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谁抄袭谁,还说不定呢。”
他站立在客厅的中央,眉间也皱出了一个‘川’字:“能不能再拖延一段时间?”
话筒那边传来焦急的吼声:“怎么拖?啊?你告诉我啊!他们都已经把稿子送去印刷厂了!”
怎么这么快!
男人问:“能不能……联系报社把第一批报纸先全部买下来?”
“江大编剧,你还以为你能一手遮天吗?你有那么多钱把人家的报纸买走吗?这一家买走了,另一家呢?”
话筒那边气急败坏地骂道,“长点儿心眼吧,光我相信你有个屁用,都成了定局了!”
男人狠狠地抽了一口气,眼睛里划过一丝狠厉:“这件事绝对是有人陷害我……到底是谁把我的底稿泄露出去了?我绝对要把他揪出来!”
“江穆,也不光是泄露的原因,我看,很可能是你近几年太过顺风顺水、树大招风了,你听我的,这件事不要再去堵媒体的嘴了,堵不住的,你先冷了几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电话那头的人沉思了半响,才道。
名为江穆的男人手指颤了颤,心里慢慢腾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讽刺道:“你让我冷几年?一年,只要一年,我就会彻底过气,到时候还指望什么东山再起?”
一朝天子一朝臣,眨个眼都能变了天,更何况冷整整一年?!
“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日过境迁,我先挂了。”那人轻叹。
他曾经看着江穆一步一步迈上神坛,到了最后,也是他来看着江穆坠入泥潭。
再见了,好兄弟。
他决然地挂掉了电话。
江穆惨笑一声:“算我瞎了眼。”
墙角的钟声敲响,他一声一声地数着,六点。
很快印刷厂就会把成品送到报亭,然后他再也无力回天,彻底身败名裂。
半响,手机屏幕微弱的灯光亮起,那小小的机体在他手中颤抖着,显示:小茹来电。
江穆轻轻呼了一口气,江穆下意识地露出一个微笑:“小茹?才这么早,怎么还不多睡一会儿?”
袁茹顿了顿,意识缥缈了一会儿,但很快回神:“江穆,你现在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江穆叹了口气,努力地打起精神,说,“不过没关系,我是谁?你男人啊。这点风吹雨打还是禁得住的。”
再说……不是已经有线索撞上自己的枪口了吗?不管怎样,他都要把那个幕后黑手,拉下马!
袁茹抬头,身边的高个男人冲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快点。
急什么急?
袁茹不耐烦地做出一个唇语,然后对江穆说:“江穆,我家里……一直在催我结婚。”
电话里传来闷闷的脚步声,可能是路过的行人。
江穆听到结婚他一下子就笑了:“好,我们也该结婚了。”
不过这才六点,她现在是在外面吗?
“不,”谁料电话那头传来她的一口拒绝,“我不会和你结婚。”
江穆一下就愣住了:“什么?”
“我想了很久,我们之间不合适,性格也老是相冲。”
可这段感情好说歹说也经历了五年,甜蜜有过、苦涩也有过,能经营这么久,也是两个人付出心血的结果。
别人说七年之痒,可这怎么就缩短成了五年?更何况,还是在这种时候……
“我会改,我哪里做的不好就改哪里,好不好?”江穆皱了皱眉。
“改来改去你还是自己吗?你在家?现在出来一趟吧,我们当面说,先挂了。”
袁茹挂掉了电话。
外面的雨下的太大了,这估计是近五年来下的最大的雨。
江穆握紧了拳头,抓起一把伞就开了门冲了出去。
雨伞的效用完全没有发挥出来,江穆全身都已经湿透,衬衣紧紧地贴在身上,西装也吸饱了雨水,沉甸甸的让他想不顾一切倒在地上。
不远处传出汽车驶过的声音,两道白色的强光忽然照在他的脸上,江穆紧紧地闭上眼,把头侧到一边去,他的表情依旧还很茫然。
紧接着轮胎摩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在寂静的别墅里,手机沉寂了一分钟后,收到了一条短信。
“你呆在家里、不要出去,有危险。所有的一切我会帮你解决。”
这条短信,永远未读。
.
“嘀嘀。”
江穆并没有去理会桌上乱震的陌生手机,他十指相叠,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
他太需要休息了。
脑子好乱,存储的信息像是要爆炸了一般。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曾捧着刚获得的香港编剧奖,带着怎样不可一世的气势回到了大陆,娱乐版的头条都是他:一颗编剧界永不坠落的北斗之星。
可如今,他的荣誉、他的前途,却在下一刻,破碎成一地的玻璃。
抄袭风波、法庭败诉、投资人撤资、舆论讨伐……
“还有什么更糟的吗?”
江穆垂下眼睑,想起那个雨天跑出去时听到的刺耳刹车声,不断在他脑中回放,简直要让人滴血。
他已经不是站在香港领奖台上的那个王牌编剧,而是一条趴在街上苟延残喘的丧家犬。
那个早晨,他跌倒在雨里,黑暗中,一辆卡车快速驶来,从他的腿骨上碾过,那一瞬间,他甚至听到了骨头粉碎的声音,那个庞然大物,肆意地驶了过去,直到把他的五脏六腑、肋骨、头骨全部碾碎才停下。
下一秒,睁开眼,他正窝在这办公椅里,身上披着一件大一号的西服。
------还有什么更糟的吗?
------更糟的果然来了。
他明明死了,死成了一堆血肉和粉末,却依然保留着自己的意识、拥有着一具明显不属于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