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讹鲁观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我,“纯福小帝姬,你好大的本事。这一次,你又要怎么讲?”
我还陷入在赵楒中毒身亡的悲痛中,他这么略带挑衅的一问,让我错愕地抬起头,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说什么。
“不是我,我不知道……”
听刘菀青刚刚的分析,赵楒的死因必定和毒芹这种带有剧毒的植物脱不了干系,可究竟赵楒是何时又是如何摄入这毒芹的,却因为赵楒的死无对证成为了一个谜团,无人可知,无人可晓。
是有人故意给赵楒吃了毒芹,还是赵楒因为饥无所食,自己将那毒芹误认为芹菜,误食过量从而招致中毒之灾?
这种被冤枉的滋味就如同上一次我因为被搜出袖袋里藏有失窃的羊奶糕一样,诉无可诉,百口莫辩。
“纯福帝姬,你难道就想单凭一句不是你,就能洗清你的嫌疑吗?”讹鲁观似乎并没有带着什么怒气,反而显得很平静,饶有一丝想要看我笑话的趣味,可这种趣味里,又带着一种让我琢磨不透的探索。
我深深吸了一口来自深夜的凉气,平静下来,反问道:“金国的讹鲁观大王,你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天煞孤星吗?”
讹鲁观听了我的问题,显然是一怔,可我不等他回应,便又接着说道:“自打我出生到现在,金珠姐姐的母亲死了,从我出生开始,大宋的国力一年不如一年,最后,大宋亡了,我父皇和官家皇兄被掳了去,我娘和我照顾我的绎心姑姑也音讯全无,大概也是死了。”我忍住鼻子的酸楚,笑了笑继续道:“现如今,赵楒只和我在一起玩了不到一天,他便也死了。”
“他们说我是天煞孤星,生下来就会给身边的一切人和事物带来不幸。”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但赵楒是中毒死的,毒不是我下的……”
此时没有一个人愿意替我说话,大家都屏住了呼吸,似乎谁先开口包庇我,谁就是最先死的那个。
赵椅呆呆地盯着自己的亲弟弟赵楒的冷冰冰的尸体发呆。
赵串珠掩着口鼻看着赵楒的小身体流泪。
我想到了刘家寺死去的保福、仁福、贤福三位帝姬。现如今,我们皇族子女的孤魂野鬼又添了一人。
讹鲁观此时突然开口道:“算了,不过是夭折了一个未成年的皇子,没什么好看的,都散了吧。”
“大王?”
“都没听到吗,快散了回去睡觉,明早要追上前面的队伍尽早抵达燕山府!”
“赵金玲,她是杀人凶手,你难道不惩治她吗!”赵金珠瞪圆了双目,有些崩溃地喊道。
“没有证据证明她是清白的,却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她毒杀了你弟弟。”讹鲁观说,“规矩是我们大金定的,本王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凭什么!我弟弟,难道就这样白白死了吗?!”
“美丽的宋国公主,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讹鲁观说罢,又多看了我两眼,交待侍从盯紧了已经失去控制的赵金珠,便转身离开了。
“赵金玲!总有一天,我要你为我弟弟偿命!”
回到睡觉的地方,我失魂落魄地靠着木桩子坐下,环抱住膝盖,把头深深地埋进去。
为什么?!
我想不通。
赵椅一夜没有回来,我也一夜惊魂未定,久不能寐。赵楒终究是死了,死得不明不白。
可讹鲁观为何要故意包庇我?我摇了摇头,使劲闭了闭干涩的眼睛。
这一团一团的疑点,犹如离不开的乱麻将我死死缚住,我觉得这些对于我而言实在还是是太沉重了。究竟是谁给赵楒吃了毒芹,还是这原本就是赵楒的误食之果?我不敢去妄加揣测。想想上一次的遭遇,同样都是被冤枉,只是上一次害我的最有可能的是和福帝姬赵金珠,可这一次害我,却最不可能是她。
冥冥之中,我总觉得两次事件的矛头都明面上指向的是我,但反观其后果,却针对的是赵金珠。
是这样吗?
我仍然不知道。
还有,讹鲁观没有理由故意两次包庇我。上一次是他亲生儿子的命,这一次是一个堂堂大宋皇子的命。不论是不是我的错,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毫无底线地一次又一次饶恕我?这样的宽恕,却没能使我更好过一些,反而让我的内心有一种更深的后怕。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去白天嬉耍的草丛里,去一探个究竟。
夜凉如水,月色皎洁,浑圆的月滚着清芒,牵动已经下垂的夜的面纱,和纱上疏疏朗朗的星子。如果这只是一个宁静的夜,一个太平的夜,我或许会叫上娘和绎心姑姑,我会嚷着要她们给我摘一颗星星。
可或许她们已经成为了星星。
我拨弄着那些与我齐高的新枝枯草,所到之处,尽是我们白日嬉耍流连的气味和脚印。今夜月亮很亮,因此我的视线也分外清晰。点地梅,还在孤注一掷地开着她的小白花,绽放她并不出众的羞赧。不远处的小河最近刚刚开了冻,声音唰唰地很好听,白天我们却没到河边嬉耍,心有遗憾,我便循声走过去,然后通过河面照清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我记得上一次用河水照镜子,是在宫里的池塘边上。那时候我傻乎乎的不知道天高地厚,那时候我还嫌弃娘做的杏仁核桃酥难吃拿它们来喂池塘里的鱼。那时候我还有娘,那时候我还锦衣玉食,现在我一无所有。
我轻轻对着河面上的自己呵了口气,抿了抿嘴唇。我该洗洗脸了。
赵金玲呀赵金玲,你必须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我伸出手来探向河面,霎时间冰冷的刺痛感钻进指尖上的皮肤,刺得我赶紧缩了回去,我却有心有不甘,忍着凉意在脸上使劲地搓了两把,见脸上恢复了曾经的白皙干净,这才作罢。我是个要面子的人。
不知是不是这冰水的原因,我突然变得格外清醒。我看清了河水中照着的干净的自己,却在下一秒瞳孔骤然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