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阴沉沉的天空不知道何时已经下起了小雨,丝丝缕缕的雨线从空中飘落下来。天地之间,一片水雾蒙蒙。
钟珂站在宿舍楼的窗前,望着外面的绵绵细雨。
想起马上就快见到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身影,心中某个地方也柔软得跟这窗外的雨雾一样,在胸口慢慢的涨开。
她是那么迷糊的可爱又可恨的女孩儿啊……这么多年,她怎么就不懂他的心?就连……就连他让她记住他的脸,也花了不少的心思。
想着想着,钟珂突然就勾起一边唇角笑了笑。因为这个笑容,属于男孩子独有的朝气蓬勃的那张容颜,就更加生动明亮了起来。
一个正在收拾行李的室友不经意间瞧见他的笑容,镜片后的眼睛精光一闪,就奸笑着走了过来,用胳膊肘拐一下钟珂的腰侧,小声地问:“老大,你刚才笑的这么荡漾,是不是想到了咱们美丽可爱的向嫮小师妹?”
“可爱?”钟珂哼笑一声,转过身来,声音又酷又拽,“我见过比她更可爱的。”
“哎哟!听你这语气,老大你这是承认自己心里已经有人了?!”
眼镜儿特意提高了声调,屋内其余两人闻言,也都停下了收拾的动作,朝钟珂看了过来。此时,又见钟珂但笑不语的模样儿,也以为说的是向嫮,还跟着起了哄。
“呵呵!小师妹她可是鼎鼎大名的向教授的掌上明珠,长相好,身材好,家世好,心地好!校里校外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着呢!偏偏人家只对你小子一往情深,矢志不渝的。要我说,这样好的女孩儿上哪里再去找第二个?你早就该从了她了!”
说话的这个男孩子操一口东北腔,声音洪亮,皮肤黝黑,身材也高壮的像一头熊。因此,他们私底下都叫他大熊。
大熊虽然看着长相粗狂,性格豪放,可他说起话来却是个妥妥儿的话痨。稍微一顿,他又接着笑道:“不瞒你说,上次我在学校门口还碰见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开着跑车来给她送花。”他夸张的伸展双臂一比划,“喏,足足有这么大一丛红玫瑰!老漂亮了!可小师妹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转身就走了。”说完,还怕钟珂不信,转头看向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男孩儿,“不信你问结巴,结巴当时也看到了!”
那个男孩子长得分外秀气,闻言,也点点头儿,开口附和:“嗯!我……我确实看到了!大……大熊说得没……没错!小小……小师妹她……她都追了你那么久了,你……你你早该从……从了……她!”
谁知,钟珂听后,勾起一边唇角笑了笑,看向一唱一和的两人,挑眉淡淡道:“你们说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大熊和结巴面面相觑:“……???”跟他没关系吗?
先前戴眼镜的那个男孩儿见状,哈哈就笑了:“老大心里的那个人不是向嫮!另有其人!”
大熊静了一瞬,两只眼睛瞪的有铜铃那么大:“……卧槽!”
结巴也一脸错愕:“不……不是向……向嫮小师妹?那……那是谁?”
“我哪里知道!”眼镜儿笑:“不过,我说结巴,你还是好好操心操心你自己,你说你这一阴天就结巴的毛病,到底啥时候能好啊?难不成你以后有了女朋友,去见准丈母娘的时候……嘿嘿……”
结巴老脸一红:“你……你以为我……我想这……这样?!我……我也不想、想的!”
结巴不说还好,一说,眼镜儿就笑的更欢腾了,还前仰后合的。
“他呀!阴阳颠倒,一个大男人长成个细皮嫩肉的女相。啥时候他像个纯爷们儿了,估计他这结巴的毛病就会好了。”
大熊在一旁幸灾乐祸,落井下石。那脸上的表情明显写着:兄弟是什么?答:兄弟就是用来出卖和摧残的,就是拿开寻开心逗乐子的!
“我倒听说过一个治结巴的偏方。”眼镜儿笑了一会儿,贼溜溜儿眼珠子一转,说道,“就是说找一个阴天下雨的日子,趁结巴的人不注意,狠狠揍他一顿。听说,这一招白治百灵,打得越狠,好得越彻底。结巴你要不要试试?”
“这个可以有!”大熊一听,立刻凑上前来,晃了晃拳头,嘿嘿笑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我大熊愿为兄弟两肋插刀,保证打人的时候有多大力气用多大力气,绝不含糊!争取早日把‘结巴’的结巴毛病给治好喽!”
