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夏皎的祈祷起了作用,星辰舰剧烈晃动了好一阵之后,渐渐平稳下来。
\t薛梅娘凑到窗边,想看看外头到底怎么回事。
\t这一看,却把她看得彻底愣住了。
\t窗外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上不见天,下不见海,只余无边死寂。
\t整艘星辰舰,仿佛被某种不知名的神奇力量,挪移到了一个黑暗空间之中!
\t船上其他人也陆续发现异状,纷纷惊呼起来,不少人大声喝问舵楼里的灵心谷门人,到底发生何事。
\t灵心谷的人一直在舵楼里,负责操控星辰舰,他们是首先发现问题的。
\t先前以灵箭射杀九音魑魅的老灵师,正是掌管这艘星辰舰的主事之人,他名叫岳炳,今年已经九十八岁,在灵心谷弟子辈里排行第一,后天九层大圆满境界,以精研阵道著称。
\t他停留在后天九层已经足有三十多年,这次带队前往仙岛灵宫,就是想在地宫中碰碰运气,看是否能找到契机,助他晋升先天境界。
\t论灵术修为,岳炳在灵心谷弟子辈里,也是毫无疑问的最强者。在星辰舰上众多灵师之中,他的实力也在三甲之内。
\t听到宝舰上众人鼓噪,岳炳沉下脸色走出舵楼,一跃跳到船头四下观望。
\t目力所及,仍是无边无际的漆黑。
\t回想方才在舵楼里所见的景象——海啸巨浪来得毫无征兆,消失得也同样突然,恐怖的海啸过后,宝舰周围便成了这个样子。
\t岳炳皱眉,双臂一振,七支金黄色的阵旗从他袖中飞出,向着四面八方飞去,没入黑暗之中。
\t过了整整一刻钟,七支阵旗才再次出现,歪歪扭扭、有气无力地飞回岳炳身边。
\t岳炳脸色惨白、汗透衣衫,仿佛刚刚徒步走了数十里山路,颤巍巍地环顾自己放出去的七面阵旗,越看脸色越沉重。
\t宝舰发生这样的意外,许多自恃高明的灵师,纷纷各施各法,想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t有些人试过之后一脸茫然,有些人则面露惊惶,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t宝舰上好些成名灵师,都走到甲板上一探究竟,其他人也待不住了,一个个走出客舱跑到甲板上。
\t岳炳望向几个实力较强、且精于阵道的灵师,沉声道:“几位同道,有何高见。”
\t那几名灵师脸色阴沉地交换着眼色,过了片刻,其中一个姓云的年长灵师道:“如果老夫没看错,我们很可能遇上了传说中的九幽天罗阵,方才出现的九音魑魅,其实是触发大阵的阵眼……”
\t夏皎和薛梅娘、武画葇也走到了甲板上,正好听到云姓灵师的话。
\t关于阵道,夏皎接触过的十分有限,就算是武画葇,学习灵术满打满算也就五年,而且她学的是丹道而非阵道,对于阵法,她也不太懂。
\t好在船上还有其他专研阵道的灵师,互相询问很快就有了答案。
\t九幽天罗阵,乃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大范围杀阵,一旦被触发,法阵范围内的所有东西,都会被困入法阵形成的特殊空间内,形同天罗地网。
\t这个特殊空间会不断收缩,最多三日,就会将里头的生灵活物,尽数碾成飞灰。
\t只要被困入阵中,活人也罢、飞禽鸟兽也罢,最终都只有死路一条,犹如进了九幽绝地,但其中的宝物器具等死物,却能丝毫无损。
\t要布置九幽天罗大阵,需要九十九颗至少先天人级境界凶兽的心脏,九十九种先天级别的至阳至烈天材地宝。
\t这样巨大的代价,就是岳炳这个秘地门人、后天境界里的顶尖阵道大师,也完全无法想象,更别说凑齐。
\t倾尽律斗界十八大秘地的库藏,都不见得能凑齐材料,布置出一个九幽天罗阵。
\t但如果对方是要把星辰舰上,过百位灵师一网打尽的话,这样的代价就完全值得了。
\t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疯狂,竟想将律斗界过半灵师赶尽杀绝?!
\t好些年轻的灵师,听闻九幽天罗大阵的厉害,被吓得手足无措,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t岳炳寒声道:“对方这是要我们所有人的命,要夺取我们手上的五行灵匙,谋夺仙岛地宫的至宝,等各家师尊长辈发现我们遇害,而且灵匙丢失之时,对方只怕已经进入地宫,得到宝物离开律斗界了。”
\t云姓灵师愁眉苦脸道:“正是,敢如此丧心病狂,肆意谋害灵师的,十之八九是来自上界的强者。若是律斗界的人,不可能事先毫无动静,也很难收集齐全,布阵所需的种种材料。”
\t有人忍不住指着岳炳大骂:“岳大师好威风、好煞气!若不是你冒冒失失,轻率射杀那九音魑魅,怎会触发这个该死的法阵?!我们所有人都被你害死了!”
