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三个人便依仗着手榴弹与冲锋枪,便轻松端掉了一个三十多人的据点,也是因为敌方对这些新东西不熟悉无防备,慌张迷惑之下乱了阵脚。不过等新武器用尽的时候,战局虽然还是要回归应有的状态,却已经是强弱逆转。
林克先生讲明身份后,向惊呼方位射击出去的同时,翻身躲避,却还是晚了,被毒雾中突然出现的一飞脚踹中肚子,还不及看清对方面容,便呕吐着向后飞跌。不过对方也不好受,瞬间被两个面具小鬼缠上。
因事先功课做足,还在活蹦乱跳反抗的这家伙身份也是呼之欲出,互助会内的第一打手,五环魔法战士塔姆莱,复仇名单前五。此人受伤之下也不逃走,仍旧压着两个四环小鬼打,多少也算是个忠心的猛将。
却说嵌进木质隔墙的林克先生,这一脚承受下来,整个脏腑仿佛翻江倒海一般,不及翻身便又是几大口,前襟上顿时被大片污物浸透。不过大概是戒断反应中培养出了适应性,酸臭刺鼻的味道与滑腻温热的触感并未让他产生太多的抵触情绪。
熟练地用深呼吸压住呕吐冲动,左右挣动身子,双手扶住木质隔墙边缘,稍稍用力,便将自己‘扣’了出来,正想抬枪向拳**击方向射击,便感到侧面火系魔法媒介波动。林克先生一辈子老实人,没打过几次架,反应终究是慢一拍。一声枪响,林克先生起初只觉右臂一轻,低头去看时,那里已经空空荡荡,冲锋枪与手肘以下皆是消失。
而不远处传来两个落地声,一叮咣,一啪叽。呆愣片刻,这才于剧痛中明白发生何事,矮身侧翻,却又是一声枪响,额头处一阵灼烫感。再也顾不得被法术反制,林克先生用尽全力沟通火系魔法媒介,向枪火处试去,果然感到稍稍滞涩,断定是活人无疑,直接扭动其体内的各种化学反应。
而对方发现不对,沟通火系魔法媒介反抗,却居然是个同行。双方仿佛在不等臂杠杆的两头角力,林克先生虽然环数占优,却是客场,事倍功半费力不讨好,却又不敢松懈,否则必然吃下一个结结实实的魔法反制。而对方输则必死,当然也是豁出全力,甚至没有余暇装弹射击。
此时店铺外边隐约响起人声,毕竟这边闹腾的动静不小,正常人睡得再死也该被吵醒。但街坊邻居都知道这里是个什么所在,对浓烟滚滚的情况既不意外也没有进门查看的兴趣,只是披着单衣,于渐寒的夜风中远远望着议论纷纷。
至于负责‘安保’的那个八环魔法战士隐没人群之中,闭着眼睛凝神静听,仍旧没有出手的意思。
场内。两个小鬼与打手头子的战斗仍在继续,虽然绿面具小鬼发现了敌人的伤口所在,却苦于无法传达给智障同伴,不能形成有效配合专攻一处以扩大优势。而另一边,新获得的**能力再次显威,右臂被大口径土制枪械炸开的断口不仅已经止血还微微发痒,同时给以林克先生以匍匐移动的力气,一边维持魔法上的对耗僵局,一边挪动身体靠近冲锋枪。
终于,当外面隐约响起血爪军巡逻浮空托盘特有警鸣声的时候,林克先生抓过冲锋枪,将弹夹内仅剩的三四发子弹都送给对手,火系魔法媒介上的角力感顿时消失。
用大腿夹住枪身,单手换弹夹,同时以火系魔法媒介将室内的毒气化解,刚刚僵持这么久也没有第三个火系魔法师介入,自然说明屋内再无人可以施展魔法反制。
