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
昏暗的卧室内只有书桌那一角的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程秋亦随意挽起一头长发,只穿了一条丝质的睡裙,端坐在桌前看柳舒晗带回来的那些文件。
柳舒晗被程秋亦“惩罚”过后精疲力竭,抱着被子侧卧在床上睡得正香。程秋亦终于看完最后一页纸,捏捏鼻梁,端着杯子走出卧室,准备给自己倒一杯水。她经过柳舒晗时随手把柳舒晗怀里已经裹成一团的杯子抽出来抻开,小心盖在柳舒晗身上。
“秋亦?”柳舒晗睡眼惺忪,掀开被子想坐起来,“我怎么睡着了?几点了?”
程秋亦把她按在床上盖好被子,“睡吧,那些文件我看完了,明天你只管签字就行,放心吧。”
“你睡了吗?”
“我去倒杯水,马上来。”
柳舒晗安心地闭上眼嘟哝,“你只能喝一点,要不明早眼睛要肿,别喝茶,喝了睡不着觉……”
“知道了小管家婆。”程秋亦弯下|身亲在柳舒晗的额头上,“睡吧。”
程秋亦能帮的了柳舒晗一时,可帮不了她一世。柳舒晗别的不行,就一点好,不耻下问,虽然这个“问”的过程被程秋亦揩了不少油,半个多月的突击总算有点成效,至少装的挺像那么回事的,还有程秋亦这个外援在,工作终于走上了正轨。
这半个月过得风平浪静,程秋亦依旧是偶尔神龙见首不见尾,柳舒晗早就习惯了。不过这天,柳舒晗她们公司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意外。
小王某天来上班,顶着鼻青脸肿的一个脑袋过来,他一向热情,见着谁起码都得打个招呼,这天却臭着一张脸埋头干活,跟谁都欠他钱似的。
几个工友见状,纷纷上前开导套话,无果,想着小王平日和柳舒晗关系不错,就把这位新上任的经理请了过来。
自从上次柳舒晗喝醉之后她一直有意和小王他们保持着距离,总归男女有别,从前她孤家寡人一个也不怕别人说闲话,如今她有了程秋亦,总不能再像从前那么肆无忌惮。不过小王受伤了那是大事,柳舒晗听他们说了,二话不说找了小王。
小王脸色铁黑地往他的电动车上装货,柳舒晗故意凑上前去套近乎:“王哥,怎么的?吃火药了?”
小王看了她一眼,不语。
柳舒晗又道:“瞧你脸上这些伤,被女朋友揍了?你肯定是出去拈花惹草了!”
小王气哼哼道:“真是女朋友打的倒好了。”
“不是女朋友?那是谁?不是,你一个大小伙子别人揍你你不会跑啊?站那等人揍?”
小王提起这事气不打一出来,手里的快递包裹一摔,脸红脖子粗地嚷嚷,“我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碰上那么一个极品!”
“怎么了?”
话匣子打开小王也不藏着掖着了,往地上啐了一口,怒道:“昨天碰见个死胖子,非说我给他送的水果送迟了,让我五倍赔偿,不然就投诉我,那水果我看了,都好好的!他就是在讹我呢!”
“然后你们就打起来了?”
“小柳,柳经理!真不怪我,我没想惹事,是那个死胖子话越说越过分,也是他先动手的!”
话音刚落,前台就打了柳舒晗的内线电话,“经理不好了!有人带着一群人来闹事!把保安都打伤了!”
柳舒晗大惊,也顾不上小王的事了,赶紧叫上人跟自己去大厅看看。
来闹事的为首是一个中年男人,身材发福头顶微凸,大大的啤酒肚超前挺着,满脸横肉,他的样子柳舒晗觉得有几分眼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小王一见中年男人眼珠子都红了,上去就要揍他,被几个人拦了下来。
“□□的你还敢来,看老子弄不死你!”小王眼看着就要挣脱拦着他的人。
中年男人下意识往后微缩,又觉丢了面子,清清嗓子道:“你们老板呢?把他叫出来见我,你们的人把我打伤了,我来讨个说法!”
柳舒晗示意小王稍安勿躁,走上前微笑,“先生您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您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就你?”男人轻蔑地笑了,转头看了柳舒晗一眼,脸色巨变,话都说不利索,“是是是……是你?”
柳舒晗疑惑,“您认识我?”
男人打量她一阵,“今天算你们走运,我们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小王冲着他们的背影呸道:“什么玩意儿,别让你爷爷再见到你!”
晚上柳舒晗把这事当笑话跟程秋亦说了,程秋亦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们就走了,不过我老觉得那个胖子我在哪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程秋亦拍了柳舒晗的后脑勺,“以后这种事直接报|警,别强出头。”
柳舒晗洗澡时绞尽脑汁,终于恍然大悟,光着身子探了个头出来,“秋亦,我知道在哪见过他了!”
