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温热的液体源源不绝,沈墨然觉得自己疼得站不住,那种剜心挖肺的痛,似乎不久前刚承受过。
“梨容……”沈墨然喃喃叫着,收紧手臂,俯下头轻蹭着阮梨容的脸:“不用怕……”
软厚的嘴唇带着热力和湿意,触上她的耳廓,温情的絮语一遍遍说着,怜惜的气息从相触的地方柔柔漫进心窝。熊熊火光中,阮梨容的呼吸刹那间被抽掉,恍恍惚惚忘了伪装的初衷。
然,心口很疼,肌肤更疼,身边熊熊火苗犹如前世焚烧她的烈火,那时,满心的恨与悔,觉察不到疼痛,如今却觉周身滚烫,烧灼的疼那么难忍受。
“不怕了,我一定能把你带出去。”把阮梨容推开,沈墨然口角噙着笑,右手扶着阮梨容的肩膀,左手轻轻抹拭她脸上的泪水。
手掌下的肩头圆润软滑,刚推开的身体纤浓合度,湿润的衣裳紧贴在身体上,描摹出难以言说的风流意态。沈墨然忍了又忍,艰难地控制着不将眼前的身体再次搂进怀里。
阮梨容暗暗松了口气,仿佛被鱼网束住又得以回到水里的鱼终于寻回呼吸,潮湿的手松开沈墨然的衣袍,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好,眼睛只盯着熊熊燃烧的山草。
沈墨然转回了神,拉起阮梨容急退,“火烧得这么旺,一会只怕连成片了,快走。”
方退得几步,亦不过眨眼间,乌云和残月突然消失,艳阳当头照着,残肢血泊一齐消失。
重回阳光下的感觉那样美妙,阮梨容有些贪婪地吸了口气,四面高耸的怪石,也变得那样可爱。
“这是怎么回事?我方才听到喊杀声,还有很多死人……”
“那是你的幻觉,有人在使幻术。”温厚舒缓的声音在耳边轻响,聂远臻悄没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背后。
“聂大哥。”阮梨容转头低喊了一声,话音未落,一件雪青色锦袍将她密密围住。
“有人在使幻术?这里面住着人?”沈墨然眉头微蹙接上聂远臻的话,似乎脱了外袍将阮梨容包住的人不是他。
“嗯。”聂远臻点头,深深地看着阮梨容,“阮姑娘,你怎么样?”
“吓死我了。”阮梨容身体微抖,沈墨然到得再迟些,她也许就崩溃了,虽然在看到沈墨然出现时,冰寒的连天雪幕瞬间消失,心头安定身体温暧过来,可那恨,却埋得更深了。
“没事就好,走吧。”聂远臻握起拳头,极力让自己表现得若无其事,也逼自己无视裹着阮梨容的那件雪青色锦袍。
“怎么出去?”阮梨容左右看了看,不见沈墨然家的青骝马。
“飞出去。”聂远臻道,左手一操将沈墨然拦腰抱住,右手抓住阮梨容的腰带,喊道:“阮姑娘,闭上眼睛。”
天旋地转起起落落,双腿再着地时,人已到香檀山脚下。
“聂大哥,你真厉害。”阮梨容惊叹,前世聂远臻跟她坦白过,他是皇家暗卫,阮梨容知他武功不凡,仍为他惊人的轻功和内力赞叹不已。
聂远臻憨实地笑了笑,眉眼开朗,不复绕盘崖里的凝重。
“远臻,阮姑娘就烦你送回去了,告辞。”沈墨然在聂远臻与阮梨容说笑间,突地开口,微微拱手,不等聂远臻回答,转身快步走了。
走得端的利落干净,欲擒却纵么?阮梨容冷笑。聂远臻看着他沈墨然的背影出神,片刻后方对阮梨容道:“阮姑娘,咱们走吧。”
他们走后,快步前行的沈墨然蓦地停步转身,痴痴地看着高大的身影陪着娇小的身影渐行渐行渐远,直至什么也看不见,而后,双手攥起拳头,狠狠地击向路边的一棵大树。
墨然!方才,阮梨容冲口而出喊的,是墨然,她像小鸟一样飞进他怀里,那一刻的安心,是从来没有过的。还有那绵软的身体,他似乎搂抱过千千万万次。
沈墨然虚虚地比了一个搂抱的姿势,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臂湾出神,后来双脚一软,身体不由自主地瘫下去。
夜露深重时,沈墨然从痴迷中醒来,拖着迟滞的脚步回家。
花厅中灯烛明亮,沈家一家人还没睡,沈千山见到沈墨然,气急地大声问道:“墨然,怎么陪着阮梨容回来的是聂远臻?你去了哪里了?”
