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编号,若出现重叠的数字,自然有一封为假,也算是一种低成本的纠错机制。
放轻脚步退出实验室并合上房门,焦明擦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转回身却差点跳起,却是与诸多好奇的目光对上。两个女仆与大妈院长最靠前,剩下老老少少的白大褂一时数不清,却已经把这条并不窄的走廊堵死。
焦明先惊讶后羞怒,众人被抓现行亦是讪讪。唯独大妈院长脸皮厚,不等焦明发作,前抢先赶苍蝇般若无其事地哄散众人,然后笑着以不要打搅人安眠为由拉焦明离开。在回院长办公室的路上,三言两语便让焦明怒气尽消,接着是各种隐藏在远房亲戚式关切问候下的套取情报。当然无关敏感的军政大事,只是询问身体健康与感情生活,俨然是替紫羽女士在选女婿。
这种事情,问的还是位大妈,虽然不是亲长辈,焦明的道德素养还是让他无法翻脸,只能虚言应付。不过却也确定这位该是冰莲的亲近之人,首先是她对冰莲的爱护态度和婚事上的支持,其次情理上来讲,这研究院的重要程度绝对位列前三,冰莲自然要安插亲信。
不等跟随大妈院长慢悠悠的走回办公室,焦明便忍受不住,讨饶般请大妈稍稍闭嘴,然后将防渗添加剂生产线的加急悬赏讲出,并在对方稍显不善的眼神中补充道:“冰莲已然十分劳累,此事实不忍再搅扰于她。不知您可否暗中对其他实验组稍作吩咐,对冰莲隐瞒下来,若是没有把握,此事便就此作罢,只当晚辈没有提起。”
“算你小子有良心。”大妈哼出一句,接着皱眉沉吟片刻,“尽力而为但不打包票。冰莲那丫头完全是研究院中火系魔法研究员的大姐头,瞒过她可不容易。”
焦明连忙道谢并告辞,以免再次陷入被盘问的窘境。大妈院长这点辨别情绪的眼力还是有的,抱怨几句现在的年轻人如何如何,这才与焦明道别,却又猛然一拍额头说道:“这人老了,记忆就不好,还有件事需要麻烦先生一二。”
“您老请讲。”
“不用这样严重,没得大事。只是你这悬赏的办法似乎挺好用,大家都学了去,最近挂在那张板子上的悬赏越来越多。临走前还请先生也去看看,自己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寻思一番也好,在南方发达地界请教大师也好,多少也是为我们研究院做些贡献。”说道后一个办法的时候,大妈院长眨眨眼,显然这才是目的。
想想无甚损失,焦明便应承下来,道别后来到告示板,让两个女仆将诸多‘牛皮癣小广告’一的般悬赏抄记下来,自己却是走走看看,很快被一张悬赏三铜币的纸条吸引:寻求阻断对普通人释放魔法的办法。
这个问题焦明早就想过,在听过柳八的境遇之后更重视三分,若是魔法师总能对普通人生杀予夺,仿佛随身带着一个只有同系魔法师能听到枪声的消隐手枪,真正意义上的平等便难以到来。但这也是许久之后才会面临的问题,却没想到此时在悬赏中看到,看来鳄鱼领的工农业生产真的卷入了大量的普通人,已经有人有所预见。
又看了几个,多是寻求奇怪效果的药剂或偏门特性的附魔材料,却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焦明转头看看两个女仆的进度,索性坐在窗边一边等待一边欣赏鳄鱼领初冬的景色。入目远处稍稍覆上一层白色的山尖,却让他产生了一些关于雪崩的联想。
这时,却有位白大褂再次贴上一份悬赏,焦明轻咦一声,只因落款居然是自家师傅艾米丽大师。细看内容却是悬赏一种能够阻断空间波动的材料,焦明皱起眉头,似乎一种材料就挂在嘴边却想不起来,拍拍萝花的肩膀指给她看,问道:“有什么想法?”