“你先把衣服穿上。”程秋亦道。
柳舒晗兴奋地穿好衣服出来,挨着程秋亦坐下,“他就是上次撞了我那个司机!”
“嗯。”程秋亦不为所动。
柳舒晗看出了端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说那死胖子见了我怎么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去教训他了?”
“是我,怎么的?他敢撞我媳妇儿我还不能给他点颜色看看了?”程秋亦的确私下里收拾过那个司机,不过她觉得自己坦荡荡问心无愧,就柳舒晗当时身上受的伤,教训他那顿算轻的了。
柳舒晗想象不出程秋亦是怎么收拾他的,不过她异常激动,“秋亦你太帅了!帅炸了!简直就是我的偶像!”
程秋亦以为柳舒晗要唠叨自己一通,什么以和为贵之类的,倒没想到她是这么个反应,“你不怪我?”
“怪你干嘛?”柳舒晗不解,“你不知道今天那个死胖子见到我的怂样,真解气!”
“……”
稍晚些时候,阿志联系了程秋亦,“小姐,宝宝的满月酒定好了,五号,扬风酒楼,你来不来?”
“当然来,那可是我干女儿。”程秋亦看了眼正躺在沙发上敷面膜的柳舒晗,小声道:“你还记得几个月前那个司机吗?”
“他?他又闹事了?”
“闹到舒晗公司去了。”程秋亦眼色一暗,“找几个人去好好提点提点他。”
“知道了。”
柳舒晗敷完面膜才问,“刚才谁啊?”
“阿志。”程秋亦捏捏新鲜出炉的柳舒晗水嫩嫩的脸蛋,“宝宝下月五号办满月酒,邀请我们过去。”
“去去去!”柳舒晗兴奋道:“上次见到宝宝她还跟个小猴子似的,不知道现在长大了没有。还有你提过的那个嫂子,老说她是大美人,我一面都还没见过呢!话说回来,宝宝满月是不是要送份大礼啊?完了完了,早知道我上个月工资就省着点花了,这下怎么办……”
柳舒晗唠唠叨叨个没完,程秋亦好笑,“还有我呢,你急什么?”
柳舒晗想想,觉得有道理。
扬风酒楼位于城中心,这天C市的主干道被堵得水泄不通,无一不是往扬风酒楼去的。阿志虽然暗地里是程秋亦的手卡,可他明里也早算得上C市新起的名门望族,程家衰败之后俨然有和叶家分庭抗礼的势头。商人逐利,自然也要巴结着些。
来的客人非富即贵,酒楼附近几条街全面戒严,除了持有请帖的一律不得进入。停车位不够用,千八百万的豪车随意停在路边,比车展还热闹。
相比之下程秋亦她们就寒酸的多了,百来万的小奥迪,开进去时被保安拦下来仔仔细细盘查了好几遍,这才确认请帖是真的,放她们进去。
很久之后这事被柳舒晗偶尔提起来,当时袁英和她家那口子也在场,笑得前仰后合,“我说程秋亦,你这小破车还是那一年买的呢?难怪这么旧,比你干女儿年纪都大,早该报废了吧?莫非你现在破产了?”
程秋亦只是笑。
回到现在。
程秋亦穿着礼服不方便开车,特地叫了个可信的人过来临时当个司机,车刚停下,阿志眼尖就迎上来。
程秋亦先下了车,她身着一袭裸粉色的一字肩鱼尾裙,长发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黑色的眼线沿着眼角微微勾起,不经意的一瞥都像是致命的勾引。
“小姐,你总算来了。”阿志喜道。
“你还怕我爽约不成?”程秋亦笑着快步走向车子另一侧,打开车门,弓腰伸手,掌心朝上对车里的人道:“木头公主,您的骑士中心为您护驾。”
柳舒晗忐忑不安,“秋亦,你也没说……要来这么多人啊。”
“我哪知道?”程秋亦带着她的手腕把她拉下来,“好了快下来吧,你不是还想见我的美人嫂子么?”
柳舒晗被程秋亦硬拽下车,尴尬地对阿志笑笑,“恭喜恭喜。”
她穿了和程秋亦同色系的礼裙,不过是抹胸的纱裙,裙摆有质感地垂下,上头绣着素色的花朵,头发半梳起来披在脑后,她眼睛很圆,这么端庄的礼裙穿在她身上竟也不死板,透着几分俏皮,阿志由衷地赞叹,“舒晗小姐,您今天美极了。”
柳舒晗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不自觉往程秋亦身后躲了躲,“你就别取笑我了。”她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又是第一次穿抹胸裙子,来之前只在网络上听说了哪哪哪个明星裙子被踩走光了的八卦,于是紧张地关注着背后的拉链,生怕走光了闹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