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晓天神色清冷,目无表情,唇边勾起的细微弧度,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决厉森然。
墨翊的目光低垂看了眼抵在颈间的匕首,然后抬头,淡淡地看着他,眉间闪过一丝疑惑,“为何?”他为何要杀他?难道他不是来接他的,而是来要他的命?
东方晓天手中的匕首不动,眼中的挣扎一闪而逝,“奉命行事。”
墨翊双眸眯了眯,能让东方晓天奉命之人会是谁,这个答案呼之欲出。难道是雪楼让南宫逸琛如此做的?明为暗放,实则暗杀?若是如此,又为何要多此一举给他服毒?
此刻他的内力还没有恢复,即便是恢复了,也未必会是东方晓天的对手。
自始自终,他都没有与东方晓天正在较量过,眼前这个人的底线如何,他竟一无所知。
东方晓天见他的目光从淡然转为怀疑,再到连自己也有些不愿相信,似乎想了很多,莫非他能猜到?
东方晓天盯着他的眼睛,从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你猜不到是谁的。”
东方晓天如此一说,更加让墨翊诧异。不是南宫逸琛?还会是谁?有什么人能使唤得动东方晓天?
东方晓天看了他一会儿,长长地一声叹息,匕首入鞘,他跳下了马车。墨翊有些弄不明白眼前发生的事,也跟着下了车。
这是一个较荒凉的地方,四周除了一两棵古柏之外,便看不到其他景物了。微风徐徐,寒风凛冽,吹散了凝在空气中的萧杀之气,带起几缕不可察的不得已。
东方晓天以背对他,视线漂浮,不知在看什么,声音中带着满满的无奈与凄然,“罢了,这次我也只能违抗命令了。”
墨翊只觉想不通,脑海里也浮现了一个人的名字,却是无法相信。
东方晓天道:“想要你命之人并非雪楼亦或是新帝,而是……陛下。”
最后两个字他的声音几不可闻,裹着山风令人听不真切,可墨翊却是一字不漏地进了耳朵,震惊之余带着一丝嘲讽。
原来南宫熙竟没有死,可是他明明中了冰魄散的剧毒,无药可救,这是梁世轩亲自诊断的,怎么可能还活着?
东方晓天缓缓转身,看着墨翊。虽然他不知道南宫熙为何非要杀墨翊,既然他决定放过墨翊,也只能将一切告诉他了。他守了这么久的秘密,看来是时候告诉他了。
“从西岳回来时,我曾掉落悬崖,你可知是谁的人穷追不舍,将我与无影他们逼下悬崖?”
墨翊身子一怔,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不是南宫锐扬的人便是雪楼,却不曾真正地问过东方晓天,难道是另有隐情?
东方晓天的视线越过他,望向毫无边际的碧色天空,“是陛下的人,他让人阻击我们,也是担心解药在我的手里。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我们千辛万苦将解药送回,哪知陛下根本不屑。”
东方晓天嘲弄一笑,带着几分讽刺,继续道:“好在计划虽遇到问题,但结果却是更好。解药毁在了锐王手里,如此一来,所有人都会相信陛下已经濒临死亡边缘,回天乏术。”
墨翊静静地听着,表情也是淡然至极,“陛下是如何解的毒?”南宫熙为何要诈死,这点他差不多心有猜测,可冰魄散除了原解药,再制也来不及了,除非……
东方晓天见墨翊的眸色倏地亮起,便知他猜到了。缓缓一笑,扇子自袖中取出,轻轻摇动拂起他耳边的发丝,儒雅气息微显,“没错,陛下自己有解药。”
果然如此,所谓的身中剧毒,竟然是一场戏,而这戏的主角,竟是一国之君。
东方晓天又道:“陶然刺杀是真,却未曾下毒,更何况以陛下的功力,即便是没有防备,恐怕也不会容易得手。”
墨翊淡淡点头,一瞬间的震惊之后便恢复清然的目光,“那这次杀我看来也是他早就计划好的了,你违了他的命令,回去如何交代?”
“实话实说,毕竟我是影魅楼的楼主,想必会受罚,但不会伤及我的性命。”因为南宫熙需要他。
墨翊看着他,想了想道:“带我去见他。”
东方晓天诧异,手中的折扇立刻停止,皱眉道:“他想要你死,为何要自寻死路?”
墨翊微微一笑,神色异常的坚定,平静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要去……”
碧空如洗,小院朴素。
经过乔装改扮的二人再次进了城,来到了一个普通的人家,闪身而入。此二人正是墨翊与东方晓天。
在进城之后,墨翊便觉得南宫熙果然大胆,竟然就藏在城里,而且还是距离乾王府很近的一座民居。
一路上,他已经从东方晓天那知道了不少消息,包括一次次与雪楼等人交锋,原来都在南宫熙的掌握之中。
南宫裕原来已成为了南宫熙的人,甚至为其鞍前马后,这点真的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的。曾经那么骄傲,那么精明睿智的人,竟然也会甘于俯首,还是给那个曾视为死敌的南宫熙。
人生大抵如此吧,越是戏剧,便越是令人不可捉摸。
思量间,东方晓天已经进了一间屋子,片刻后又出来了,带他一块进去。
屋子不大,一扇木质屏风将其隔开,分为内室与外厅。墨翊走近去,迎面而来的是极浓烈极淳厚的沉香,在他鼻尖盘旋,然后被他吸入。
南宫熙端坐在桌边,在看到墨翊的时候眼中掠过一丝冷意,再将视线投向东方晓天。
东方晓天行礼恭敬道:“属下未尊圣命,请主子责罚。”
“起来吧。”南宫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当目光转向墨翊的时候,收敛冷眸,笑道:“墨爱卿终于来了。”
墨翊并未行礼,甚至连基本的君臣之礼也忘了,就这样直直地迎上南宫熙视线,冷唇扬起,“陛下失望么?”
南宫熙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随即看向东方晓天,便明白了怎么回事。笑意不减,反倒是深刻了些,“那又如何?你躲过一劫却未曾逃之夭夭,反倒是来见朕,朕为何要失望?只不过多费些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