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疑惑
汪展鹏也不知道杀死他几名手下的武器是什么,他仅比那些死了的人稍稍多看到了一抹冷森森的血色光芒而已。心脏在收缩,沿着背脊往上升的是透骨的寒气,汪展鹏已经有些惶惊不安了,他觉得喉咙里又苦又干,甚至连一双手都沁出了粘粘的冷汗。
真正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人家在功力上的显示,竟然已达到无需显示便可制敌的境界,这种深厚精湛的造诣,汪展鹏自忖,绝对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而论到杀人的技巧与手法,那人动作间的干净利落,更是宛若天成,不露痕迹。
汪展鹏不是一个盲目自大的人,两厢一对比,就愈发觉得自己不能跟人家相提并论了。虽然还没有真个儿交手,但汪展鹏业已明白他自己距离人家的级数太远,怕是凶多吉少。
死到临头,汪展鹏想到了很多,想到了他的家庭,想到了他的亲人,也想到了那些年他们一起追过的女孩儿……于是,他的表情变的有些恍惚与迷离了,泛着悠悠的怔忡,带着微微的僵窒……
刘煜并没有乘胜追击,他只是默默的站着不动,不过,他的神色坚定又冷肃,并无分毫就此罢手的意思。
猛的摇摇头,汪展鹏像是从一个飘渺又幽远的梦幻中觉醒。不论那个梦幻是苦是甜,是悲是喜,至少他知道,他现在必须得面对现实,不能再沉浸于过去!舐舐干燥的嘴唇,他紧紧捏着双拳道:“来,像你刚才所说的,不要耽搁时间了。”
刘煜注视着他,目光平淡而冷漠:“你迫不及待的找死么?”
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汪展鹏倏然一颤,自尊的反应宛如一把火烧在他的胸腔,他激动的大声叫道:“你以为这四个小角色的死亡能吓住我?我汪展鹏可不是窝囊废,不到我咽气的那一刻,我就永不言败!”
挑挑眉,刘煜微微点头道:“说的挺有志气的,但愿你的表现也不要让我失望!好了,我们开始。”
汪展鹏挽起衣袖,然后伸手入后腰,“挣”声轻响,一把镶珠嵌玉的华丽短剑已在他手中吞吐着莹莹寒光!
摇摇头,刘煜轻声感叹道:“兵刃的珍贵与否全在于掌控它的人是如何使用,并不显现在兵刃本身的价值与装饰上,汪展鹏,你太俗气了!”
俊俏的面孔微微扭曲,汪展鹏怨毒的道:“别再说教了,我真是受够你了……”
刘煜气定如山,一挥手,再次给予其“教育”:“生死一搏之际,最戒嗔急!汪展鹏,这个道理你须谨记……哦,我忘了,你的结局已经注定,记不记也无所谓了……”
没有再理会刘煜的说辞,汪展鹏开始绕着刘煜游走,最初只是慢慢的错步,逐渐越来越快,越走越急,衣袖兜风,影像幻成了模糊的一团,似是一个飞速旋回的银球!
刘煜双目平视,两手下垂,运行起“禅心如镜”,任由汪展鹏在身边旋走奔转!
汪展鹏在这样耗力的游走回旋,并不是故意弄什么玄虚,耍什么花巧,这其实是一种极为诡异狠辣的融合了内功、身法、剑法于一体的绝技——“金科五杀律”。
如果不是汪展鹏一家是姬周世家的家生子,他老爹汪刚又是伴随着家主长大的伴读亲信,恐怕他还没资格学习这门姬周世家直系弟子才能修习的秘技。
这“金科五杀律”的精要之处就在于利用迅速的奔旋动作和亮眼的武器来炫惑敌人,使其无所适从,然后在围绕奔转中寻找敌人的破绽,猝然袭击……
正是基于对“金科五杀律”这门绝学的信心,汪展鹏才会在见识了刘煜的厉害之处后,仍旧拥有拼杀的勇气。
可是,现在汪展鹏却逐渐心惊胆颤起来,在他的奋力施为下,愕然的察觉到对方的反应竟是“金科五杀律”最忌讳的一种应对。那是一种“既不迷乱,更不惶惑,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应对,它让刘煜看起来仿佛一座大山般的深沉稳定,无懈可击!
