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已经再无翻身的可能了,老庄主念着的那段旧情,也全都被他消耗殆尽,至此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亲情可言。老庄主走到沈一一的身边,叹了一口气,随后将手里的那件东西交给了她。待沈一一看清,这才明了,是块玉佩,跟她自己的那块一样,都做了秋海棠的标记。
沈一一没有多想,收下了。既然有秋海棠,那老庄主一直以来说得那些,应该就都是真的了。娘亲真的到过这里,还救了整个灵湖的人,只是后来娘亲又去了哪里呢?沈一一想要找老庄主询问,可是经历过刚刚的事情之后,老庄主正沉浸在浓浓地悲伤之中,她开不了那个口,只能先回去。
陆羽的尸体就那样被留在了后山,谁也没有想要帮他收尸的打算。浩浩汤汤地一群人气势汹汹地上了山,下山的时候却一个个垂头丧气。
沈一一他们从店铺里出来的时候,正巧遇上了刚被赵府仆人找到的赵邈邈。
赵邈邈在路口跟沈一一他们分开的时候,确实有点头晕眼花,所以也没真的跟着沈一一他们的马车后面追。只是安安静静地找了个小石墩坐了下来,等着府上的人来接,赵邈邈记得沈一一他们走之前说了会通知府上的人。
只不过沈一一他们在孙府遇上了事,直到现在还没得空去赵府告知一声。所以当赵邈邈看到他们从马车铺子里出来的时候,一个箭步就冲到了他们面前,出声质问:“你们不是说会去找我家小厮来寻我的吗?”
沈叶心情很不好,刚刚在店里,那老板见沈一一喜欢,就狮子大开口,自己计划好的存款一下子就被掏了个底朝天,这一出门,还被赵邈邈语气不善的一声问,沈叶也没好气地回了句:“难道赵公子身旁的不是府里的下人?”
“我家小厮说了,他们遍寻了大半个城,才找着了我,你们根本没去府上通知。”赵邈邈不甘示弱地回答道。
沈叶还想再辩驳,秦风一把拉住了他,然后说:“赵公子无碍,就是皆大欢喜。还请赵公子行个方便,在下要带弟妹出城了。”
“出城?”赵邈邈问,“你们要走了?”
秦风点头示意。
“那孙小小醒了?”赵邈邈想起先前他们送孙小小回孙府,这会儿离开,自己总是要询问一下孙小小的情况的,况且自己确实也有责任。但是让赵邈邈去孙府看孙小小,赵邈邈光是想想就浑身的鸡皮疙瘩。
“嗯。”
赵邈邈见秦风不太愿意搭理自己,也没什么要继续问的,只是听说他们要走,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当然赵邈邈也不是欠收拾,喜欢被人踹,只是觉得好久没人这么跟自己拌拌嘴了,整个晏城除了孙小小每日烦着自己,也没其他朋友。以前是有,但是也都被孙小小的一次次突然袭击给吓怕了。
“等等不行吗?过几天就是鳜鱼宴了。”赵邈邈突然想起来过几天就是晏城的盐庆了,索性就起了邀请沈一一他们一起参加的念头,接着又说,“盐庆期间的鳜鱼宴是我们晏城最具特色的美食盛典,你们既然来了晏城,就等这盐庆过去了再走呗?”
