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贾赦眼眸含着一丝希冀的亮光看了眼贾史氏,掩藏在袖子里的手紧张的拍拍从太医手中抢过的担架。虽然大老爷压根没啥大事,但是他落、水、了!还是大冬天的从桥上直愣愣的跌落湖中,听起来就非常值得安慰!!!
而且,他一身衣服还湿哒哒的,一看就万分狼狈模样。
“哼!”贾史氏扫了眼恍若落汤鸡的贾赦,只觉得对方在上演苦肉计,更加认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当即挺了挺腰板,怒嚎了一声:“你这个孽子还有空出去浪?政儿都被锦衣卫带走了,知不知道?!”
“啥?”贾赦本全身注意力都集中着想要听一句安慰,哪怕就算场面上的客套话也无妨。但冷不防的却是迎面的怒骂,让他身子陡然一颤。
可习惯成自然。
贾赦嘴角一敛,飞快的换了面色,有些愕然着:“他也上秦楼楚馆了?”
贾史氏:“…………”
“不对啊!”贾赦摇摇头,嘟囔着:“他也没带坏某人啊?”
“你……你这个孽子!”贾史氏气得倒昂,为保留精力思索如何救人,直接扼令着赖大把前因后果讲清楚,便恶狠狠的盯着贾赦的神色。
听着赖大口齿伶俐的道明缘由,贾赦笑得差点滚出担架:“怎么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工部这倒了几辈子的霉啊!哈哈哈!”
原谅他,虽然什么大雪纷飞的,百姓流离失所很值得同情。但这对他来说,阶级不同,他看到的更多会是因此进监狱的昔日同僚。
一听此事,脑海里浮现就是带着镣铐背着“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官员。
“啧啧啧,说好的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呢?”贾赦毫不犹豫的抨击着:“读书有什么用啊!个个说的清高的,结果呢都是个贪污腐败的货,哪像大爷我,只祸祸老祖宗的家业。”
贾史氏只觉得两眼昏眩,扶着旁边两丫鬟的手,喘气道:“政儿,眼下重点是政儿被锦衣卫带走了!”
贾赦静静的看了六神无措却强忍镇定还对他透着审视的母亲,静默了许久,长哦了一声,叹道:“太太您知道的,从前父亲考校功课的时候,我就从来都没抓住过文章重点的,这论个事儿,偏离主题也是常有的。”理解能力不好,是有迹可循的!
贾史氏两眼一白,直愣愣的往下倒去。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临老了,孽子不顶用,就连素日老实孝顺诚实的孩子,还被利用卷入政斗中,凭白无故的受了牵连。
“太太!”贾赦惊叫着冲担架上爬起来,忙挥手指着左右仆从,让人好生照顾着,又去延请大夫。
琥珀闻言,面上带着恼怒之色,冷冷道:“大老爷,太太看病从来都是太医……”
“太医?”贾赦朝天翻了个白眼,“龙潭湖塌了,你懂吗?老子今日游湖的时候还碰忠顺,那带着一连串的相好,一个两个傻逼的往湖中心跑还溜冰,一个个掉冰窟窿的画面想想就特搞笑。”
他本来在岸边看两孩子扔雪球玩的,但为了看戏跑到桥上,结果有可能是看热闹的太多了……这嘣得一声,桥就跨了。
论忠顺王的宠爱程度以及今日工部热闹程度,宫里那位没准也能气出血来。这太医院的太医就算有资格去请,恐怕也抽不出时间来。
还不如去请有名的大夫前来,效果更好。
贾赦冷眸扫了眼琥珀,扭头朝赖大吩咐了寻找大夫,甩甩袖子,又道:“对太太说,老子等会去上下打点看看,不过?”
