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无妄(1 / 1)

(女生文学)说实话,楚晚跟楚晴根本没把魏明俊看在眼里,别说魏明俊无论从相貌或者才学上都不甚出众,就算是再好,只要他跟楚暖有关联,楚晚就不会多看一眼。

就好比以前,楚晚看中了楚晴的布料,就毫不犹豫地上门去要,可对于楚暖的东西,她却宁可剪掉毁了,也不愿据为己有。

因为她打心眼就瞧不起楚暖,看不上她动不动淌眼抹泪的惺惺作态。

楚晴倒不是看不起楚暖,而是因为她从来不是动手抢别人东西的人。即便再好,那也是别人的,跟自己没关系。

但楚家还真有人动了念头,那人就是楚曈。

楚晴等对宁夏并不了解,只觉得那些琳琅满目的银饰虽好看,但太过花哨,留着玩儿还好,戴出去就太招摇了。布匹也是,质地是极细密厚实,可与京都人一贯的穿着还是有相当的差距。

而楚曈在宁夏长了十几年,对这些却了如指掌。

宁夏地贫人穷,大多数人生活寒苦,穿的都是粗布衣裳。有些人倒是能穿绫罗绸缎,但那些布料软薄,夏天穿着舒服,可春秋风大冬天又寒冷,上好的缎面也挡不住呼啸的风沙,所以那种厚实的布匹就成了抢手货,远比江南的缎子还要昂贵。

周成瑾给楚晴买东西,自然是什么贵买什么,什么好买什么。一匹布料几乎抵得过两匹绸缎reads();。

楚暖带这么多布料回府,堆在炕上,看着楚曈眼里无疑就是一堆明晃晃的银锭子,晃花了她的眼。

不知是因为生长在偏远的宁夏镇自小没见过世面的原因,还是被胡姨娘耳濡目染的缘故,楚曈是真真被养残了。

开始,她看到清雅绝伦的明怀远,觉得真乃平生仅见,毫不顾忌地生了爱慕之心,着实与楚暖暗争过一段时间。后来被胡姨娘点拨着,又觉得权势远比美色重要,在御花园灯会上使出浑身解数来勾引二皇子,可惜郎有情妾有意,但楚家几个说话有分量的男人都不同意。

这会儿,看着楚暖财大气粗的样子,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没想到魏家看着门户不显还挺有钱的,两相比较比承恩伯方家不知强了多少。

这段时间,方家是完全败落了,几乎从来没在贵族间的聚会出现过,即便是跟楚家,也只是逢年过节遣人送上几样年节礼,都是极平常普通的礼,何曾有这么风光的时候。

楚曈看着心凉,原先她就有退亲的打算,如此一来这种念头就更强烈了。

但楚曈自知不如楚晴,楚晴受国公爷青睐,平常又巴结明氏和楚景巴结得厉害,再有楚澍给她撑腰,虽然这次退了亲,丝毫没有影响她在府里长辈心目中的好形象。

楚曈却是先后两次忤逆长辈,要不是碍于国公府的颜面,国公爷恐怕早就把她赶出去了,要是自己再闹出丑事,恐怕后半辈子真要在家庙孤苦一生了。

除非自己事先找好后路,有了愿意接受的人,她才敢放手一搏。

楚曈正转着眼珠算计,就看到外头管传话的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进来,跟翡翠说了两句。翡翠就借着给众人续茶的机会,悄悄对楚暖道:“适才姑爷打发人问姑奶奶在干什么?”

看来魏明俊对自己还挺挂心,楚暖面上升起几分得色,眼眸一转,假意嗔道:“真是的,明知道我在这里陪祖母和姐妹们说话,还问什么?”

老夫人乐呵呵地笑:“别不知情,那是姑爷记挂你。”

老夫人以前虽不待见楚暖,但毕竟是楚家的姑娘,还是巴望她过得好,否则每次回娘家都哭哭啼啼地诉苦,岂不叫人心烦,故而看到楚暖这样,心里还是欣慰的,语气也和蔼,问翡翠:“姑爷在哪儿呢?”