待室内能见度恢复,于魔法灯闪灭不定的光芒之中,也顾不得另一边还在打斗的三人,林克先生抽出短刃,开始对地上或昏迷或已死的人挨个补刀,顺便与记忆中的必杀名单对照,心底在一个个名字上划出横线。而这种行为彻底将‘打手头子’激怒,狂吼一声目眦欲裂,硬挨两拳一脚,向这边冲来。
林克先生可不想再挨第三下,一梭子子弹扫过去,对方却避也不避点点血花中冲势不减,愣怔瞬间,明白对方大概是存了同归于尽的心思,更是慌神无措,后退半步被一具尸体绊倒,跌坐在地。
对方虽是五环,但此等情况沟通火系魔法媒介腐烂其身体机能也是来不及的。就在拳头近在眼前之际,林克先生突发奇想,回忆青雾药剂中的核心成分,瞬间熟练无比的在对方颅内完成微量转换,眼眶轻挨一拳,却借着迷惑迟疑的当儿翻身躲开。
两个小鬼已然追上,抓住机会一起出脚,将打手头子踢成滚地葫芦。
“看到科波拉了吗?”林克先生喘息着问。
“西边墙角。”绿面具小鬼回答一声,便与同伴冲到摇晃起身的对手身边缠斗起来。
林克先生跌跌撞撞几步,果然见到了那个蓝头发的男人,想起焦明校长关于‘反派死于话多’的叮嘱,换上弹夹对着四肢一通突突,这才上前确认其只是昏迷,大喜,拿出解毒药剂给其灌下,一边继续四下寻人补刀,一边等待其清醒。
却也不能怪科波拉废柴,在毒烟散播开不久便被熏晕,毕竟只是个土系四环而已,更多是偏于智谋,以笼络人心与精擅运营才当上老大。工匠群体中虽然是林科先生这类老实人居多,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富于心计者、愤青与刺头当然也有。
这大概也归咎于‘萝卜快了不洗泥’,当初借金属降价于王国联合境内大肆招纳工匠,时间短任务重人手紧张,难免把一些不服管教的‘怪鸟’装进篮子。科波拉也好,去年的‘抗税先锋’‘革命勇士’也罢,大多算作此类。
不过世间事不如意者十之**,林克先生很快就遇到两个。一是互助会中那个负责空间传送的六环气系魔法师不见踪影,是死亡名单上唯一没划横线的名字,却也不知是没来还是见机得快,直接闪人。二是并没能与科波拉聊上两句,这货刚睁开眼睛,看到一脸狞笑的林克先生,便抽搐着咽了气,差点把林克先生气出内伤。
接下来血爪军巡逻队洗地善后,焦明校长走后门捞人,不用多说。第二天傍晚,熟悉的医疗室内,当林克先生再次见到一脸坏笑的焦明校长,心中升起一种不那么好的预感,但想想自己的情况,却坦然一笑,问道:“出了何事?”
马上要死的人,有何惧怕。
“恭喜你,双喜临门啊。”
林克先生微微皱眉,盯着对方等待下文。
“这一喜是大仇得报,这二喜却是你有后了啊!”说罢,焦明校长自顾自的鼓起掌来。周围的女仆与白大褂继续忙自己的事情,既不敢附和插言也不敢跟着鼓掌,让这单薄的掌声甚至产生了回音,尴尬中透着诡异,仿佛房间内只有焦明校长与林克先生二人。
“你什么意思?”
“我表达的不清楚吗?”焦明校长故作惊讶的反问,然后继续道:“你的那个小黑丫头怀孕了呗!怎么样?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啧啧啧,看把你高兴的,笑脸都不会摆了。”
事实上,林克先生已经完全呆住,心中各种情绪混杂难以分辨,‘高兴’即使有也不会超过百分之一,并在稍稍思考之后,彻底归零。
“是我的?”