\t平日大家还会顾忌岳炳的背景实力,现在身陷绝境,谁还会跟他客气?不少人瞪眼怒视岳炳,附和着大声叫骂起来。
\t他们坐上灵心谷的星辰舰,满怀希望想到仙岛地宫里大发横财,没想到仙岛的影子都还没见到,就被灵心谷的白痴带到沟里了。
\t难怪九音魑魅会突兀出现在他们前往仙岛的航道上,原来这是个恶毒的陷阱,偏偏灵心谷这些没脑子的家伙,想都不想,就一脚踩了进去。
\t星辰舰上大部分灵师,都陷入恐慌愤怒之中。
\t他们在律斗界是何等尊贵的族群?平日个个养尊处优,不曾经历过风雨,突然面对生死大难,不禁手足无措惊骇欲绝。
\t有些年纪比较小的,甚至忍不住哭了起来。
\t岳炳被人骂得狗血淋头,如果不是船上灵心谷弟子不少,大概会有人冲动地扑上来对他动手了。
\t几个比较有资历地位的灵师镇静下来,聚在一处低声商量几句,推举出那名云姓灵师,对舰上众人大声喊话:“大家安静!此时再怨天尤人,也无补于事,只有群策群力,才有希望破解此阵,挣得一线生机!”
\t这话的效果不错,菜市场一样混乱的人们,慢慢静了下来。
\t云姓灵师抱着一线希望,继续大声问道:“各位可有人知道,九幽天罗大阵的破绽?又或者破阵的方法?”
\t满场寂静,平日趾高气扬的灵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苦相。
\t那些懂得阵道的灵师,更是无语,九幽天罗大阵如果是这么好破解的,还有什么好怕的?
\t云姓灵师不死心地连问了三次,都无人应答,甲板上只剩一阵阵沉重急促的呼吸声。
\t夏皎抱紧了毛毛,心里同样充满恐慌不忿。
\t她不想死,尤其不想死得这么无厘头!
\t她是有多倒霉,才能撞上这种事。
\t满以为星辰舰就算只是样子货,至少足够坚固,再大的海上风浪,都能平安度过,她此行应该非常安全。
\t没想到中途遇上一个见鬼的法阵,整船人就只能乖乖等死,这算什么事?!
\t秘地这些人,尤其这些灵师们,平日不是牛得不行吗?怎么只遇上一个见鬼的破法阵,就全体歇菜了?
\t就在大家都要彻底绝望的时候,先前被骂得无地自容、闪到角落里的岳炳突然开口道:“老夫知道,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破解此阵,就算不能破解,也可以延缓法阵完全发动的时间,为我们多争取几天。说不定我们秘地的师长发现不对,会赶来营救。”
\t所有人大喜过望,云姓灵师连忙走上几步,急问道:“岳兄怎么不早说?究竟是什么办法?”
\t岳炳迟疑道:“此法太过血腥,有伤天和……”
\t好几个灵师忍不住挤到他面前,催促道:“有法子总比没法子强,你倒是快说啊!”
\t岳炳深深吸一口气,道:“生祭!用九十九名年轻女子的性命献祭,以纯阴气血搅乱法阵的阴阳平衡,我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t船上的灵师们静了一静,他们之中许多人自视极高,并不把别人的性命当回事,尤其船上有不少他们带来侍女妾婢,那些人死了就死了,回头招招手,又会有大把新人送上来。
\t只不过这种话,总不好公然说出来。
\t一些年轻的女灵师神情变得十分不自然,不过回心一想,她们身份何等尊贵,怎么也牺牲不到她们头上,便又安然了。
\t武画葇脸色苍白,身躯微微颤抖一言不发。
\t薛梅娘神情冰冷,右手不自禁握住了佩剑的剑柄,因为太过用力,手指关节都微微泛白了。
\t夏皎环顾甲板上众人的表情,不禁毛骨悚然,她虽然也爱惜自己的性命,但是要她眼睁睁地,看着近百个年轻女子被牺牲献祭,她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t云姓灵师沉吟片刻,一字一字道:“众位同道以为如何?”
\t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灵师大声道:“横竖我们这么多人困在船上,早晚是个死,有办法自然要试一试!”
\t“就是这个道理,反正都是死,两害权衡取其轻。”
\t“一点牺牲就能救下我们满船人的性命,她们也算是死得其所……”
\t“不错!生祭破阵之法我也曾在古旧典籍上看过,应该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