翡翠笑着答道:“在四少爷那边。”

“把前阵儿得的那包毛尖送过去,让晟哥儿好生招呼姑爷,再告诉姑爷,让他不用担心,暖丫头好端端,一根毫毛少不了。”

翡翠笑着应了出去传话,楚暖娇嗔地扯着老夫人胳膊,“祖母就会拿孙女说笑。”

满屋人都附和地笑。

楚晴也跟着笑了两声,却觉得楚暖做得有些不妥。

魏明俊巴巴地打发人来说这句话,难道她不该出去见一下,说不定魏明俊有什么事情。

不过这是别人的家事,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不多会儿,翡翠又进来,趁人不注意悄声跟楚暖说了几句,楚暖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楚曈注意到这点,寻个借口到院子里招呼着自己的丫鬟轻烟过来,“去打听一下,五姑爷在干什么?”

轻烟出去打个转儿,很快就回来了,“五姑爷走了,说让五姑奶奶自个儿回去。”

楚曈笑了,就说嘛,她过得不好,凭什么别人就要过得好?

魏明俊急三火四地离开国公府,径自到百媚阁找老鸨,“快伺候笔墨,我有急事告诉阿瑾reads();。”

老鸨与周成瑾有特殊的联络渠道,消息传递比八百里加急还要快。

五天后,魏明俊从老鸨那里收到了周成瑾的回信,“屁!把他打得不能人道,看他怎么成亲?你脖子上头那玩意儿就是个摆设?”

“屁!”魏明俊也骂,拍得案桌咚咚响,“娘的周成瑾,你就会动动嘴皮子,这要命的事情不都着落在我身上?你有皇帝表舅撑腰天不怕地不怕,谢家找上门索命,我靠谁去?老子当初真是脑子被门挤了才答应你!”

老鸨等他骂够了,沏一壶清茶来,“发火伤身,二爷消消气儿,待会让两个可心的好生给二爷捏一捏,解解乏儿。”

魏明俊笑骂:“还是姐姐会来事儿,不像你那主子,求人还没个好声气,活该到宁夏受罪。嗯,我咒他回来也讨不了人姑娘欢心。”

“二爷可不能这么说,主子难得对个姑娘上心,”老鸨眨眨眼,声音低下来,“其实这事儿也没那么难办……”

***

积水潭环境优美离皇城也近,当年的开国功臣大都将府邸选在这边,安国公府也不例外,就住在在积水潭北边的羊角胡同。

羊角胡同尽头是个三岔口,因形似羊角而得名,是进出安国公府的必经之路,平常也有不少摊贩担着菜蔬在此摆摊。

这日,摊贩中多了个水灵灵的小姑娘,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穿身半旧的青布短袄,洗得灰白的罗裙,胳膊肘拐着只藤编篮子,里面盛了十几只鸡蛋。

摊贩们大都是常客,摊子基本都固定了,冷不丁多了这么一位,被侵占了地方的小贩就很不愿意,可瞧这姑娘长相清丽,一时倒狠不下心来驱赶,只恶声道:“这是我的摊子,你摆在这里,我这篓子鱼往哪儿摆去?”

姑娘柔柔弱弱地说:“大叔,要不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我也不会抛头露面地出来卖鸡蛋,大叔行个好吧,我就这角上挤一挤就成。”

眼圈一红,便似要落下泪来。

旁边卖菜蔬的看不过眼,开口道:“河套王,我往这边挪一挪,就给人姑娘腾个落脚的地儿,就半篮子鸡蛋,兴许一会儿就卖完了。”

姑娘闻言,急忙给卖菜蔬的道谢。

几人都挪了挪摊子,给姑娘腾了个摆篮子的地方。

姑娘面皮儿薄,既不出声吆喝,也不招揽客人,只是双手紧紧抠住篮子,把鸡蛋护得倒紧。

卖菜蔬的贩子看不过眼,趁着有人买菜的时候,指着姑娘道:“那边还有刚下的鸡蛋,鸡蛋炒韭菜最是鲜美。”

客人就走过去问:“鸡蛋怎么卖的,新鲜不新鲜?”