贾赦拉了拉声音,视线若有若无的转过琥珀,又扫了扫围着贾史氏的几个如花美眷的丫鬟,呵呵道:“你也知道的,跟爷混在一起的都是些什么人,这打点嘛。”
留下几乎简单明了的话,贾赦哈哈的回东院,换了声衣裳。目的地十分明确,奔赴修国公府,得到侯孝康临危受命在工部的消息,又马不停蹄的来到工部。
结果还没进工部喝口水,就被人一眼给吓退了出来。
“你倒是难得兄弟情深。”微服私访的惠帝抱拳,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贾赦。
“毕竟打着骨头连着筋。”贾赦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
“别有事没事来找他。”惠帝闻言,神色一敛,面无表情道:“你那自1污的弟弟很有才能,朕自当用之。”
一听这话,贾赦转身旋即上了马车,命车夫加快速度回府。
看着甚至因地面湿滑而打了个拐的马车飞快的远离视线,惠帝嘴角抽了抽,“去,跟贾政说,他干得好朕就提拔他为工部侍郎!”回去让贾史氏愈发看贾赦不爽。
在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使姜明很不理解皇帝这逻辑。就像当初抓嫖一样,明明不过吓唬吓唬纨绔子弟,交钱就能走人,偏偏这贾赦被指名要贾政来赎。这也就罢了,又提点着他们,贾赦不能关牢房,得好吃好喝的供着。
仿佛看见了贾赦焉哒哒的模样,惠帝心情保持愉悦的进了工部,沿途扫见被折损的草木,掉落的粗糙木棍,面上渐渐露出了丝苦涩之意。
哎……为帝难。
不是很虚伪的要为了百姓,他只是想构建一个盛世,一个属于他的盛世。而不是被当做左膀右臂,履行被规划出的贤王之路。
所以,那年太子大哥问他要不要争,敢不敢争,他豪情万丈的应下。
“哼。”
想起往事,惠帝嗤笑了一声,他们昔日私下能称兄道弟的朋友,恐怕除了贾赦这心粗的混蛋玩意,谁也不想按着父辈既定的轨迹走下去。
太子大哥夹在在父权君权间被活活的逼疯了,他踩着大哥的血肉,顺利的打压了其余兄弟,笑到最后,侯孝康他……
“你怎么出来了?”侯孝康收到消息,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手飞快的解下自己的披风,给人挂上:“这寒风凛冽的,你穿这么单薄,秀身形给谁看呢!”
“给你。”惠帝轻声道了一句。向来忠厚老实的康康也愈发离经叛道起来了。不过,甚合他意。
侯孝康:“…………”
“好了,不逗你了。”惠帝道:“感受感受百姓没衣服穿是什么感觉。”
“拿自己身体体验?”
惠帝眯着眼笑笑,伸手拉着侯孝康的手,触摸着那相触的热量,眯着眼道:“因为你会给我温暖啊。”
侯孝康默默红了红耳朵,转移话题道:“贾政已经叫过来了。我接触了一番,与之前却有很大不同。”
“是吗?”惠帝牢牢抓住人的手,大大方方的往里走:“刚才我来的时候正巧遇见某傻逼了,倒是够兄弟情深的。”
“恩侯也……”
“嗯?”惠帝不虞的斜睨了一眼,“我倒是想起来,你这小名他一直也在叫!”
“…………能说正经事吗?”
侯孝康想捂额,他忽然想起贾赦小妹成亲那日,贾政所问:“倘若一日,只有你们三人的情况下,你母亲与敏儿同时落水了,你先救谁?”
虽不似娘与媳妇,但一边爱人一边当弟弟般的好友,也是愁的他眉头快白了几根。
甚至,他都有些庆幸他们两人闹扳了。
给了眼回去再算的冷刀子,惠帝正色道:“真有能力,就让他暂时督促灾民安置。”
“你不去见一眼吗?”