咬着牙,横了心,汪展鹏决计拼死冒险一搏。
风声呼呼,人影旋飞里,一道冷电暴刺自侧,寒芒闪掣倏然又敛,站在中间的刘煜连眼皮都没撩一下,右腕微晃,“涮”声破空,冷森森的红光隐现,汪展鹏的刺戮已被撞回,甚至他奔旋中的身形也大大的摇晃了几次!
微微皱眉,刘煜摇着头叹息道:“汪展鹏,你这是姬周世家的‘金科五杀律’?啧啧,真是让我失望啊……对了,听说这门绝技是只传直系弟子的,这就怪不得了,感情是你没有学到精髓啊……”
汪展鹏脸色阴沉,焦雷般叱喝着,身影旋飞中,剑芒连连穿射,势疾劲强,像是一圈带着芒刺的光环朝内明灭不定的快速流泻着冷焰,隐隐然竟有些风啸涛惊之声!
面对汪展鹏的全力攻势,刘煜一步未动,只用右手随身做着小幅度的移动,在一片血茫茫的光辉里,汪展鹏贯以全力的刺戮就都被破解无余。
骤然愤怒的狂吼,汪展鹏冲天腾起,却在身形掠空的同时又倒射而回,身体急速滚动,挟着四溢的剑光刃芒,兜头罩向敌人。
刘煜在汪展鹏扑落的同时暴起五米,快的好像他本来就在腾起五米的那个空间,也就是汪展鹏的头顶上。
目标突然失去踪影,汪展鹏在惊恐之下努力扭身拧腰,反手二十六剑有如孔雀开屏,往后反卷,那抹血莹莹的光晕便在这时炫目夺神的流转穿刺,金铁交集声宛如密集的花炮,扇弧形的剑幕立时被血光冲。
汪展鹏沉闷的噎窒一声,跄踉落地,他后退几步,终于稳不住摇晃的身形,坐倒在地。刘煜气息稳定的站在三米之外,毫无表情的看着汪展鹏,神色仍是那么淡漠冷酷……
噎呕了几声,汪展鹏随即呛咳起来,他的胸膛上是一片刺目的猩红。血是滚热的、浓稠的,每在他呛咳之际,便一股股的往外冒涌。
银色的西服很快就被血染透,顺着他的衣角往下滴,他坐着的地面四周,也就渐渐形成了一圈漉漉的湿痕,紫褐透赤的湿痕。
极力提住一口心气,汪展鹏的脸色有一种不健康的惨白,仿佛他原来的神采与容光全在这一刹里被抽尽吸跑了。他张着嘴,凸瞪着两只枯涩呆木的眼球,断断续续的说道:“看……看……你……你让我……看看……”
刘煜走近了些,低沉的道:“你是说,你要看那件取了你性命的武器?”
微微颔首,汪展鹏的面部肌肉在抽搐:“正……是……我……要看……看……”
刘煜伸出右手,在腰间轻轻一拂,就像魔法似的,他的手上已握着一柄刀,那是一柄长度只有八十公分的似刀又似剑之物。它的刃尖处,是刀所特有的弯弯弧形,但它的刀身处,却是剑一般的宽度和笔直。刀身呈现黑色,还微泛金光,中间还镶嵌着一个鲜红如血又晶莹通透的蚕豆般大小的圆形之物。此刻,这枚血珠似有光晕流动闪烁,看上去,像是恶魔的瞳孔,泛着一股子凄厉和冷煞。
体贴的将血夜刀置于汪展鹏的眼前,刘煜柔和的道:“看清楚了?”