“从时间上推断错不了,除非你在石室里玩了什么奇怪的游戏。”
“那个丫头太小,怕是挺不过这一关。”林克先生微微摇头,多年的见闻让他知道,年幼的女人生孩子,特别的头胎,母子双亡的事情十分常见。
“也不一定要从下面出来。”
“难道吐出来?”林克先生嗤笑一声,还以为这年轻人不知道女人生孩子是怎么回事。但见对方微微一笑,撩开上衣,立掌如刀,于肚皮上横划而过。
林克先生蔑笑顿时僵住,心头一跳明白大概,想起那黑丫头营养不良干瘦弱小的身子,即使有水系魔法及时治愈,剖腹取子过程中失却的鲜血也足以致命。踌躇片刻,虽生不忍却还是点头认可这个方案,并越发觉得微笑谈论此事的焦明校长是个疯子。
“喂喂,你这个表情眼神很不对哦!我可不是医学狂人病态疯子。这技术听起来血腥残忍,其实有足够的理论与实例支撑,在我家乡更是常见,每天做个几万例。你大概不信,那么说说你能听懂的,剖腹产在这边还是有诸多技术障碍。首先婴儿为最优先的情况下,那小黑丫头低则绝育,毕竟脏器比肌肉筋骨更复杂一些,水系魔法愈合能力催逼之下,长歪是常事,二胎是别想了。高则一命呜呼,但概率并不大。
不过不论哪种结果,想来你都不会在意吧。且不说外面有大把漂亮女人,单是你的老鸟也未必还有子弹,有也是被青雾药剂泡烂的,用处不大。”
林克先生冷哼一声,并不辩驳。
“其次,这费用方面可也不便宜,这里人吃马喂一天天的费用你该想象得到。可不能把时间精力浪费在一个毫无价值的孕妇身上……”
“不用浪费时间兜圈子,直接说想要我做什么。”
“活着。”
“嗯?”
“完全戒除青雾药剂,为了你的子嗣。”
“你又能从中得到什么?”
“乐子。”焦明校长呵呵一笑,见林克先生更为疑惑的表情,解释道:“你每天躺在呕吐物里抽搐的样子可是让我颇为怀念呢。”
林克先生摇摇头,放弃探究疯子的想法,思考着子嗣这事沉吟不语。
“我家乡有个说法,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具体意思你不用深究,总之就是强调留下子嗣的重要性。其实这个道理也很简单,想想你记忆深处的父亲母亲,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而二老也有父母,这四位也有父母,一代代倒算上去,就仿佛一个蔓延在历史长河中的藤蔓,无数人的父爱母爱集中于你这一点。可不是他们欠着你的,你只是这份爱的载体,享受其恩泽的同时,需要继续忍受生活的苦难并传承下去。若是就此断绝,不觉得太自私,对不起这无数的死人吗?
再者我听说你在四处询问‘若是突然失踪,有无亲友担忧寻找’这个问题。而之所以有此一问,就是因为这次倒霉遭遇让你意识意识到人生不完整,却不知道缺了什么。那么我告诉你,有了子嗣,又仿佛生出新芽的藤蔓,才算是完整的一节。难道你不觉得这个孩子就是一个答案吗?一个挽回可悲人生的机会吗?”
林克先生童年记忆中一幕幕画面闪过,嘴唇动了动,却终究还是啥也没说。
“两个选择,或者泡死在青雾药剂里,让那个黑丫头自生自灭,连同肚子里的小东西。或者依靠我的灵魂碎片,彻底戒除青雾药剂,然后拼着老命把孩子养大。我是个大忙人,没时间陪你磨叽,明天给我答案。当然作为带给我乐子的小丑,你的灵魂就先寄存在你那里,若我死在你这老货前面,就算你捡便宜了。”
……
次日,林克先生便被转入普通病房,毕竟四环水系魔法战士的自愈能力可不是玩笑,而负责照顾的白大褂也全部撤离,换成了那个一点看不出怀孕迹象的黑瘦小丫头。但这半日的相处,仍旧让林克先生做出了活下去的决定。
焦明校长疯疯癫癫,无情无义却不屑说谎,说是任其自生自灭,就不会照顾半点。一但自己放弃,怕是这丫头今晚就会被丢回镇外贫民窟,之后的事情如何,并不难以想象。在母子平安的前提下,幸运的话可以找个不介意的丑汉度过余生,孩子或被直接溺死,或在欺压与不待见中度过悲惨的童年,然后被卖掉。不幸的话,便只能做些皮肉生意维持生计,考虑到其姿色,生意当不会太好,然后一大一小在饥寒交迫之中横死街头。
这并非只是林科先生的想象力爆发,而是这种事情时时刻刻在此方世界的贫民窟与奴隶群体中发生着,也许只有最顶层的小部分贵族不知道。
吃过晚饭过,给于焦明校长肯定答复之后,望着因语言问题还啥也不知道的小黑丫头,林科先生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比比划划着问道:“你恨我吗?”