萝花先是摇头,接着秀眉皱起,再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那种黑色粉末怎样?就是下面,什么什么之壁障上面的那层东西。当初您抠出来不少,又没什么用,都让我收在行李箱子里。”
焦明一拍大腿,当即摸出银色圆环,在西柯顿之壁上抠出一个篮球大小的黑色沥青质不明物与木质材料,两掌拍成碎块,从研究院要来木箱装好并贴张说明情况的纸条,一起传送去艾米丽法师塔内的藤蔓传送网点。
待完成这一切,两女仆也将悬赏抄记完毕,焦明摸摸衣兜中防渗添加剂的制作方法资料,传送消失。中转一次返回男爵领,丝毫不想浪费时间,立刻召集各个项目的负责人,公布消息,作为会议室的大厅中顿时欢声鼓舞。一部分人欢呼是知晓焦明的宏大建设计划,当然更多的人还是纯粹的随大流。
待欢呼声止歇,焦明公布了新的以加班为核心的工作时间表。众人起初面面相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老规矩,但听说加班双倍报酬之后且自愿为主,一些人释然一些人眼中却燃起火焰。接着将他项目人员散去,只留下水泥窑的部分,通知其下午的任务就是将几个石台基础上难看的旧式水泥窑砖窑全部拆除,并为最新图纸的水泥生产线建设施工做准备。
吩咐完这些,焦明没余暇,来到当初那个采石场,再次开始切割巨石的工作。直到晚间伊思传来信息,满身灰尘的焦明才放下手头的工作,到城主府将伊思传送回来。
“如何?”
“一天时间也只拜访了三家,聊了一些,只是不知有没有你想听的。”伊思女士接着捂住鼻子后退三步,皱眉道:“你身上好脏,还有土腥味,今晚不洗澡的话休想上我的床。”
“姐姐,咱别开这玩笑了好吗?”焦明苦笑讨饶,“我马上去收拾干净便是。”
很快二人相对而坐在顶层书房,于魔法灯的明亮光芒之中,焦明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待听完描述,长叹一口气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唯有感叹利益真的可以让人疯狂。
“有什么办法?”伊思问得淡然,非是毫不在意,却是一种对某些人‘放弃治疗’的无奈。
“皮尔家族那位老爷子的话有点意思,能再重复一遍吗?”焦明沉吟片刻,做出如此要求。这皮尔家族正是伊思今天所拜访的家族之一,而按这位老爷子的说法,入股或对赌风险这些法子本没有问题,只是改革派贵族用得不对。若是与过往对比,不将入股得来的钱实打实的用在兴建工厂上,而是作为下一次‘图纸工厂’的启动资金,就仿佛是得了钱不去出海,而是躲在港口吃喝玩乐,根本是瞎胡闹。
伊思似乎很敬重这位老爷子,在重复一遍的同时,不仅顺带将过往几次与之谈话的过程说出,还有其送给自家子弟戒言的一些传闻。
焦明听完,先是赞赏了几句,接着叹道:“人性贪婪是改不了的,‘入股’这种事也根本拦不住。”
“别玩转折了。”伊思眼中泛出喜悦的光芒,“前两天没主意的时候,你才没心思感叹这些。”
侥幸想到办法,心情大好之下,对方越是着急焦明反而越是有兴致卖关子,问道:“你听说过雪崩吗?”
