶十几二十房妾室,旁人也说不得你什么!”
宁王不禁感到一阵头大,他忙向着身后挥了挥手,下人识趣地退走了。
宁王便笑着捏了捏玉绫惜的肩膀,小心翼翼地说道:“夫人哪!你方才说的是什么傻话哪!你为我生下安儿和薇儿,我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会嫌弃你呢?不要再说什么小妾,那是决计不会有的!我玉子晋这辈子除你之外绝不会再有其他的女人!”
玉绫惜哀怨地叹了一口气,道:“王爷说的可都是真话?不是故意哄我开心的?”
“句句属实,发自肺腑!”宁王拍着胸膛道。
“哎!”玉绫惜摇了摇头,道:“希望王爷能记住今日的话,不要负我。”
宁王直接拉起玉绫惜的双手,深情地看着她,道:“决计不会!”
玉绫惜看着宁王坚毅的面庞,不禁有些感动。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黑衣的蒙面男子突然出现在二人身后不远处,对着二人的位置躬身下拜。
“看来你又要忙了。”玉绫惜叹息一声,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宁王轻轻点了点头,走到黑衣人面前。
“主子,这是王家庄今早传来的快讯。”黑衣人递上一个被雨水淋湿的火漆竹筒。
“这么大的雨还要传信?”宁王不禁一怔,旋即郑重地接过那火漆竹筒。
“是!‘养鹰人’说,对方用的是‘白信鹞’。”
“白信鹞?”宁王不禁一惊。
玄甲卫内部通常会用青、黑、白、黄四种信鹞传递信息。青信鹞用来传递普通信息,黑信鹞用来传递加急信息,白信鹞用来传递特殊信息,黄信鹞则是用来下达指令。
这次使用的乃是白信鹞,说明问题有些严重。
宁王忙打开了手中的火漆竹筒,从中取出一张不大的黄色纸张。
纸上只有短短三句话。
王德友昨日戌正于王家庄后山被火烧死,现场大量目击人证明非他杀,王德友珍藏的‘盟主令’不翼而飞。
宁王不禁猛然皱眉。
原因无他,死者王德友,正是玉成安的任务目标王员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