汪展鹏的眉心紧结,似在苦苦思索一个问题,一个他似曾记忆,此刻却有些恍惚迷乱的问题:“这……刀……我……好像有些……印象……我……我以前……没见过……但……我……我好像有听人……提起……”
整个身体猛然痉孪了一下,汪展鹏的双眼凝定在了刘煜的脸上,他剧烈的呛咳着,五官扯动着叫道:“这是……是……‘乌金血刀’……你……你……是‘血刀’……刘煜?”
血刀?这是我高调现世之后被修行者取的外号?真难听,猛然间听到,还以为会和著名武侠配角“血刀老祖”有什么关系呢!话说,汪展鹏是听谁提起“乌金血刀”的啊?好像斧头帮那边的几个帮手中,就有人是专门为了“乌金血刀”而来的!难不成郝美在香江港已经暴露了罗三炮宝藏中的具体内容了?没听她说起过啊……
在刘煜的思维发散时,汪展鹏忽然噎着声笑了,他尽量想笑得响亮些,但却办不到,发出的笑声窒闷幽凄得宛若老妇在低泣:“好……好个……刘煜……我……我……我看你以后……怎么……来对抗……姬周世家的……全力报复……”
刘煜不以为意的道:“汪展鹏,你不会认为我会含糊你们姬周世家?你既然听说过我的名头,难道就没听说过我从不害怕所谓的‘报复’?再说了,谁报复谁,还说不准呢!”想到前段时间收到的情报,刘煜的眼神眯了眯:如果姬周世家真的因为姬润和周佳敏的联姻而和华氏家族同流合污的话,那他绝对会将姬周世家也视为“报复”对象的。
脸孔又在一阵扭曲,汪展鹏的两眼瞳孔开始扩散,逐渐变得空茫而呆滞了,他抽搐着,抖索着,喉间咯咯的发响,挣扎道:“刘……煜……我……有……一句话……要……要告……诉……你……”
又凑近些,刘煜轻轻的道:“你说,我在听。”
挺着上半身,昂起头,汪展鹏的声音都已低得到了几乎是耳语的程度:“我……要……说……的……是……你……你果然……是个……人物……不枉……少主……以你为敌……死在你……手上……我……不冤……不怨……”
不待刘煜再讲什么,汪展鹏已叹息似的吐了口气,歪着身子往一边侧倒,他的两眼,仍是睁着不闭的!
伸手抚合了汪展鹏不瞑的双目,刘煜有些怔忡:汪展鹏所谓的“少主”,应该就是姬润?可是,姬润应该和他没有交集的,怎么就视他为敌人了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刘煜呆立了一会,直到那边一声呻吟,才惊醒了他。
将这个没有线索的问题埋在心里,刘煜上前探视王谦益夫妇及那孩子的伤势,又迅速掏出程婉芝在抵达药王庄后第一时间快递过来的精制金创药,先为这饱经折磨的一家老小敷抹包扎了,这才一个一个抱他们上了奔驰车。
地上那只连着大片颊肉的耳朵已经发紫发黑,即使接植也毫无作用了,好在这样的伤势要不了命,今后头发留长点遮住耳畔,也不会让人看出异样。不过外伤无碍,但孩子的心灵却受到了极强的打击,直到现在,他也是沉沉的晕迷着。
王谦益虽然被毒打的不轻,但身架骨却完整无缺,他那老伴可就没他那么幸运了。刘薇的一只右手,被齐腕切断,只剩下一丝筋肉还吊连着,人也早晕了过去。
刘煜暂且为她止血上药,连着断手一同包扎起来,虽然断手的情况没有断耳那么严重,但在刘煜看来基本上也没法进行再植手术了,不过怀着“万一”的心理,刘煜还是决定带着断手回城找个专家碰碰运气看。
把散弃四处的杂物收拾好堆上了车,刘煜开车上道。
即使以奔驰车的稳定性,在村镇间的老公路上依旧不稳的颠簸着。后座上揽着老婆孩子的王谦益似乎直到这会儿才终于确定自己一家三口获救了,他用嘶哑虚弱,却显得十分激动的声音说道:“先生……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们全家老小……今天就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没有回头,刘煜淡淡的道:“你坐好,gps显示再过八分钟就能赶到一家三甲医院,找些医生替你们仔细疗治伤处,别的事你就不用再记挂了……”