沈叶一听,两眼放光。要说沈叶最喜欢的就是吃,在这吃中,最喜欢的就是鱼。只是自小在悠然城,爹爷也常常不在府里,下人们又总是担心照顾不周。鱼呢,也只有每次爹爷回来的时候才能吃上一顿。所以沈叶听到赵邈邈说的鳜鱼宴,才会那么激动。
“一一,要不,我们参加完鳜鱼宴再走吧。”沈叶满怀期待地问道。
沈一一确实不想在晏城多待一天,但是沈叶这一路跟过来,也实在是吃了不少苦。秦风为了掩人耳目,特地选了个杳无人烟的路。而且,沈一一想要找到桑非,问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也许在盐庆上会有什么收获,也说不定。
沈叶见沈一一不说话,不免泄了气。刚准备转身去牵秦风手里的马辔,沈一一开了口:“行,那就等鳜鱼宴结束了再走。”
刚刚还在愁眉苦脸的沈叶,一下子眉开眼笑了,连看着赵邈邈都觉得顺眼了不少。
既然决定留下来,那就要找客栈住下了,只是沈叶摸了摸怀里空瘪的钱袋子,无奈地叹了好长一声气。沈一一自是不知道沈叶为何叹气,秦风倒是知晓,所以秦风悄悄地跟沈一一说明了情况。
沈一一是真的不知道,置办了马车之后的三个人,现在是身无分文。赵邈邈好像看出了他们的囊中羞涩,只是也不点破。“你们来赵府吧,我正好有些不懂的地方要问问,对了,还不知道你们姓什么呢?”赵邈邈也是茫然了,自己竟然到现在都不知道对方身份。
“赵公子,在下沈风,这是舍妹沈一一,这是家弟沈叶。”秦风跟赵邈邈介绍了各自的身份,只是留了个心眼,改了自己的姓。
“好的好的,沈公子如果不嫌弃的话,可否到府上小聚,正巧可以请教请教。”赵邈邈突然文绉绉了起来,秦风倒是一下子不太适应。想到如今的情况,秦风将视线转向了沈一一,似在询问是否接受了赵邈邈的建议。沈一一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秦风这才说道:“那就叨扰了。”
赵邈邈心里那叫一个乐开了花啊,这下子老爹终于不能再旁若无人的天天拿着个戒尺,追着自己招呼了。赵邈邈一想到自己这惨不忍睹的学习生涯,心里不由地就委屈起来。
先前,赵邈邈插科打诨过得挺滋润,可某一天孙小小却出现在了私塾门口。自那以后,赵邈邈的生活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孙小小什么都强,赵邈邈什么都半吊子,孙老爷跟赵老爷又是老哥俩,有事没事就谈到自家孩子。虽然孙老爷也没多说,可赵老爷心里有杆秤,自家儿子不争气,只能棍棒下努力,所以这赵府时常鸡飞狗跳的一团糟。
后来那孙小小不知道受了什么魔怔,竟然缠上了赵邈邈。赵邈邈躲着还来不及,自然是不乐意,可赵老爷笑开了花,对着旁人一顿夸,自家儿子的好也就小小看的出。所以每次赵邈邈遇上孙小小,赵老爷都打听的事无巨细,赵邈邈回家自然就免不了一顿揍。
今天这事,赵老爷肯定早就听到了风声,所以赵邈邈当然是满心期待地希望沈一一他们跟自己一起回去。
沈一一想劝孙老爷稍安勿躁,却找不到合适的由头。如果沈一一告诉孙老爷实情,孙老爷一定会追根究底。沈一一完全有理由相信,只要自己说了这件事,孙老爷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自己。自从沈一一第一次见到孙老爷,就明显地感觉到孙老爷对自己那若有若无的敌意。
要是沈一一早知道孙府会出这样的事,她打死也不会毫无准备的就进了孙府。正当沈一一一筹莫展的时候,秦风跟沈叶一前一后,跟着管家进了院子。
“孙老爷可否听在下一句。”秦风从院子门口走到了孙老爷的身旁,彬彬有礼地提了一句。孙老爷本不想再跟旁人多费口舌,但沈公子既然提出来,孙老爷也不好直接拒绝,所以就默许了。
秦风见孙老爷没说话,接着说:“孙老爷,请您仔细地看看孙小姐。”
孙老爷听了秦风的话,转过头来盯着孙小小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孙老爷按捺不住了,起身离开座位,走到了孙小小的身旁,把手放在孙小小的眼前晃了又晃,可是奇怪的是,孙小小的眼神却一直没变,还是直勾勾地望着正前方。