姑娘半垂着头,羞怯怯地回答:“家里只养了一只鸡,每天下一只蛋。”

客人一看,这篮子十几只鸡蛋,怕是攒了半个月,摇摇头走了。

菜蔬贩子叹口气道:“姑娘,做人要实在,可做生意不能这么实心眼儿,下次再有人问就说新鲜。”

姑娘红着脸,受教地点了点头。

再有人来,姑娘就主动开了口,“我家鸡蛋很新鲜,都是刚下的reads();。”

客人笑着挑鸡蛋,“家里养了不少□□?”

“不多,就一只。”

……

半上午,姑娘一颗鸡蛋都没卖出去,许是心虚加自责,头越发低得厉害,露出颈后一小截肌肤,雪似的白。

河套王也禁不住摇摇头,长得挺漂亮竟是个不中用的。

相较之下,他的鱼卖得倒不错,主要是秤给的实诚,再加上还帮人刮鳞去鳃,拢住了不少回头客。

临近中午,谢成林姿态优雅地迈着方步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厮。

恰此时,有凶恶的声音响起来,“好啊,原来躲在这儿,教老子一顿好找,赶紧给我抓回去。”

姑娘回头一瞧,见是三四个精壮的汉子,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连鸡蛋都顾不得,迎面朝谢成林跑过去。

谢成林急忙避到一旁,他幼承庭训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所以遇到这种事情是能避则避,遇到街边卖艺的卖身的女子也从来不多看一眼,唯恐惹祸上身。

小厮也警醒得很,一左一右将谢成林护了起来。

姑娘身手倒灵活,一把抓住谢成林袍襟,哀求道:“公子救命,那些人要抓我抵债,我不想当姨娘。”

“欠钱还债天经地义,我帮不了你。”谢成林伸手去拨姑娘的手,没想到她抓得紧,一时竟拨不动。

情急之下,谢成林用力甩了下,许是用力太猛,姑娘一下子被甩出去,“咚”一声倒在地上,当即有殷红的血流了出来。

“公子见死不救也便罢了,何必要害我性命,”姑娘哭喊一声,头一歪竟然晕死过去。

后面赶来的精壮汉子怒道:“娘的,吃了豹子胆了,竟敢动我的人?”劈手夺过河套王杀鱼的刀子朝谢成林冲过去。

其余三个汉子也气势汹汹地围了上去。

几人混战成一团,看不见战况如何,只听见凄厉的喊声不绝于耳,夹杂着沉闷的拳打脚踢声。

摊贩们跟路人看得目瞪口呆,毛骨悚然。

片刻,精壮汉子们抱着姑娘骂骂咧咧地离开,路边只留下满脸血污惨不忍睹的谢成林跟小厮三人。

小厮有心想把谢成林扶起来,可他俩也被揍得直不起腰,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时,有“得得”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马身擦着谢成林驶过,刚走几步又停住了,一年轻公子利落地翻身下马,上前狐疑地端详几眼,试探着问道:“可是安国公府上谢少爷?”

小厮连忙回答:“是,正是,烦请公子到府上报个信儿,让人抬顶轿子来。”

“好,”公子毫不犹豫地答应着,又指了谢成林道:“怎么偏生伤到那个部位,以后恐怕不能人道了?还是尽快请个医术好的郎中瞧瞧,能治好就赶紧治,治不好的话一辈子断子绝孙啊。”

说罢,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小厮们开头没注意,听闻此言才发现,谢成林浑身上下确实沾了不少泥,可唯独下腹部位殷红一片,仍有血不断地往外渗。

摊贩跟路人也瞧见了,惋惜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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