“他还不配!”惠帝傲然道:“但是,相公,我相信你的眼光。”作为皇帝,他才不可能纡尊降贵,但对于侯孝康,他的话还是蛮信的。
侯孝康望着充满骄傲之色,写着朕眼光就是那么好的帝皇,心不其然的砰砰心跳加速。纵然知晓眼前此人,曾经和某人对着小黄本研究过撩妹战术,会的情话一箩筐一箩筐,可终究心动了,便跟飞蛾扑火般,宁死也不愿回头。
带着满满的悸动之色,侯孝康果断的扭身投入工作中。他暂代工部尚书之职,忙得跟陀螺般飞转。
惠帝:“…………”
摩挲着还尚有一丝余温的手,惠帝笑了笑,有些依依不舍的解开披风,小心翼翼的命暗卫送回宫,才找了锦衣卫带路,准备去看看先前被抓到的“暴民”。
按常理,没有皇帝会喜欢百姓持棍闯衙门的,还是发生在京师重地。
但他惠帝,给自己取了个丧气尊讳的帝皇,岂会拘泥套路。
刚一柴房,惠帝脚步一滞,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眼与面黄枯瘦百姓交谈甚欢的贾政。
贾铮听到动静,回眸看了眼来人,眼眸中露出一丝惊艳的神色。
对方穿了一身飞鱼袍,相比其他锦衣卫,这大红的飞鱼袍像是为他量身定做般修身,衬着原本肤色愈发白嫩一番。一双凤眸狭长微挑,眸光熠熠,倒是有几分……贾铮一怔,脑海不由浮现贾赦的模样来,不由暗中纳闷一句:“难不成现在都流行小白脸模样?”这个世界还糅合了魏晋不成?
“贾……”惠帝淡笑一声,“贾员外郎好雅兴,既无事还请回府一趟,免得某些人觉得我锦衣卫暴力执法。”
“多谢这位小兄弟提醒。”贾铮弯腰道谢了一句。
“哼。”惠帝不屑的笑了笑。说来也是眼前这位工部员外郎自找的,某傻逼曾经好哥哥的介绍他们互相认识,结果贾珍倒是在他眼前混了个眼熟,这贾政却不屑与“酒肉朋友”为伍;他父皇年年桃花宴,贾政也是清高的请病假,据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足够。
没了这出身荣国府带来的便捷渠道,区区从五品的官,不认识他便情有可原了。
所以,卧薪尝胆什么的,也就那傻逼才信。
一个连顶头上司都不认识,都没搞张皇帝小像来,这心机的基本功就没做好。
“贾员外郎先回趟府吧,给我们锦衣卫澄清澄清名声。”惠帝神色冷冷的驱赶着。真有点才能就用着,但不妨碍他不喜。
眼角余光扫见闻音而动的其余锦衣卫,贾铮保持风度的道谢,起身离开。
待回到府里,贾铮还没坐下喝口热茶缓缓,便见贾赦一阵风的卷进来,抓着他的手往外走。
“大哥,何事?”
“太太吓昏了,你去劝劝。”贾赦回了一句,一路亢奋的抓着贾铮的手。
近在尺咫的美餐却吃不到口,小鸟默默哀悼为何自家主人的道德节操如此高?
贾铮被念叨着,鬼使神差的垂眸瞥了瞥贾赦腰间的玉坠。这玉坠,什么品种的他不会看,但雕刻的手艺确实精妙万分,一只憨态可掬的犬……他没有看错,寥寥数笔勾画出的中华田园犬叼着骨头之景。
“太太!”贾赦扫见靠着抱枕的贾史氏,被丫鬟婆子还有王氏围着,眼眸一眯:“老二,我弄出来了,先前我说的话,不知赖大有没有跟你汇报?”
“政儿……”贾史氏急切的唤了一句,但看着贾赦挤开贾政的身形,面色一拧,不耐咬牙着:“这丫鬟你爱送便送!”
此话一出,屋内的丫鬟们齐齐变了脸色。
“不过几两银子调1教的货1色,也当爷看得上?”贾赦轻蔑的笑了一声,拍拍贾政的肩膀,好哥哥道:“被锦衣卫抓了,进了一趟牢房,心里不好过吧?诺,这几个丫头片子,哥送你了,好好压压惊。”
他大老爷气度好,才不跟小丫头片子一般计较。
众丫鬟:“…………”
王夫人:“…………”
贾史氏:“…………”
贾铮:“………………你把我弄出来?”
贾赦傲然的点点头:“我可是去了修国公府又跑了工部。”虽然没见到侯孝康,但见到某关键人物,听人亲口透出口风的!
那贾政能这么早出来,肯定有他的情面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