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雨峰,荒草冢。
大道独行只,苍茫不见远,修家问前路,荒冢满云巅。
碧水千山派弟子中能念出这首诗的人不在少数,但真正知道荒草冢由来的寥寥无几,大部分弟子只知此冢坐落于雾雨峰之极“云崖海”,高悬于重峦叠嶂的七彩云海之上,终年霞光弥漫,灵华环绕,埋葬着碧水千山派历代的先祖英灵,凡门碧水千山派真传弟子,每年都需来此祭祀,告慰逝去先灵。
对于大多数普通碧水千山派弟子而言,他们一生只有两次进入荒草冢的机会,一次是拜入碧水千山派时的入门大祭,另一次是死后葬身荒冢,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从碧水千山派立派开始就规定正式弟子“不成真传,不入荒冢。”
“死师兄,咱们还要走多久啊?”
身着掌门一脉真传紫色云纹银边道袍,头戴紫色奢华垂天冠,背负这一尊巨大的青铜并行棺的牛春春望着雾雨峰烟雾缭绕的青石道,苦着脸问身边同样背负着一尊青铜棺的死涤砚。
与牛春春穿着基本相同,只有道袍边角微微有些差异的死涤砚面带笑意,神情悠然的跟随着前方浩浩荡荡的祭奠队伍,一步一个台阶的向着浓雾弥漫的雾雨峰山巅走去。
听见牛春春的疑问,死涤砚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
“牛师弟,我们这才爬到雾雨峰三分之一的位置,距离荒草冢起码还有两天的行程,你着急也没用,慢慢走吧,反正你以后每年都要爬这么一趟。”
“啊......真是的,那为什么走这么慢呢,这要走到猴年马月啊!”
牛春春随口嘟囔一句,再次将目光投向长长的祭奠人群,这是一条足有数百米长的人流,最前方是掌门和宗老,其次是长老和真传,跟在队伍后面的则是今年新拜入碧水千山派的数百名弟子。
除了新拜入碧水千山派的数百米弟子,其余人都身着碧水千山派道袍,头戴冠冕,显得极为庄重。
这条长队缓缓行走在雾雨峰湿滑破败的青石小道之上,每个人都神情凝重,沉默不语,走在中间的真传弟子中不少人都和牛春春一样背负着一尊青铜棺椁。
众人行走的这条青石小道破败不堪,布满青苔,清晨淤积的灵雾洒在凹凸不平的青石台阶之上,使得原就破旧的青石台阶更加湿滑难走,索性众人都是修真者,虽不以体力见长,但应付这种场面还是绰绰有余。
据死涤砚说这条青石小道乃是由碧水千山派第一代弟子所筑,铺成这条青石道的每一块青石都是靠着人力一块一块从千里之外挖来的,距今已经有数万年的历史了。
而且这条青石古道完全由凡间石材筑成,几万年下来早已腐朽不堪,牛春春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选这条路,而且还要一人背负一尊青铜棺椁。
倒不是说牛春春背不动这尊沉重的青铜棺椁,凭借他现在的肉身力量,再给他来一百尊棺椁也不在话下,只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羊开泰和厉羽的事,以及如何早日清理掉那十处坠落于碧水千山福地境内的魔河,好得到覆山真君许诺的那颗灵兽蛋,而这样无意义的举动在牛春春看来实在有些浪费时间。
“死师兄,我们背上背的青铜棺椁里边都是死去的碧水千山派弟子吗?但是这未免也太多了吧!”
忍耐了一路牛春春还是问出了那个困扰他许久的疑问,因为他粗略的看了一遍,参加这次入门大祭的三百多名碧水千山派真传弟子中起码有一百人都背负着青铜棺椁,难道说这一年间碧水千山派就死了一百名弟子吗?
提及此事,原本神情悠然的死涤砚面容之上露出丝丝沉重之色,他叹了口气道:
“寿元耗尽而死者二十六人,一名元婴期长老,七名金丹期弟子,十八名练气筑基期弟子,意外陨落者五十二人,一名真君期宗老,十一名元婴期长老,二十四名金丹期弟子,练气筑基期弟子十六名。”
“牛师弟觉得多吗?其实不多,今年算是少的,往年都是一百五十人左右,我听我师父说最多那一年足有四万多尊青铜棺椁被葬入荒草冢,那一年连同掌门在内举派背棺,足足背了两个多月,才将所有棺椁背上云海崖。”
“师弟是不是好奇这些意外死亡的门中弟子到底是因何而死?”
见牛春春好奇的点了点头,死涤砚微微停顿片刻,用一种颇为怪异的语气自顾自道: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问过很多长辈,但他们对此都含糊其辞,似乎颇为忌讳。”
“我背上青铜棺椁里的这位师兄名叫“李亦非”,我刚入门时他已经是金丹大圆满之境,只不过受天资所限,一直未能突破元婴,李师兄性情温雅,为人谦和,在我刚拜入碧水千山派那几年对我颇为照顾,与我亦师亦友,但是在十年前,李师兄不知因何突然离开碧水千山派,从此了无音讯,一直到今年年初,命阁之中存放的李师兄的命牌突然碎裂,我跑去问听天峰诸位宗老,他们告诉我李师兄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意外身亡,尸骨无存。”
说到这里,死涤砚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眉宇间尽是萧然苦涩之意。
“大道如天渊,修家不过是区区一株野草罢了!”
看着面含悲凉的死涤砚,牛春春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他,只能沉默着跟在死涤砚身后,缓缓向着雾雨峰山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