王谦益喘着气道:“先生……你是我们王家再生的父母……我们一家三口……往后的这半辈子……全是先生的赐予……尤其令我感激涕零的是……你更保全了我们王家的这条独苗……这孩子……是我们王家唯一传继香火的骨肉……”
眼睛望着路,刘煜道:“我并没有多做什么,你不要说的这么严重,此事过后,你就都忘了……”
青紫浮肿的面孔上是一片虔诚的发自肺腑的感激与崇敬,王谦益沙哑的道:“先生……我要报答你的恩德……先生……请你接受我的一点心意……”
刘煜低吁了一声,道:“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
王谦益恳求着道:“你的举手之劳,保全的是我们全家老小,保全的是我们王家的子孙繁衍,保留的是一份血脉传承,我都恨不得为你立下长生牌位……”
刘煜真是吓了一跳,赶紧道:“不要小题大做……”
王谦益诚挚的说道:“先生,请不要推拒我们于千里之外……你就让我们稍稍心安一点……你不能再对我们施以如此浩荡的恩惠之后拂袖而去啊……那会使我们终生愧疚、永难安心的……”
刘煜微皱着眉头道:“再说……”
透了口气,王谦益仍在支吾:“先生,我隐约听到凶手叫你‘刘煜’?!听凶手说,他所属的什么姬周世家要报复你?你别担心,我的至交詹林梅和高白云都是高阶修行者,他们还是黄山派的长老,有他们出面,姬周世家是不敢为难你的……”
摇摇头,刘煜淡然的一笑。从王谦益的话来看,他应该是一个对修行界一知半解的人,并不知道姬周世家这样的势力代表的是什么。
可能是误会了刘煜的笑容,王谦益急的多咳嗽了:“咳咳咳……刘先生,你相信我……咳咳……詹林梅和我是生死之交,他绝对会为我出头的……”
“行了,你就别说话了。”刘煜摇了摇头,说道:“别担心姬周世家,我还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看王谦益似乎还要继续这一个话题的样子,刘煜干脆主动的问道:“汪展鹏到底是为了什么东西,居然狠下心这么对你们一家三口?”
“是一只‘碧血丹心镯’。”面对“恩人”,王谦益毫不隐瞒的答道:“那是昨天晚上,我在杭州的摸金校尉拍卖专场里花了三千万购得的一件据说是出自汉墓的陪葬品,样式很精巧,质地很奇特。詹林梅说这‘碧血丹心镯’似乎对修炼什么的有些影响,就借了回去要研究一番。”
“摸金校尉拍卖专场?”
面对恩人的好奇,王谦益当然要做出解释:“那是下五门不定时间不定地点举行的拍卖行,里面绝大部分都是不方便直接在市面上交易的精品。”
顿了顿,王谦益又道:“刘先生,我想把‘碧血丹心镯’送给你!”
挑挑眉,刘煜道:“我可没贪图你的宝贝……”
王谦益赶忙解释:“不是的,刘先生你千万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不这样做,就难以表达出我的谢意。”
刘煜道:“好了,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王谦益惶惑的看了刘煜一眼,探过身子低声道:“刘先生,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这个‘碧血丹心镯’刚刚购买就给我带来了血光之灾,显然和我的运道不符,与其将它留在手上继续祸害我们家,还不如转送给你……”
摆摆手,刘煜道:“路烂,车子颠的很,你身上不便,能不能先坐好?这些闲事以后再说,你急什么呢?”
(持之以恒的求票,求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