“我在绕盘崖里没找到阮梨容。”沈墨然漠然道。
“那,咱家的马儿呢?”沈千山有些着急,那青骝马可是唯一从绕盘崖里带出过活人的宝物,当年从绕盘崖带出香檀县第三大家族甄家的独子甄崇望,还得到甄家相谢五万两银子。
“死了。”他杀的,进入绕盘崖后,瞬间响起震耳欲聋的金戈铁马声音,天地骤然沉暗下去,聂远臻猜出那是幻术,有人在操纵,他也猜到了,且,他感到杀意,浓浓的杀意,他感觉到,这杀意是因为他跨下的青骝马是识途之马,在丧命前一刻,他下了马,毫不犹豫地拔出防身的匕首,挥手朝马脖扎了下去。
“这……怎么变成这样?”沈千山团团转圈,“聂远臻怎么那么巧去了?”
是啊很巧,虽然自己先到了,可带阮梨容出绕盘崖的,却是聂远臻,聂远臻这算是第二次救了梨容了。
沈墨然在心中惨笑了一下,开口时却是漠淡冷静的,“爹,你不需得再费心,我决不会娶阮梨容,孩儿有心上人,洛京一位朋友的妹妹,过些日子,与各商号联手的事儿定了下来,儿子就上洛京求亲。”
“我不同意。”沈马氏与沈千山同时大叫。
沈马氏道:“不娶阮梨容也罢,你得娶你表妹。”
沈千山气急败坏叫起来:“洛京里的人?沈家的根基在香檀城,你娶那么远的女人,于咱家一点帮助都没有。”
沈墨然噗地笑出声,灯影下,带着笑意的脸俊美洒然,“爹,娘,你们想娶谁娶去,我娶的,只会是我想娶的。”
叶薇薇脸白了,断指抽疼起来,这几日沈丽妍到处找沈墨然写过的沈千山名字的纸张,却一直没有找到,婚书迟迟没有定下来,可,即便是写好了,沈墨然不肯娶她,只怕亦是枉然。
甩下目瞪口呆的家人,沈墨然走了,沈丽妍盯着沈墨然的背影攥紧手里的帕子,不娶阮梨容,怎么可以?没嫁进沈家的阮梨容,左右看着,聂远臻是最般配的。
沈丽妍暗瞪叶薇薇,没有惊马一事,她此时和阮梨容还是闺中好姐妹,要掇合阮梨容和自己兄长便利不少,如今……
如今也不能坐看着阮梨容嫁给聂远臻,沈丽妍打定主意,翌日若无其事的,拿了一款描绣花样上了阮家。
柳枝轻拂,婀娜多姿,沈丽妍走近河岸,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不服地想,自己半点不输阮梨容,聂远臻怎么就喜欢阮梨容不喜欢自己?
难道聂远臻接近阮梨容,与自己爹让兄长接近阮梨容一般,是为了阮家扇?
自小沈千山便不停叮嘱沈丽妍,要与阮梨容交好,阮梨容没有兄弟姐妹,亲娘又故去了,在此次惊马事儿之前,与沈丽妍来往频繁,沈丽妍面上与阮梨容很要好,没少上阮家的,她到阮家,不需通报径自进去了。
阮梨容在花厅中待客,客人是聂远臻。眼角瞥到厅门一角闪出一角水蓝裙裾,又飘了回去时,阮梨容唇角漫起浅笑,身子隔着小几案往聂远臻那边靠了靠,低声问道:“聂大哥怎么会觉得我有危险?”
“我也说不清。”聂远臻脸红了,蜜色的肌肤微现汗水,眼睛看着茶杯,面色严肃,身板坐得笔直,正正经经不过的姿态,可握着茶杯的手有些微的抖,鼻翼几不可察地快速动着,不自觉地想多吸空气中淡淡的馨香。
“那我该怎么办?”阮梨容问道。
“小心些,最好不要出门去。”聂远臻看着阮梨容在几面上划动的纤丽的手指,很想伸出手去,把那只玉石般剔透莹润的小手握住。
他的眼光瞥上又飘走,不只脸上,耳根脖子也染上薄红,阮梨容瞥了眼厅外,抿了抿唇轻声打趣道:“我要是在家里呆不住了,能不能差人找聂大哥来做我保镖陪我出门?”
“当然可以。”聂远臻飞快道,看着阮梨容嘴角浮起笑意,视线粘粘的调不开。
四目交接的瞬间,阮梨容突然想起,前世自己与沈墨然也有过相同的对话,沈墨然每一次离家,都是心事重重,千叮万嘱吩咐她别乱走,不要出门,便是去他爹娘处也不行。自己当时就笑着说要他当保镖。
沈墨然不像聂远臻这般实实在在傻呆呆回答,他拉过她的手展平,在手心一笔一划地写字。
丝丝□由手心的挠动印上心窝,她被沈墨然的举动逗弄得心猿意马,她读懂了沈墨然,也一丝不差地读懂了所有笔划。
他写的是──跟你在一起,我不想做保镖,我想做禽兽。
他云淡风轻状甚悠闲,含笑看着她,俊挺的眉眼藏锋含势,在她手心里轻轻摩挲的干净温暖的手意蕴分明,灼灼逼人。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人太幸福了,能得到新朋友的喜爱,又能得到老朋友的支持。好开心~感谢蜀桐!感谢阿!感谢两位的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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