结巴闻言,又看一眼大熊那满是肌肉疙瘩的胳膊和砂锅般大小的拳头,吓得赶紧往后连着退了好几步:“说……说向、向嫮小师妹呢!你……你们往我身上瞎……瞎扯做什么!真、真是胡……胡闹
结巴一紧张,就结巴的更厉害了,脸也憋的通红。他的话刚落音,屋里自然又是一阵哄笑,就连钟珂也笑了。
笑完之后,到底钟珂开了口:“行了,都别拿结巴开涮了!放暑假了,赶紧收拾收拾东西给我滚蛋!”顿了顿,他的表情陡然变得严肃起来,“从下学期开始,我们就要开始在外面接私活儿了!到时候,商场如战场!战场之上,你们都得给我拿出十二分的精力和看家的本事来!我们只有在毕业之前就积累到足够的人脉、实战经验、客户资源和过硬的行业口碑,才能在毕业之后,第一时间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公司!”
钟珂这一番话说得几个人心里顿时热血沸腾,豪情顿生。
透过钟珂那清澈却坚定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在不久之后的未来,他们终将闯过无数疾风骤雨,站在彩虹之巅,伸手撷取只属于他们的胜利的果实。
几人互看一眼,刚想表达一番豪言壮语和誓死追随的忠心来着,就听钟珂又一改此前的严肃,痞里痞气的道:“有什么话都给老子憋回去!现在老子不想听那些有的没的,收拾完就给老子滚蛋!”
闻言,几人同时一怔,片刻之后就又都笑了。有些话,确实言之过早。
“得嘞!”眼镜儿对着几人抱拳,“兄弟们!咱们今日就此别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大熊:“你个妈宝儿男!没出息!都多大了还找妈?老子要去找俺媳妇儿翠花儿!”
眼镜儿抓起个矿泉水瓶子就扔到他脸上:“傻大个儿你懂个屁!百善孝为先!你以后肯定娶了媳妇忘了娘,指望不住……”
结巴:“……”想了想,他还是暂时不要说话了,免得惹火上身。
钟珂抄手站在窗边,看他们笑着闹着,虽不说话,嘴角却始终都噙着淡淡笑意。
……
几个人又嘻嘻哈哈地各自忙活起来。钟珂也走到自己床铺前开始收拾东西。刚收拾了几件衣服,他的目光落在行李箱一角。
顺着钟珂的视线望去,那里有一个木头做成的小人儿。大概有些年头儿了,已经十分破旧,做工也很粗糙,看不出是男是女。
钟珂把它拿过来,轻轻放在手心里,眼里的目光也在一瞬间变得柔软起来。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忽然就笑了。又静了几秒钟,他重新把木东西放好,拿起手机,转身走了出去。
******
苏芜刚走出餐厅,就接到了钟珂的电话。
“喂。”她笑着说,“钟珂。”
闻言,走在身旁的穆正尧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
电话那边也不知道钟珂说了些什么,苏芜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还干脆停下了脚步,握着手机一副很激动的样子连连说:“真的吗?真的吗?你是真的打算回来?那真的太好了……废话!我当然开心了!全聚德的烤鸭?!不用、不用……太贵了啊,你别乱花钱……我跟你说,紫藤她也回来了,就住在我那儿……嗯,等你回来,我们三个一起去撸串儿……我哪儿有!明明你也很爱吃!……那好吧!我就大发慈悲,给你加两瓶啤酒……”
苏芜专注的讲着电话,脸上的表情眉飞色舞的,偶尔跺一下脚,扭两下身子,娇憨可爱的小女人姿态尽显。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几步开外的穆正尧也停下了脚步,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眉头越拧越紧,脸色也如头顶的天空一样,一点儿一点儿阴沉了下来。
她接别的男人的电话居然高兴成这个样子!还约好三个人一起去撸串儿喝啤酒?呵……三个人?那他呢?她当他是透明的?不存在?
一股闷闷的情绪,瞬间在穆正尧的胸腔内升腾而起,他看她一眼,迈开大步,几步走到车前,用遥控器开锁,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苏芜。”他开口朝她喊。迎上她询问的眼神,他面不改色,丝毫没有因为接下来的谎言而感到一丝愧疚,“上车,这里停车限时。”
苏芜楞了几秒钟,朝他点点头,这才快步朝穆正尧走了过来,还边走边对着电话说:“嗯嗯……那就这么说定了。钟珂,你回来记得给我打电话啊,嗯!我当然要去车站接你!那先这样,我挂了。拜拜!”