伊思撇撇嘴,翻个白眼配合道:“没听说过,我甚至没见过雪,满意了吧?”‘没见过雪’显然是虚言,身为热带居民的伊思随船队走南闯北,大概是听多了关于雪的蠢问题,才有如此反应。
焦明呵呵一笑,解释了一番雪崩是何物以及其危害,最后道出地球解决这种灾害的办法:每隔一段时间便认为造成一次小雪崩。而运用到这里,便是直接戳破这个泡沫,完成一次优胜劣汰。
“这太招人恨了吧?”伊思瞬间想明白这么做的后果。那些因此被诸多‘入股者’找上门的家族待缓过劲来,必然日日夜夜想着报复。
“做得隐秘一些,当没有问题。”
“说来听听。”
“用个小型浮空飞艇在清水城上面飞洒传单如何?顺便确认一下,清水城没有禁空一类的条文吧?”焦明问道。倒不是怕事后麻烦,毕竟小型浮空飞艇也可以抹去来处痕迹,只是怕被人一火球射下来,这就没得玩了。
伊思想了想,“虽然没有禁空令,但大批印刷的机器和纸张皆逃不出鳄鱼领和特罗领,而现在王国内有能力如此的,掰指头数也数得过来。我们还是会被找出来。”
“向戏剧团那样贴大幅宣传海报呢?”
“这个没问题。”伊思点头,“不过恐怕很快会被撕下来。”
“这种事情自然有好事者传抄,不必担心。”焦明接着道:“但这显然只是短期救急的办法,且后患不少。若想长久,还需要如那位老爷子所言,让这些胆小鬼切切实实的扬帆出海,也就是真正的开办工厂。”
“这可难。依我看,这些人已经想钱想疯了。”
“不是他们疯了,只是深陷这种玩法,若不忍割肉,只是必须一直玩下去。”焦明摇摇头,说回刚刚的想法,“应该建立一种监督机制,让那些入股者切实看到自己的钱用在哪里,当然不是时时刻刻每一笔都清清楚楚,这样子厂子也没经营秘密可言。但几十天,或一个季度,甚至一年,总该汇报一次。就算是打了水漂,也该让股东们听个响。当然前面这些不提,借这次海报,让以后有兴趣入股的人明确这一点,作为一种附加条件。”
伊思完全没有表现出问题被解决的高兴,而是皱起眉头开始寻找肯能存在的漏洞。焦明对于红山王国的情况了解有限,这是早已知晓的,所提出的计划难免有些忽略之处。从这次工业改革的计划中,伊思算是深刻认识到这一点,所以极力避免不小心捅出更大的篓子。
“暂时没想到什么问题。不过谁来运作这种监督机制?德高望重者恐怕没有这个闲工夫,皇室家族有这足够人手,却难以获得大家的信任。几个公爵家族亦然。”
“每个家族抽调一些人,组成一个新部门如何?仿佛军队那样。且这只是查账而已,互相钳制互相覆盖,虽有损效率却减舞弊的可能性。”
伊思却是叹道:“又是一番大动作。”
去火车站的路上,革剑总是存在一种不真实感,言行举止仿佛不是自己一般。说出‘说走就走’四个字的原因,革剑认为是喝多了。另外不看阎鸣落泪的样子,也仿佛是小说中的豪杰附体般帅气。但仔细想想却有一个关键问题:阎鸣你到底tm哭没哭啊?没哭的话老子岂不是傻哔一样。
直到坐上火车,革剑也未能发现有关哭没哭的确凿证据。换位思考一下,自己绝对会把此等丑事带进棺材,终于放弃探究。
革剑一夜未睡,屁股刚刚粘上火车座椅,便觉得眼皮重于千斤,却听阎鸣喃喃的问道:“坐高铁是不是奢侈了点儿啊?”。坐在对面的阎鸣看着车票上的价钱,神色纠结。
“便宜的车都是晚上出发,半个月只有十五天,争分夺秒啊!”革剑心中也有点儿肉痛,但是如果等到晚上再走,刚刚的豪言壮语岂不都成了笑话,也只好打肿脸充胖子。转而寻问起了到帝都之后具体的细节。却不想阎鸣如此的回答:不知道,听我朋友的安排。
革剑立刻目瞪口呆,然后感觉身子一震,火车居然这个时候开了。事已至此,革剑勉强开口道:“答应我,你朋友让你数钱的话,千万别数!”
“什么意思?”
“人活一世,被人买了在所难免,但是还自己数钱的话就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