待小黑丫头终于明白这句问话的意思,惶恐无比的跪下来,用半生不熟的通用语连声解释,大意两点:完全不恨,只要不饿着就很幸福。
林科先生摇摇头,暗骂自己犯傻,这种情况之下,正常人都知道怎么回答,问与不问并无意义。
……
外伤康复之后,林科先生与小黑丫头一起被扫地出门,回到阔别多日的单身公寓。小黑丫头自然麻利的忙活起来,将一切擦抹干净,收拾整齐。
林科先生点点头,简单交代几句便出门。一是去学校报到,看看能否继续当化学教师,顺便得知当初校方确实派了两个保安在镇子里兜转两圈找人,无果后便报案了事。二是采买青雾药剂的原材料,戒除治疗是个慢慢减少服用量的过程,一刀切没人受得了。
接下来的日子也很简单,一切仿佛回到了刚刚发现青雾药剂的时候。白天去学校上课,晚上调配青雾药剂,并通过焦明校长的渠道贩卖,偶然见到黑指头的时候想起其尽心尽力,便赠与了一份钱财。虽然比不上当初预想的‘互助会’总部现金那样多,但多少是份心意。
外部的情况则比较复杂,‘互助会’覆灭的消息并未引起太多关注,而林克先生则成为‘实力强大的热心群众’处理结果则是‘虽手段残忍,但念其心怀正义,便不予追究刑事责任’。在青雾药剂一事上,则是乱成一锅粥,学校酒馆街头巷尾,几乎所有人都拿着一份洋葱报指指点点争论不休。各种方言口音的通用语齐飞,路过的林克先生总会不自主的笑出来。
先是一份在特罗领内,全面禁止青雾药剂的提案,却是被驳回。然后是各种界定安全浓度的呼声,然后被洋葱报上一篇关于蒸馏等办法的文章压灭。最后又有人说,所谓成瘾并不重要,沉迷其中的人只是因为缺少社会与家庭的关爱,所以应该加强道德建设并放开限制。之后又有人指责上一篇文章的作者收了青雾药剂厂商的黑心钱,并暗示洋葱报居然刊登这种文章也是收了钱的。
看到这里,林克先生终于爆笑出声,焦明校长既是青雾药剂最大的生产者,也是洋葱报的幕后老板,而这篇不知是否出自焦明校长手笔的文章就刊登在洋葱报上,还有比这更滑稽的事情吗?顺便再次那货是个疯子,摆脱关系真是太好了。
不过随着气温一天天降低,洋葱报上再滑稽的文章也不能让林克先生笑出来了,因为从他每日用火系魔法媒介检查身体的结果看,一切正在飞速恶化,即使忍受再大的痛苦承受戒断反应,身体仍旧在垮下去。
一方面暗自皱眉,总觉得四环水系魔法战士的自愈能力不仅于此。另一方面却哀叹终究还是没能见到小家伙一面。在种种复杂思绪交缠之下,青雾药剂用量稍微疏忽,身体再次一个大滑坡。
但林克先生却是察觉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并在当晚,用另一种药剂刺激自己保持清醒,然后发现了一切的元凶,苦笑着摇头道:“原来是你每晚都来给我‘加餐’。”,
正在摆动药瓶的绿面具小鬼霍然抬头,盯着装睡的林克先生,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
“这是你师傅的意思?”
“不是。”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
噌的一声,刀光雪亮。“你的灵魂。”
“哦,我想起来了,你似乎是焦明校长的实验体,想来我的灵魂碎片会被安装在你的身上?”
绿面具小鬼走进两步。“九成概率,值得一搏。”
“你师父不会生气?”
“你戒除药瘾是乐子,我杀了你也是乐子,他只要有乐子看,就不会介意。”
“我有另一个方案。”
“嗯?”
“事已至此,你用照顾我孩子至十六岁的誓言,换我不在被运回实验室的途中捣乱致使灵魂消散,如何?”
“成交。”扑哧一声,刀子入腹,星点血珠溅在大床另一边孕妇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