“这怎么会?”孙老爷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几步,转身问向秦风,“小小怎么了?沈公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从刚进院门,在下就感觉到有一道视线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当在下顺着视线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了坐在门槛边的孙小姐。可奇怪的是,孙小姐明明双眼含泪,可却一直保持着双臂抱膝的姿势,任由眼泪往下落。”秦风回完沈老爷的话,然后走向了沈一一的身旁,沈叶也一齐跟着走了过去。
“管家,去西厢房请林先生,快。”孙老爷突然叫起管家。
这林先生是在孙家老太爷去世之后一个月,出现在晏城的。孙小姐那次出事,就是林先生碰巧救下的。孙老爷为了报答林先生的救命之恩,送了不少礼,只是林先生分文未取,只是说他夫妻二人在晏城,举目无亲,所以想跟孙老爷求个庇护。孙老爷自然是一口应了下来,所以林家夫妻就这么住进了孙府。
当林先生跟着管家进了院子的时候,孙老爷刚要开口,林先生却径直走到了莲儿的尸体旁,蹲了下来,检查起了莲儿腹部的伤。
“莲儿丫头死得可怜,不过这腹部的伤却不是致命的,中伤部位伤口较浅,且出血量少,不至累及性命。只是这手臂上的红点,倒是有些奇怪。”林先生话音刚落,孙老爷就凑近莲儿的胳膊看了看,确实如林先生所言,这胳膊上确实有一个小红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林先生站起了身,顺便扶了一把孙老爷,然后问道:“孙老爷,我们去看看孙小姐。”当林先生从沈一一面前走过的时候,脚步却顿了一下。林先生嘴上在跟沈一一打着招呼,可眼神里却满是恨意。不过林先生很快恢复了先前的模样,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沈一一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但是沈一一已经不止一次见过这种渗入骨子里的恨意了,所以这位林先生绝对有问题。
秦风也注意到了林先生看向沈一一的眼神,等林先生跟孙老爷走过去的时候,秦风凑近了沈一一耳边说:“这林先生心机颇深,你切不可轻举妄动,先前我跟管家了解孙府的事时,管家说到了这个人,只是当我再向管家问的时候,管家却闭口不提了。还有这个林先生有一位夫人,也住在孙府。”
沈一一想起先前跟杏儿在前院遇到的那位夫人,杏儿那战战兢兢地模样。如果是孙府夫人,府里的下人怎么会对府上夫人退避三舍呢?不过,沈一一记得杏儿称呼那位夫人为纥夫人,这又让沈一一困惑了。
林先生查看了孙小小的症状,让孙先生放宽心,说孙小姐只是受了打击,休息休息就好了。孙老爷对林先生的话深信不疑,只是孙老爷还是不放心的问道:“那小小大概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
“稍安勿躁。”林先生摆了摆手。
孙老爷本还想着,等小小醒了,就跟小小也搬到老宅去。其实这孙府,自从老太爷去世,就一日不如一日,今日孙老爷正是在跟钱老爷谈着府宅买卖的事宜。再者,小小的病一直也不见好,孙老爷想着把小小带着离开,见不到那赵家少爷,听不到城里的闲言碎语,也许女儿的病也能慢慢变好。可谁想,出了这样的事。
“管家,去安葬了莲儿吧。”孙老爷深思熟虑之后,做了这个决定。至于莲儿怎么死的,孙老爷已经不想继续调查下去了。孙老爷现在只想等到女儿精神好了,就带着女儿离开。
沈一一刚想出声制止,秦风跟沈叶一左一右拉住了她,杏儿也对沈一一直摇头。
“还请沈公子沈小姐海涵,孙府如今确实不方便招待。”孙老爷下了逐客令。
“我们走吧。”虽然这孙府处处透露着诡异,但是沈一一自知自己留在孙府不过就是板上鱼肉,任人宰割。沈一一也不想多待,说完了话,就带着秦风跟沈叶出了孙府。
“小姐,咱们置办了马车,就启程。”刚出孙府,秦风就对沈一一说道。
听完沈叶的话,沈一一也就没再继续问,随后就跟在他们后面,去了商铺,准备买辆新马车。