苏芜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儿的钟珂握着手机,却突然一顿。
刚才居然有个男人在喊她的名字,还让她上车?他低头看了看手表,还不到七点半。
这么早的时间,她身边居然有个陌生的男人!而且,听他喊她名字的语气,那个男人好像跟她很熟悉的样子。
难道,这段时间里,她的身边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想到这里,钟珂突然胸口一滞,心里莫名有些沉重和不安。
那个男人,会是谁?跟她又是什么关系?
他背靠着墙,双腿轻轻交叠,右手拿着手机,左手轻轻搭在齐腰的护栏扶手上,手指似有意似无意的在上面一下一下的敲着。
敲了一会儿,钟珂再次打开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另外一个不常联系却非常熟悉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嘟嘟——”
响了很久,那头儿却无人接听。过了一会儿,钟珂又拨,依然没人接。
他沉默片刻,关掉手机,随手放进裤兜里,有些心烦意乱的转身望向外面。
天空又暗了几分。乌云低垂,风起树摇,远处的天边已经亮起了数道白色的闪电,雷声随即而来,雨点儿也越下越大,借风势打在窗棂上,一阵“噼啪”作响。
走廊里,黯淡的天光将少年还没完全长开的、高挑瘦削的侧影轮廓清晰地映在玻璃窗上。定格般的剪影里,那张年少英俊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眼底的光却越发变得坚定起来……
******
苏芜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又把手机收进包里,就老老实实在座位上坐好,等穆正尧开车。
可她等了好一会儿,穆正尧虽启动了引擎,却迟迟没有开动车子。
不是说这里停车限时间的吗?为什么还不走?
苏芜纳闷儿,她转过头看着驾驶座上的穆正尧,却发现他还没系安全带。她刚想提醒他,话还没说出口,他却忽然欺身朝她吻了过来。
穆正尧突然发难,苏芜又完全没有防备,他的唇就不偏不倚,堪堪印上了她的。虽然之前被他亲过一次,但那微凉柔软的触感从她唇上传来,苏芜还是有些傻眼了。
好在片刻之后,她惊醒过来,红着脸转过头,躲避他的亲吻。双臂也横在胸前,尽可能地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不明白,他怎么一言不发,就毫无预兆地吻了过来……
觉察到她的闪躲和抗拒,穆正尧不但没有停止吻她的动作,反倒加重了力道,手指插进她的发间,固定住她的后脑勺。大半个身子也压了过来,把她整个人都牢牢禁锢在座椅和他的双臂之间,牢牢控制在他的怀里。
苏芜有些慌了:“正尧,你别这样……唔……”
却不想,她的开口说话,恰巧给了穆正尧长驱直入的机会,他不由分说,吻得更深、更凶。两个人呼吸缠绕,唇齿间都是彼此的味道,已经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
苏芜一丝一毫也动弹不了,只能被迫承受着他的亲吻,并渐渐迷失其中。只记得他的温柔,他的霸道。
她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般,瘫软在他的怀里,天旋地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穆正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遥远。
“苏芜,”他轻声唤她的名字,低沉沙哑的嗓音蛊惑着她,引诱着她,“说你爱我。”他说。
“我……”
本来迷迷糊糊的苏芜忽然就清醒了过来,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的座椅已经被穆正尧放了下来。她躺在座椅里,而他大半个身子都压在她的身上。压的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他还在轻咬着她的耳垂,一寸寸吻着她的脸颊。苏芜的身体不受控制的一阵酥麻的颤栗。心“砰砰砰”激烈地撞击着她的胸腔,好像下一秒就要撞破她的胸口跳出来。
可他却好像并不满足于现状,一只手已经不动声色的环上了她的腰,紧紧扣着,隔着衣服轻轻摩挲着。他掌心的温度从她腰间的皮肤传来,就像一团火,让她整个身体都变得发烫起来。
“苏芜,我好想你……说你喜欢我,说你爱我……”
他还在她耳边呢喃。横在她腰间的那只手臂也更加用力,好像要把她勒进他的身体里才肯罢休。
这样的穆正尧,苏芜从未见过。她感觉到了,属于男人特有的危险气息,在封闭的车厢里悄然滋生、蔓延。
苏芜害怕了,一边用力推他,一边大声说:“正尧!你放开我,你别这样!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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